一想到后面,蔷薇的内心里不禁一阵失落,心子有点凉凉的感觉,像是冰冷的雨点打落在上面。
胤禔忽道:“对啦,你上次让我查的那个南北商行的老板穆硕的身份,怎么突然要调查他呢?莫不是你与他相识?”蔷薇于是将穆硕与苏沫茶的关系说了,以及为何调查他的目的也做了说明。
不料胤禔闻言,陡然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面色冷峻。蔷薇也是一慌,跟着站了起来,试探着问道:“王爷,有何不妥么?”胤禔的表情复又平和了下来,随意地道:“这个情况很重要,你上次应该跟我说明白的。也怪我当时大意了,没有细问。”蔷薇道:“抱歉,是我没有考虑周到。”
胤禔摆手道:“无碍的,你成日里只想做个悬壶济世的女医官,自然不晓得权力斗争中的利害关系。我四弟在朝中有个绰号叫‘冷面王’,行事素来以精明、果决著称。他暗中培植了粘杆处这么厉害的机构,如今又打起了尚膳监的主意。看来他是想把自己的势力渗透到十三衙门里。如此看来,他的野心不小!我平日里倒是低估他啦!”
听他这样分析,蔷薇的脑海中迅速闪过一个面色阴沉的男子。她倒是在皇宫中遇到过几次这个“冷面王”,永远都是一副冷飕飕的表情。在这副表情下究竟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野心和秘密,恐怕也只有他本人知道了。
胤禔忽而换了一种柔和的眼神望着她,望得蔷薇都不好意思了。他缓缓走到她身旁,在她面前蹲了下来,握住了她的一只手,惊诧道:“你的手怎么这样凉呢。”蔷薇这是第一次和他有这样的亲密接触,自然是心绪一片混乱,连话都说不整齐了:“我也……可能是刚才……没事的,我穿得很厚了。”胤禔的手上加了力,仿佛是要把自己身上的温度透过手传递给她似的,温言道:“不过,我听人说一个人手凉,往往这个人的心是热的。”
蔷薇也不知道说什么,附和道:“大概吧。”胤禔依旧握着她的手,说道:“过两日吧,你抽个时间出宫来。我带你去逛逛南街那边的花市。世人都以为夏季的鲜花是做多的,什么牡丹月季之类的。却不知道冬日里盛开的花儿也别有一番韵致呢。”蔷薇点了点头,手被他这样握着,骤然间感到一股幸福的暖流充溢全身。
苏沫茶在尚膳监里忙活了一整日,吃罢晚饭一个人朝梁九功住的小院走去。有段日子没见着义父了,估计他老人家也想自己了。进了小院里,四周打扫得干干净净的。贴身服侍梁九功的小太监看到了,赶忙快步走上前来,说道:“奴才见过苏监正。总管大人在御前伺候,还没回来呢。”苏沫茶说道:“你忙你的去吧。我自己在房间里等着。”
那名小太监退到了一旁,苏沫茶推开门走了进去,发现一应就寝的事宜都准备好了,连被窝都捂得暖烘烘的。她关了门,坐到桌子边,捏着盘子里的瓜子剥了起来。又给自己倒了一盅热茶,边吃边喝着。脑子里想着见面时与穆硕斗嘴的情形,不时发出一阵阵傻笑声。笑了一阵子,她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眼关着的木门,幸亏是自己一个人,若是被外人瞧见了自己一个人在这里无故发笑,估计要把她当傻子看待了。
真希望花灯会那日能早些到来,到时候要早些出宫,陪他好好疯一晚上方才尽兴。又傻笑了几声,忽见门开了,梁九功手握拂尘走了进来,一进门就说道:“义父看你真是个傻丫头,一个人坐在这里傻笑什么?吃了蜜蜂屎了乐成这样?”苏沫茶赶忙上前扶着梁九功,收住笑道:“义父,您说什么呢?什么屎呀的说得多脏呀。”
梁九功乐了,摘下头上的礼帽放在帽架儿上,分辨道:“哪里脏了?蜜蜂屎不就是蜂蜜吗?也不知道是谁夏日里总喝蜂蜜柚子茶来着。这会儿又嫌脏了。”苏沫茶被他说住了,一个劲儿地撒娇道:“义父,你再说人家不理你了。”梁九功坐了下来,说道:“好好好!义父不说了。我们家小茶最爱干净了。”
苏沫茶方才满意,给他倒了一盅热茶端了过去。梁九功喝了几口,问道:“小茶,最近尚膳监里忙吗?义父好几次瞧见你,都是眉开眼笑的。是不是有什么好事瞒着义父?”苏沫茶道:“义父,哪有什么好事呀,不就整日里在监里忙着那些俗务呗。”梁九功道:“小茶,你要记住!有什么事一定要跟义父说。而今京城内外局势乱得很,你要谨慎当差,旁的事一概不要过问。”
苏沫茶回道:“义父,我知道了。这些话你不是在执事大堂上都说过了吗?”梁九功叹了口气,说道:“说过是一回事,有没有听进去又是另外一回事了。义父最近听到一些风声,说十三衙门下面的各分支机构的监正们已经是各怀心思了,暗中投靠了新主子。你看他们就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苏沫茶吃了一惊,安慰道:“义父,老话说: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只要他们做的不是太出格,我看您老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你看万岁爷的那么多皇子们为了一只皇冠,整日里斗得你死我活的。难道万岁爷就不知道吗?依我看他老人家明察秋毫,什么都知道。可是却管不了这场骨肉之间的纷争。总之,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随他们闹去吧。”
梁九功喝了口热茶,说道:“你说的也对。义父已经日渐苍老,也没那么多心力管了。只是义父放心不下你啊!你素来没有心机,心思单纯,万一遇到了什么事该怎么办呢?”苏沫茶淡淡道:“应该不至于吧。我就好好当我尚膳监的差事,又不与人争权夺利,难道还会有人来害我不成?”梁九功拿手指头戳了下她的额头,道:“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人人若是都像你想的那样,那天下就太平了。对啦,义父正有件事要交给你办呢。苏家的灭门惨案已经有眉目了,逃脱的那名杀手最近已经落网,现今正在押往京城的路上。到时候就交给你来处理。小茶,不要忘了你可是苏家唯一的后人,有责任查清家门的灭门真相。”
苏沫茶先是一愣,随即道:“好!我一定会尽力的。” 梁九功说道:“小茶,负责调查的太监是我身旁的小魏子,本名叫‘魏益三’,跟了我也有二十年了,是值得信任的。等他从山东回来后,详细情况你就直接找他了解吧。”
听他这么一说,苏沫茶登时想起了一个瘦瘦高高的形象,好像还是十三衙门里的首领太监,左眼的眼白较多,乍一看有些吓人。梁九功见她神色有异,笑道:“对!就是你小时候见过的小魏子,还把吓哭过呢。弄得人家小魏子很不自在,后来每次见了你都低着头。”
苏沫茶也跟着笑了:“那时候人家不是还小,不懂事嘛。”梁九功忽然表情严肃了起来,暗道:“记住!追查苏家灭门惨案一事要绝对保密,不要让任何人知晓。我怀疑这件案子的背后非同寻常,极有可能牵涉到朝中的某位皇子。所以你务必要谨慎行事!”苏沫茶闻言放下手中的一粒瓜子,惊诧道:“义父,应该不会吧?苏家灭门惨案发生在十几年前,那时候好多皇子们才十多岁,怎么可能牵扯进案子之中呢?”
梁九功面露担忧之色,说道:“小茶啊,义父看你这小脑袋瓜子想事情简单得很。这些皇子们是普通人家的小孩吗?三四岁就开始在南书房习文识字了,再稍大一点就开始练习骑马射箭。可以说,比寻常人家的小孩启蒙开化早了一大截。就说这诸皇子之间的夺嫡之争吧,早在他们还是一群孩子时就已经暗中开始进行了。要说这群皇子里面,给我印象最深的就是八皇子。这位八皇子六七岁时就已经学会了接人待物,而且甚晓世故。康熙三十七年三月初二,万岁爷第一次分封诸皇子时,这位八皇子便与四皇子、五皇子、七皇子一同受封为多罗贝勒,为当时诸位贝勒之中年龄最幼者。所以说这些皇子们他们哪一个也不是凡人啊!”
听梁九功讲完,苏沫茶开始在内心里慎重起来。身为苏家的唯一后人,她在内心里给自己加油鼓劲。她有责任有义务为自己覆灭的家族做点什么,以蔚那些死难的亲人们的在天之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