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济堂所有大夫,不知道挤身到他们身边的这邋遢少年是谁,全部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明所以。
“这个人是谁?”毛大夫扭头询问一旁的众人。
柳小六走上前来,说道:“这个人是来应招苗医的,也许也可能是来挑事的。”
“挑事?挑什么事?”毛大夫不明所以,疑惑应招苗医的怎么就是挑事了。
柳小六将之前黎展的种种表现说明了一番后,毛大夫便仔细打量黎展。
黎展正在春姨母子旁边,蹲下来仔细观察和询问中年妇女和她手中的孩子的情况,为了缓解他们母子的压力,还时不时和春二娘聊天。
从春姨口中,黎展知道了眼前妇人叫春二娘,全名陈春,黎展也是和柳小六一样称呼她为春姨,怀中的小孩名叫于子健,家住在…
黎展观察了一会儿,发现两母子面部皆是通红,长满疙瘩;手臂上是牙签长短的红肿凸起和深深的挠痕,眼皮底下都有暗红色凸起,舌头没有明显变化,最值得庆幸的是没有看见植物的根茎。
还有便是,两母子的肚子特别大,用手轻放在叫做于子健的小孩肚子轻轻一拍,肚脐眼里就升腾起与之前一样的暗红色雾气,跟之前的一样臭,又引得围观的人群倒退好几步,至于春姨的肚子黎展倒是没有去试,想来也差不多。
两母子唯一的区别就是于子健的耳朵后面有两串珍珠似的凸起,晶莹剔透,隐约可见里面蜷缩有红色丝线状的样子物体,而春姨耳朵后面没有。
从刚才的对话中,黎展还知道,两母子都是从长一颗红肿疙瘩开始,有点痒,之后越挠越多的,以至道最后浑身上下都是,再也消不了,本来这可以慢慢保守治疗,但是于子健还是孩子,身体孱弱,再加上症状还多些,偶尔出现昏厥,这才吓坏了春二娘,连忙来寻医问药。
黎展观察完了后,站起来,拍了拍手,心中再次确认两母子是中蛊无疑,其实在第一次闻到于子健打嗝开始就知道两母子是中蛊,而不是什么奇怪的病症。
之所以这么观察,一来是不太想过于引人注意,二来是看看究竟是中的什么蛊,是否高深难解。
现在看来,这蛊只是比较初浅的单一蛊种,名为毛虫蛊,通过舌头,没有发现被混合下蛊的症状,单是这种蛊的话还是比较好解,但是现在黎展并不想直接解蛊,而是想让下蛊之人收回去。
正常情况下,收蛊回去,下对蛊之人并没有多少伤害,要是直接解蛊,那么下蛊之人会被相同的蛊反噬,解都解不掉,毕竟目前看上去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黎展暂时也不想做得这么绝,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先缓解两母子痛苦。
看见黎展在沉思,一旁的柳小六认为他是在故弄玄虚,只是想在众人面前·想借机表现下,企图寻找机会滥竽充数进入悬济堂,忍不住开口嘲讽道:“对面那小子装啥深沉呢,一看样子就不会医病,不懂就滚蛋,省得延误别人治疗时间。”
被人打断,黎展眉头一皱,一阵不爽,埋着头说道:“别人生病的都不操心,你这没用的着什么急呀!有句话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叫皇帝不急太监急。”
“你敢骂我,看我不收拾你小子。”听到有人说自己是太监,柳小六挽起袖子就冲打上来。
“慢着!”一阵威严的声音出现在柳小六身后。
柳小六停下脚步,余光一瞥,发现毛正毛大夫一脸铁青的瞪着自己,连忙将脚步收了回来,乖乖的走回毛大夫一旁站下。
“你胡闹什么?想让我悬济堂名声扫地吗?”
听到毛大夫训斥自己,柳小六急忙轻声辩解:“没有,我是关心病人,这小子早些时候来过我们医馆说要做这儿的大夫,我一开始看他吊儿郎当的,不像是是大夫,倒是想来整我们悬济堂的。”
“大夫是什么样?我不是告诫过医馆的人,不要以貌取人,你把我毛正的话当耳旁风了?况且你又什么证据直接证明别人是来整人的?你这样会让人说我悬济堂容不得人。”
“没有,没有,只是……”柳小六急得满头大汗,慌乱得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悄悄瞥了眼毛正由青转黑的脸色,柳小六心里就是一阵突突,双腿发抖,他可不想被这样被撵走,想当初为了进来当伙计,可是花了不少心思的,这悬济堂可是个香馍馍。
这时候,旁边一位五十多岁,穿着正式的人轻轻的拍了拍毛正的肩膀:“你也不要怪小六,他也是为了医馆好嘛。再说了我倒是有些认同小六的观点,这小子怎么看也不像个大夫,况且这小子真有些什么企图也说不定。”
“我说老李,李大掌柜,少说我两在一起抓…”说到这,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毛正重新组织了语言,才接着说道:“在一起二十年了,怎么这点眼力劲没有?这小子医术肯定是有的,能治什么病我说不好,但是我说他能治好这对母子你信吗?”
李掌柜名为李中易,他可不是这区区长武镇悬济堂的掌柜,而是被派遣下来请毛正回上头医馆的,他与这毛正搭档了近二十年,自然知道毛正的眼光是极好的,既然他对下面的那少年那么有信心,想必不是空穴来风,便细细的打量了下。
“咝!”李掌柜倒吸了口凉气,眼睛瞪得溜圆,看到破烂衣衫下的纹身,颤颤巍巍的指着黎展道:“这不可能,年纪这么小的大…”
“老李!”毛正出口喝止,“开始我也不敢相信,但事实确实如此。”
说完看了看周围的人,附手上去悄悄在李掌柜的耳边不知道说些什么,李掌柜的脸色是变了又变。
李掌柜的身份柳小六是知道的,刚才他倒吸一口凉气的神情,被深深的烙印在了心坎上。
现在要说黎展没本事,柳小六是万万不信的,现在只能寄希望于黎展治不好了,要是他真治好了…不是以后遇到他绕着走能解决得了的,搞不好饭碗就这样给砸了。
柳小六还在想着自己以后的种种后果,就看到黎展走到人堆里,从一位拉牛车的老汉车上拿下一条扫帚。
“小哥,您拿老汉的扫帚有啥用?”拉车老汉疑惑的问道。
黎展笑着对老汉说道:“这是借你的神扫去治病救人!”
“啥!扫帚可以治病吗?”老汉疑惑的接着问道。
“能,不是说一物克一物嘛,什么病都可以治,得看你怎么治。”黎展解释道。
“哦!小哥您要是觉得用得上便拿去吧,只要能救人,老汉我的这条扫帚就送与你了。”
这时候,人群中又响起了一道声音:“小哥,何必用那拉车老汉的旧扫帚,我这有新的,只要能救人,您用多少都尽管拿去。”
黎展一看,一个肩膀上扛着很多新扫帚的中年人热情的招呼自己。
“不用了,大叔,这扫帚啊,有些时候用起来可是新不如旧的哩。”
听到黎展这么说,那买扫帚的中年人一脸迷茫的摸了摸脑袋。
“你们在场的哪位能为我打一碗清水吗?”刚想去给人解蛊的黎展突然想到什么,扭头对着在场围观的人说道。
“小哥!这水你要喝过的还是不喝过的?”周围有人打趣道。
“哪里有没喝过的水?这里只有一条河,大家不都是喝那里的水的吗? ”黎展轻笑着回答。
不一会儿,黎展左手拿着别人打来的水,右手拿扫帚朝着地上跪伏的母子走去。
“你要干嘛?”叫做春姨的妇女护住怀中的儿子,紧张的望着黎展。
对于春二娘的一反常态,黎展倒是觉得正常,之前给他们母子检查的时候,这个叫春二娘的妇人就隐隐有些抗拒,之所以配合诊治,可能是因为悬济堂都放弃了,周围人避之如虎,刚巧有人出来说会诊治,所以也就想试着相信一把。
再说悬济堂的毛大夫和张掌柜之后的神态,春二娘也看在眼里,渐渐的她对黎展有了丝信心。
现在看到黎展拿着扫帚和水过来说是要用来治病,春二娘心里就打起了退堂鼓。
“春姨您不用担心,我一定能治好您和小子健的,请您相信我好吗?”黎展和煦的对着春二娘说道。
“我……”春二娘心里也没个主意,她担心治不好,会拖延到自己儿子治疗时间,说不准还会造成伤害,但又担心黎展真有本事,得罪到了也不是个事。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就是看我是拿的清水和扫帚,不像是治病的对吗?这只是清水和扫帚,既是没疗效,也没啥伤害,是吗?况且悬济堂大夫对你们母子的病束手无策,既然这样,还不如斗胆让小子一试。”
春二娘想了想,黎展的话也是有些道理,点了点头,表示同意治疗。
正当黎展准备施为的时候,不和谐的声音又传来了“烂扫帚和破碗再加上这身要饭的行头和你真配,就这样治病,看你待会怎么收场,这万一治出个好歹来,说不定明天菜市口你是免不那一刀。”
说话的主人正是柳小六,原本他心里是不想得罪黎展的,但又气不过因为黎展被训斥,看到黎展拿到清水和扫帚的他忍不住悄悄的在一旁啐了句,谁想周围的人正聚精会神的等着黎展施为,静悄悄的,自己不大的声音就显得异常的清晰。
“你在多说一句话,明天就离开悬济堂,我们悬济堂请不起你这种没有容人之量的人,自己治不好,为啥不能让别人治。”黎展还没开口,毛大夫就训斥起来柳小六。
今天毛大夫都发了两次火了,在柳小六以往的印象中,毛大夫可不是这样的。
这下柳小六埋着头,可不敢再说话了,万一再像刚才那样被人听了去,说不定明天自己就真的要卷起铺盖滚蛋了。
听到柳小六的话,黎展抬起头来,正好看到毛大夫在看着自己,并且给自己送来个鼓励的眼神。
黎展一头雾水,自己从来没出过深山,怎么这毛大夫像是认识自己似的,怎么从开始事事都向着自己说话似的。
顾不上毛大夫那边了,地上还有对母子在等着自己,黎展拿起碗,将其中的清水含在嘴里。
“噗!”黎展将喝到嘴里的清水全部吐在春姨母子的身上,将这对母子淋成了落汤鸡,
这下地上抱着孩子的春二娘目瞪口呆,周围的人也是一样,就连那边上的老黄牛眼珠子似乎都是停止了转动。
“这不胡闹嘛!”
“这哪是治病!”
“白白的耗费我们这么长时间,就给我们看这个。”
“太不像话了!”
“还好我的新扫帚没有给他!”
……
见到周围众人对着黎展指指点点,柳小六轻松了不少,满脸不屑的看着黎展,心想自己没猜错,这小子铁定就是个花架子,一通乱搞。
“待会毛大夫就知道自己错了,就知道你是滥竽充数,还是我的眼光高呀。”这些话,柳小六也就是心里想想,是万万不敢再次说出来的。
在场的人现在都不相信黎展有本事了,唯独有张掌柜和毛大夫在饶有兴致的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