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络罗氏一见是她,赶忙招呼道:“是紫蝶姑娘,你怎么风风火火地来了。”胤禩也放下手中的棋子,走了过来。紫蝶平复了一下情绪,说道:“冒昧打扰了,奴才找贝勒爷有急事禀报。”随即走到胤禩身旁,低声嘀咕了一句。
胤禩惊得浑身轻微一颤,脸色煞白,旋即又恢复了平常沉着稳定的表情。紫蝶道:“我已通知了九爷、十爷,他们应该马上就到了。”胤禩点了下头,回头冲弘旺道:“弘旺,阿玛现在有公事要处理,改日再与你下棋好不好?”
弘旺乖巧地应了一声。二人一先一后出了房间,直接来到了议事的书房里。刚推开门进去,就见胤禟、胤?二人也急匆匆地赶到了。房门闭上后,紫蝶随即简要说道:“刚刚御药房的何太医给我送的口信,说万岁爷感染了风寒,病势沉重。何太医跟我交了底,说此次万岁爷很有可能挺不过去。”
三人听了,皆是万分震惊。胤禟先道:“小蝶,那何太医的医术如何?其他的太医是什么意见呢?”紫蝶道:“何太医是御药房的老人了。我三妹蔷薇执掌御药房的时候,他就是御药房的领班太医,深得万岁爷和太皇太后的信赖。他的医术绝对没问题。而且自从倒向了我们以后,都是按时将万岁爷的身体状况禀报到了我这里,不会出问题的。他的话是可以信任的。”
胤?右手握成拳头状,捶着左手的掌心,摇着头道:“乖乖!你们说老爷子都到了这个地步了,为什么还迟迟不公布继位之君的人选?难道非要等到咽气的那一刻才公布吗?”胤禟沉吟道:“皇阿玛病得真不是时候,如今十四弟远在西北,距京城千里之遥。虽然我们设计让葛尔弼吃了败仗,削弱了他的兵力,但是并没有完全消灭他。还有那个年羹尧,也像一颗钉子一样钉在西北。眼下我们在京城里并无兵马,如果皇阿玛此时突然驾崩,光一个步军统领隆科多就够我们对付啦。”
紫蝶也面露忧虑之色,道:“这正是我最担心的地方。如今十四爷远离京畿,步军统领衙门和丰台大营驻军都在四爷党的掌控之下,合起来有七万多兵马。就算万岁爷拟写了传位遗诏传位十四爷,我也担心四爷党集团会矫诏夺位啊!”胤禩在房间里缓步而行,低着头,一副如临大敌的架势。
胤?急赤白咧地叫道:“那还等什么?赶紧把十四弟叫回来呀!再不回来可就晚了。最好让他带着手下的十几万大军一起回来。我看老四他们还敢不敢妄动!”胤禟不禁骂道:“老十,麻烦你以后说话之前先动动脑子好不?皇阿玛如今只是抱恙在身,并没有龙御归天。你身为臣子,没有皇阿玛的旨意,带领十几万大军堂而皇之地进入京城。这不是摆明了要逼宫谋反吗?”胤?被他一番抢白,急得说不出话来,“哎呀”一声重新坐回到椅子上。
紫蝶望了眼胤?,附和道:“我看十爷的话可行!当此紧要关头,没有什么比十几万大军驻扎在京城外更有威慑力了!”胤禩、胤禟皆是用一种惊诧的眼神望着她。
胤?立马又得意了起来,拿手比划道:“你们看!紫蝶姑娘都赞成我的计划啦!”胤禟顾虑道:“小蝶,没有皇阿玛的旨意,此举不等于明目张胆地谋反吗?”
“谋反就谋反!”紫蝶轻松地说道,“你们忘了当年二阿哥利用丰台大营的官兵逼宫的事了吗?如今局势已到了万急时刻,十四爷可以领兵回来,但是必须要有个由头。就上折子给朝廷说大军已经捣毁策妄阿拉布坦的巢穴伊犁,彻底剿灭了叛军势力。十几万边关将士吵嚷着进京得见天颜,亲自向皇帝报捷。大将军王迫于无奈,只好率领大军直抵京师。这样就算事后有人怪罪起来,大可全部推到十多万将士身上。有道是‘法不责众’,相信朝廷也不会深究了。”
胤?赶忙竖起大拇指,赞道:“妙!自古都是兵匪不分家,士兵跟土匪其实没什么两样。谁也不会跟十多万刚立了战功的虎狼之师真正去计较,就算是违背了皇阿玛的旨意。待大军到了之后,我看就驻扎在京城外,大将军王直接陈兵示威,逼迫皇阿玛尽快给亿万大清国民一个交代,即刻公布继位之君人选。”
许久不开言的胤禩右手握成拳头状,往桌案上一捶,下定决心道:“好!就这么办!谋反就谋反!只要能成为这场夺嫡之争的最后赢家,八爷党宁愿担下这个谋反的恶名!我即刻修书一封快马传给十四弟,让他即刻率领大军直扑京师!”
紫蝶走到胤禩身旁,慎重地道:“外面就可以这么定下了。皇宫大内我们也要有所行动。如今在万岁爷身旁的只有御药房的两位太医,不顶什么大用。我们要想方设法派人待在御前,防止四爷党的人动手脚。依惯例,万岁爷身染疾病,阿哥们要轮流待在身旁侍疾。诸位爷不妨即刻上折子请旨侍疾,刚好可以留在御前密切注意宫中的动向。”
胤禩环视了一下胤禟、胤?二人,道:“我要留在宫外,随时接应十四弟的大军。九弟,我看就由你向皇阿玛请旨侍疾吧,一有消息可以立刻着紫蝶姑娘送出宫来。我们要里应外合,随时保持联络。”胤禟道:“好!我等一下就上折子!”
深夜的皇宫里一片死寂,透着不安的气氛。天子由于身患重疾,已经连续停朝多日,消息像一阵旋风似的迅速传遍了皇宫大内的每一个角角落落。所有的娘娘和宫人们都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天子终究不是神仙,不可能万岁万岁万万岁,也有油尽灯枯的时候。这大清国的一代雄主已经走到了生命的最后关头。
苏沫茶、普宁二人化妆成小太监的模样,快步向宫门口走去。普宁小声问道:“苏姐姐,都这个时辰了,还能出宫吗?我不是听说宫门下钥之后,谁也不准出去吗?”苏沫茶笑了下,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想出去就自然有办法。”二人到了宫门口,守门的一位领头侍卫喝道:“何人如此大胆?不知道宫门下钥之后一概不得出去吗?”
普宁胆小,被他一声断喝,吓得直往苏沫茶的身后躲去。苏沫茶面不改色,丝毫不惧,自腰里掏出一封书信递了过来,平静地道:“你先看看这样东西。”那位领头侍卫盯了她一眼,好奇地接过书信抽出来一看,立马矮了半截似的,陪着笑道:“奴才该死!冲撞了两位公公!”随即冲身后一扬手道:“打开宫门,放两位公公出去!”
二人顺利地出了宫门,然后直接上了一辆早已等候着的马车。普宁疑惑地问道:“苏姐姐,那封书信是谁写的啊?可以让那名大内侍卫前倨而后恭。”苏沫茶笑道:“书信是他的顶头上司九门提督隆科多大人写的。你想他敢不放行吗?”普宁“哦”了一声,又问道:“苏姐姐,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呀?”
苏沫茶道:“去见我们的主子。自然是要去雍亲王府。”马车晃晃悠悠地行了一程,到了王府门前,胤禛的贴身太监苏培盛早已等着了,引着二人直接进入了书房里。
书房里灯火通明,已经放置了炭盆,烧得暖烘烘的。普宁跟在苏沫茶身后,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只见胤禛、穆硕二人正低声商议着什么,苏沫茶先躬身施礼,然后又给普宁使了个眼色。普宁赶忙跪身,施礼道:“奴才御药房普宁参见王爷!王爷吉祥!”由于是初次见面,难免有些紧张,声音有些发抖。
胤禛看了她一眼,难得地玩笑道:“敢情是我们的御药房主事大人来了,请起吧!”二人都侍立在一旁,胤禛直接问道:“普宁姑娘,皇阿玛的病情如何?照实了说。”普宁斟酌了一下,道:“回王爷的话,皇上病势沉重,只怕,只怕也就在十日之内了。”胤禛面沉如水,转而望着苏沫茶问道:“苏监正,皇阿玛在病中的进食如何?”苏沫茶摇着头道:“很不理想。皇上最近只能吃一些流食,稍微硬一点的食物根本消化不了。现在基本上是靠参茸汤剂维持着身体的营养。今儿晚上说想吃小米粥,也只进了小半碗就撤了下来。”
胤禛在房间里踱了几步,右手别在身后紧紧地握成了拳头状,自语道:“皇阿玛今早突然下旨给上书房,急召十四弟回京,估计此时圣旨已经快马递出去了。各位,棋局就要收官了!皇阿玛此举已经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他老人家是铁定要把大位传给十四弟啊!争了几十年,没想到本王最后竟败在了自己的亲弟弟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