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点了点头道:“那好吧,也只能这么办了。希望四妹知道真相后,只是伤心一阵子大哭几场就过去了。”紫蝶愣了愣神,忽而脱口问道:“三妹,你想过没有?这个穆公子是怎么认识四妹的呢?一个在宫外,一个在宫内,身份也是千差万别。他们二人是怎么相遇上的呢?”蔷薇想了想,答道:“我听说那个穆公子表面上经营着一家很大的商行,四妹估计是外出采买食材时与他偶然认识的吧。”
紫蝶嗤笑道:“三妹,我看你是整日研读医书把脑子读儍了。四妹是什么人啊?她是尚膳监的头儿,监里的一把手用得着亲自外出采买食材吗?再说了世间哪有那么多偶然啊!很多事情表面看上去是偶然发生,其实都是人为事先策划好的。这就叫做‘人为的偶然’。”蔷薇细细回味着她说的话,吃惊道:“你是说连四妹跟那个穆公子相遇都是提前策划好的?是那个穆公子精心布的局引诱四妹与其相恋?”
紫蝶道:“你整日里待在御药房里做你的医痴,自然不知道京城内外发生的事。据我所知,这个粘杆处又名‘尚虞备用处’,乃是当朝雍郡王花费多年心血培植出来的一股庞大势力,其实力已经不亚于十三衙门。看来这位雍郡王的野心不小啊!”蔷薇不禁暗暗心惊,脑子里却忽然闪出一个人来,是胤禔!
四皇子不着痕迹地就培植了这么一股庞大的势力,这会对他将来的夺嫡大业有很大帮助。无形之中又加大了胤禔问鼎宝座的难度。
哎!这注定是一场兄弟之间你死我活的较量!
二人又说了会儿话,蔷薇叮嘱了她几句,然后起身回御药房去了。刚走没多久,丫鬟就端着罐子进来了,给紫蝶盛了碗薏米粥,正要过来喂她。紫蝶自己接过粥碗,说道:“你下去吧,我自己来。”那丫鬟躬身退出去了。
紫蝶轻轻吹了吹热粥,然后拿着瓷勺子吃了起来。脑中将蔷薇刚才说的事全部思虑了一遍。四皇子老谋深算,向来行事不着痕迹,此番定是瞧上了苏沫茶是梁九功义女和尚膳监监正的身份,竟然动用了粘杆处首领来亲自用恋情拉拢她。可见他对她的重视程度。这个四皇子心思缜密、布局深远,难道就只甘心当太子党的助力吗?
而今所有阿哥的目光都集中在太子爷身上,因为他现在正占据着储君之位。但是却没有人注意到这位四皇子。他表面上还把自己划为太子一党,说不定是他故意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为了不引起政敌的注意。因为就算阿哥们打击太子党,首当其冲的也是太子爷。而他却可以躲在太子爷的庇荫下,暗中积蓄自己的力量,在关键时刻以求一逞。
天啊!这位四皇子比太子爷要厉害多了!只怕将来会是八爷党问鼎大业的最大障碍!碗里的薏米粥已经被一勺一勺地舀完了。紫蝶心里在想着事还不知道,又一勺舀下去送到嘴里发现什么东西都没有。她这才低头看到粥碗已经空了,不禁哑然失笑。
她放下手中的粥碗,心道:“不行!我要把这个重要情报尽快告知胤禟!而且绝不能让四皇子染指尚膳监这一股势力!”
蔷薇陪着姐姐玉堂在暖阁中用了晚膳,又逗了会儿小弘犀。玉堂给身旁的奶妈李嬷嬷递了个眼色,李嬷嬷会意,接过蔷薇怀中的弘犀退了出去。玉堂抱着手捂子,细声问道:“蔷薇,我上次跟你说的事考虑得如何了?”蔷薇抬头看了她一眼,复又低下头,两只手揉搓着裘袍的边角,只是低着头不语。
玉堂接着道:“前两日我回家里,爹娘都问起我了。我就说你还没想好。你也不必有太多顾虑,现在你们先慢慢处着,暂时不用公开关系。等到你再大一点了,王爷再找个合适的机会向皇阿玛讨个旨意,你不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嫁入王府了。自古以来: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也没什么害羞的,你总不能一个人一辈子待在御药房里吧。”蔷薇抬起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玉堂走上前来,一只手搭在她肩上轻轻地拍了拍,像是在稳定她内心里慌乱的情绪,随即说道:“去吧,王爷在书房里等你呢。”蔷薇起身,绯红着脸向门外走去。
出了暖阁,一径向书房走去。蔷薇望着一旁花坛里栽植的几株矮冬青,一颗心砰砰跳得厉害。在内心里,她是喜欢王爷的。因为姐姐的关系,她经常有机会见到王爷,一起吃饭,一起聊天。不知不觉之中已被面前这位成熟的男子吸引了。然而他毕竟是自己亲姐姐的夫君,总感觉自己如果再恋上他有些别扭。于是,她将自己的这桩情事深深地埋藏在心底里,从未与任何人提起过。那是属于她一个人的秘密。
可世事难料,仿佛在冥冥之中,月老又给她与他之间牵了红线。这不得不说是一段剪不断理还乱的姻缘。那日,当玉堂提出要把她许配给王爷时,她的内心里一半是震惊一半是喜悦。喜悦的是自己埋藏心底的愿望可以实现了。震撼的是自己埋藏心底的秘密怎么会被姐姐看出来呢?莫不是自己平日里言谈举止之中露出了蛛丝马迹?
而眼下,她的这个埋藏心底的愿望终于要实现时,她反倒更加矛盾了。心里乱七八糟的不知在想些什么,久久也不能平静。不知不觉已走到了书房门口,她方欲伸手扣门,手却停在了半空中。她以前也不是没有跟他单独相处过,但那时候只是亲戚关系。而如今双方的关系已经若隐若现地挑明了,转化成了男女之间的恋人关系。自己又该如何面对呢?
约摸有一刻钟过去了,蔷薇依旧站在书房门口,手指冻得有些发凉。她猛地深呼吸了一口冬日里的寒冷空气,镇定了一下心神,抬起手正要扣门。门却忽然打开了,她惊得没来由地往后退了一步。只见胤禔一手扶着门框,用一种温暖和熙的眼神望着她,说道:“蔷薇,你如果再站在门外不肯进来,冻坏了身子,只怕今晚回去后就要给自己开药吃了。”蔷薇心里一咦,难道他早已发现了自己一直伫立在门口吗?
蔷薇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一起,抬脚进了书房中。胤禔在她身后,轻轻地关上了房门。蔷薇四下打量了一下,在靠墙边的一把椅子上坐下了,也不敢抬头看他。胤禔依旧面带笑意,随手拿起桌案上的一本书,说道:“蔷薇,你知道吗?我最近闲来无事翻了几本医术,像唐朝孙思邈的《千金方》、明朝王叔和的《脉经》,发现中华医学真是博大精深啊!”而且还随口说了书中的几个疑难杂症。
说到这些自然是蔷薇的强项,她当即发表了自己对几个疑难杂症的独特看法。这么聊了一阵,发现自己的内心里平静多了,已经没有了方才的紧张。猛然一想,她才明白面前之人的良苦用心。他是大爷党集团的首脑,又兼管刑部,朝廷上有多少军国大事等着他处理呢。他哪有空去研究艰深难懂的医书呢。估计是为了跟自己这个医官有共同话题所以才特意看的。
胤禔放下手中的医书,走到离她五六尺的地方停下了,一手扶着一把靠背椅的椅背处,问道:“蔷薇,我有个事想问你一下。前段时间太子爷忽然上奏皇阿玛说弄了一批黑狐皮,要给所有的阿哥们裁制一件新端罩。皇阿玛为此特别高兴,当着满朝文武夸太子爷仁德,重视手足亲情。还定下了日子要举办个宴会,要求所有阿哥们出席时着新端罩,共叙天伦之乐。你在十三衙门里听到什么风声了吗?”蔷薇想了想,接着摇了摇头:“倒是没听到什么特别的事情。最近我去过两次尚衣监,发现我大姐忙得不可开交,想必就是在赶制这批新端罩吧。”
胤禔在靠背椅上坐了下来,把玩着手里的一串红黄色的玛瑙手钏,暗道:“太子爷平日里对我们这一众阿哥们恨得牙根痒痒,恨不得除之而后快。这次却突然好心给我们裁制新衣,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听说这批黑狐皮异常珍贵,是他的门人黑龙江将军特地从长白山中猎到的。如此大费周章,难道就是为了表现他当朝太子的宽仁大度、兄友弟恭吗?”
蔷薇面露沉思之色,道:“照王爷这么说,此事确实非常蹊跷。我回到十三衙门后会多加留意的。太子爷此举用意不明,王爷要多多提防才是。刚刚经历了香囊事件和泌妃暴毙事件的风波,难保太子爷不化被动为主动,反过手来对付一众阿哥们。”胤禔的目光犀利起来,冷声道:“你分析得有道理。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何况是太子爷。上一次他被香囊事件和泌妃暴毙事件整得狼狈不堪,如今已经缓过劲来了,实施报复也在情理之中。”
二人之间一问一答的,哪里像刚捅破窗户纸的恋人关系哟,分明是一个将军在和自己的军师研究决胜千里的御敌良策嘛。蔷薇抬头认真看了胤禔一眼,内心里不由疑惑起来。面前的男子是真心实意地属意自己呢?还是看重自己十三衙门御药房主事大人的身份想通过恋人关系控制利用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