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硕上前道:“主子此时言败,只怕是言之过早。目前的局势还没有失控,仍然在我们的掌控之中啊。”胤禛长叹一声,无奈道:“本王岂是轻易言败之人?可皇阿玛如今发了圣旨让十四弟火速回京,你以为十四弟会孤身一人回京吗?本王料定他定会带着他手中的十几万精锐之师一同返京。而今西北叛乱已经平定,大军回京献捷也是理所当然之事。我们虽然掌控了步军统领衙门和丰台大营的兵马,可是一旦打起来,远非这支虎狼之师的敌手啊!要知道这支虎狼之师在西北经过这几年战争的洗礼,又连番打了胜仗,士气正盛。而我们手中的兵马养尊处优惯了,远非对方的敌手啊!”
苏沫茶插言道:“大将军王虽然名义上统领着大军,然而并非是铁板一块。他手下的定西将军葛尔弼不是效忠于主子吗?”胤禛摇了摇头,叹道:“这个葛尔弼已经成不了气候了。几个月前,十四弟命他率军围攻策妄阿拉布坦的叛军,不想在伊犁以东的嘎子山遭到了叛军的伏击,手上的兵士伤亡了一大半。前几日来密函说如今手中只统领了一万多兵马,已经派不上大用场啦。本王敢肯定此次葛尔弼遭到伏击是十四弟故意所为。他探知了葛尔弼与四爷党的关系,所以趁势利用平叛之机削弱葛尔弼的兵力。这一手借刀杀人玩得老道啊!”
穆硕趁机道:“主子,您忘了我们还有一个人呢?只要把他用好了,我们就会增加几层胜算的。”胤禛“哦”了一声,疑惑地望着他。苏沫茶插言道:“你说的是平逆将军延信?他手里是掌握着几万兵马。可是此人素来与十四皇子交好,他怎么肯临阵倒戈呢?”
穆硕道:“自从我们开始准备限制十四皇子时,我手下的粘杆侍卫就开始行动了,目标自然也包括这位平逆将军。几日前,我手下意外得到了一份名单,上面都是当年暗中宣誓参与皇太子逼宫事件的宗室大臣。里面有个人的名字主子一定会非常感兴趣——多罗温郡王。此人正是这位平逆将军的阿玛。如果我们把此事透露给这位平逆将军的话,你们想他会怎么做呢?阴谋逼宫可是重罪,会累及全族的。我想这位平逆将军一定会重新考虑他该站在哪一边吧?”
胤禛缓步走到了桌案旁,右手撑着桌案,没有发言。穆硕望了他一眼,继续道:“京城以西三百里处有一座盲肠山。山势险峻,易守难攻。大军要入京城就必须经过盲肠山。奴才以为可调丰台大营的兵马全部赶往盲肠山,抢先占据有利地势。万一双方真要开打,我们也一定要在那里阻击住十四皇子的大军。”
苏沫茶也站了起来,进言道:“奴才以为此计可行。如果能够利用那份名单牵制住平逆将军,就算他暂时不归顺于我们。只要他能不襄助十四皇子,对我们也是大大有利。凭着我们手里掌握的兵马足可以与十四皇子一较高下了。眼下最重要的还是皇城之内,万岁爷究竟对后事如何安排?”
胤禛吐露了三个字:“说下去!”苏沫茶续道:“凭奴才多年对万岁爷的了解,他老人家如今已然病入膏肓,连日来却对身后之事只字未提。这说明什么呢?”望着房中的三人,像是在征询他们的想法。
她随即自问自答道:“这只能说明一点,万岁爷早已将后事安排妥当,说不定早已经秘密拟写好了传位遗诏。只待大限之时,着心腹大臣当众宣布即可。”胤禛听到“传位遗诏”几个字,剑眉一挑,接着她的话道:“传位遗诏?皇阿玛处事向来讲究谋定而后动,这一点倒是极有可能。问题是皇阿玛心中的传位人选是十四弟吗?把传位遗诏藏于何处呢?又会指派何人宣读呢?这些都是未知数啊!”
穆硕宽慰道:“这点主子不必忧虑。御前始终会有我们的人,像魏公公、苏监正、普宁姑娘,还有九门提督隆科多大人。万岁爷如果已经拟好了传位遗诏,肯定会面见宣读遗诏之人吧。万岁爷如今身旁离不开人,这几人中间总会有一人在御前伺候吧,相信是逃不过我们的眼线的。”胤禛不置可否,幽幽道:“如果梁九功要是能够效力本王就好了。他伺候皇阿玛三十几年,虽然和魏珠同为皇阿玛的近侍太监,但是皇阿玛对梁九功的信任要远远超过魏珠。”
苏沫茶闻言吃了一惊,惊诧道:“主子的意思是万岁爷会让我义父当这个宣读遗诏之人?这不大可能吧!毕竟我义父并非朝中大臣,只是一名——”剩下的“太监”两个字没有说出口。胤禛望着她道:“苏监正,你可不要小看一名太监。古往今来太监当托孤大臣的还在少数吗?远的不说就说明朝的刘瑾、魏忠贤,不都是深得皇帝信任吗?否则他们怎么可能权倾朝野、只手遮天呢?你义父的最大优点就在于没有倒向朝中的任何一方势力,多年来一直忠心耿耿效忠皇阿玛。皇阿玛自然会对他另眼相看了。”
沉默一阵,胤禛冲着穆硕吩咐道:“穆硕,你即刻命令手下的粘杆侍卫将延信一家严密监视起来,然后本王亲笔将名单抄录一份,你命人即刻快马飞书传给延信,让他知道个中厉害。”穆硕道了声“嗻”。
胤禛又望着苏沫茶、普宁二人,吩咐道:“御前就交给你们二人了。只要听到了什么消息,可以即刻命人传信出宫。宫中的魏珠和隆科多都是本王的心腹,如果事情紧急,你们遇到了不决之事也可以直接找他们商议。”
二人也道了声“嗻”。胤禛沉声道:“本王决定连夜去一趟丰台大营,面见丰台大营提督富宁奎,与他商议布防盲肠山一事。你们就分头行事吧。”三人应了一声,开了门刚要往外走去,忽见魏珠领着两个小太监急匆匆地过来了。
胤禛道:“魏公公,可是宫里出了什么事?”魏珠道:“皇上有旨,让王爷即刻入宫侍疾,马上就要动身。”此举倒是大出意料,胤禛问道:“本王不是听说九弟在御前伺候吗?怎么会突然宣本王前去侍疾呢?”
魏珠摇头道:“禀王爷,这个老奴也不知道。”胤禛望着穆硕道:“穆硕,本王要即刻入宫。给延信将军的密函就由你代写吧,意思讲明白就行。写完之后不必等我回来,直接用我的大印,然后快速传往西北。”
“嗻!”
随着当朝天子的抱病,连日来丝毫没有病愈的迹象,整座皇宫里到处都在窃窃私语,所有人的脸上都透着不安和恐慌。天气依然不见好转,整日里都是阴沉沉的,气温已经降到了零下。白日里经常刮一阵阵干冷的风,吹在身上如小刀子一般,直入骨髓。
紫蝶的一颗心也吊到了嗓子眼里,不知道十四皇子的大军开拔到何处了。西北距京师千里之遥,而且又是在这样恶劣的天气行军,速度自然快不起来。听说全国很多地方已经降下大雪了。京城这边却一直没下,好像老天爷在故意憋着劲儿似的。
最近几日,胤禟获得了万岁爷的恩准,一直在御前侍疾,也不知道情况如何了。而今万岁爷待的畅春园已经由御前侍卫包围,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全面戒严,外人根本不能靠近半步。爱新觉罗氏一族皇权更迭的大戏即将开演,整个大清国也到了万急时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畅春园里。
紫蝶立在门旁,注视着远处灰暗的夜空,转过身正要关门就寝,一个人忽然闪了进来。紫蝶正要大叫,那人一把搂住了她,摘掉了头上戴的太监礼帽,是胤禟!
胤禟机警地盯了背后一眼,确定无人跟踪后才关上了门。紫蝶惊道:“你不是在畅春园的清溪书屋里侍疾吗?怎么跑来这里了?”胤禟没有回答她,拉着她在床沿上坐下了,说道:“我是趁皇阿玛睡下了偷偷跑出来的。何太医跟我说了,皇阿玛恐怕就在这两三日,已经吃不下东西了。时而昏迷,时而醒转,还说一些莫名其妙的糊涂话语。看来是大限将至了。”
一代盛世雄主康熙大帝还有两三日的活头了,这可是一条足以震惊整个大清国的新闻!紫蝶愣了愣,忙道:“那万岁爷近几日都见了谁?还是没有提及身后之事吗?”胤禟面带忧虑之色,说道:“御前除了御药房的几位太医们,就是梁九功、魏珠两位近侍太监。除他们几人之外,就面见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