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盛来了，顾安歌的日子就更难过了。
因为他并不会因为跟顾安歌是熟人而手下留情。
相反，这货下手比之前的老师还狠，而且他还嘴毒，一点儿面子也不给，一句接着一句的，怼得顾安歌差点神经衰弱怀疑自己得了帕金森。
欧盛站在秀场的一边，看着朝着自己走过来的顾安歌，眉心狠狠地拧在了一起，声音发沉：“你学了这么久，学的竟然是鸭子步吗？”
顾安歌咬了咬牙，回头再来。
再来一次，欧盛黑着脸：“我让你把曲子的节拍记住，没让你粘贴复制再来一次，你现在展现出来的效果，跟机械生产的有什么区别？服装既然分为两套，寓意也不一样，你用一样的方式来演绎，那还有什么区分的必要？”
顾安歌磨了磨牙，再来。
欧盛：“你走那么快，是担心后边有人会放狗追你吗？”
“走这么慢，是担心地上有人掉钱了你捡不着？还是怕有蚂蚁被你踩了杀生啊！”
“你那鞋子里边是装了钉子吗？歪来扭去的，你以为自己在蹦迪呢？”
“顾安歌，你顺拐了……”
“顾安歌……”
“顾安歌……”
萧然跟汪雨站在一边看着顾安歌被欧盛如此磋磨，脸色都非常精彩。
汪雨实在是忍不住了，低声说：“这位欧大少真的不是安琛请来报复安歌的吗？我感觉安歌挺好的啊，怎么到了他这儿就什么都不是了……”
萧然的脸色也有些微妙，不过他的眼光比汪雨独到，见识也更多一些，知道欧盛的安排对顾安歌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于是说：“知道欧盛是怎么出道的吗？”
汪雨没想到他说起了这个，微微一愣，随即有些愕然地说：“我恍惚记得他之前是模特，后来才转战的演艺圈。”
萧然摆了摆手，说：“你觉得他在演艺圈现在的地位怎么样？”
汪雨皱眉，公正客观地说：“正儿八经的超一流，一线了吧。”
“是呀，可是你知道他之前在模特圈又是什么地位吗？”
汪雨这下是真的愣住了。
因为她真的不知道。
萧然眯着眼睛看着正在指点顾安歌的欧盛，用一种颇为怀念的口吻说：“他十四岁出道走了自己的第一场秀，第二年斩获了模特界最高荣誉的奖章，随后两年横扫各大秀场，承包了当年所有说得上名头的名流杂志封面，星途璀璨，有人曾经说他走的每一步都是钱，这些都不是大风吹来的虚名，是真的靠实力挣来的。”
只不过欧盛二十一岁那年突然宣布封腿退圈，在模特事业的顶峰急流勇退，沉寂半年后转战演艺圈，然后打下了如今的一片天地。
他作为模特横扫各大秀场已经是五年前的事儿了，在这个很容易被人忘记的圈子里，还记得他的辉煌的人不多，但是也总还有那么一个两个。
萧然就记得。
所以说，在萧然看来，能请动欧盛指点顾安歌，是真的找对人了。
虽然欧盛折腾起顾安歌来也一点儿不留余地吧，不过这样也好，起码被折腾了还是有效果的。
比白吃苦的强啊！
萧然跟汪雨在一旁啧啧感叹，顾安歌则是被欧盛折磨得痛不欲生。
不过她这个人有个特点，就是犟。
死犟死犟的。
她能察觉到欧盛在这个领域极其专业，所以她不介意欧盛对自己严苛，也能咬牙逼着自己朝着欧盛指出来的方向进步。
当然，如果他的嘴能稍微不那么贱，她也许还要喜欢他一些。
但是欧盛明显做不到。
一上午的紧急排练过后，累到神魂分离的顾安歌被汪雨和萧然紧急带着去后台打药回血了。
留在录影机前的欧盛的眉心始终是锁着的，头顶也适时的飘着一片阴云，看着就跟随时随地都可能下雷阵雨一样。
骇人得不行。
安琛过来查看情况，看着屏幕里顾安歌的走秀回放，微微挑眉：“看样子你指点她的效果不错。”
欧盛一改之前怼顾安歌的横眉竖眼，出人意料的笑了，说：“她的悟性很好，各方面的条件也很到位，所以我有把握让她在商场之前变成你的惊喜。”
虽然他的这些夸奖不会让顾安歌听到，但是在别人面前，欧盛从来不吝啬夸她。
安琛本来就认为顾安歌可以，得了欧盛这话也只是微微一笑，点头感叹道：“这才是被老天眷顾的幸运儿呐。”
正儿八经的家里有钱，自己有颜，还有老天爷赏饭吃的实力，让人不得不羡慕。
欧盛撇了撇嘴没接话，只是盯着走秀回放，沉声说：“你跟她说过你设计的那两套同款的不同含义吗？”
安琛点头：“说过。”
第一天来就说了，为了让她理解得更深刻，他还把设计理念打印出来给了她一份。
欧盛闻言又开始皱眉：“那她怎么始终理解不了呢？”
安琛沉默着没有接话，在欧盛忍不住又自言自语似的嘀咕了一遍的时候，低笑着说：“也许是因为没有见过黑暗，没体会过什么是沉寂，没绝望过，自然就不会懂得什么叫做破茧而出，向死而生。”
所以顾安歌才会始终没办法很好的演绎黑色的那套衣服。
黄色的那套代表光明，希望，灿烂。
而她本身就是那样的人。
所以她演绎起来毫不费力，甚至得心应手，笑起来给人一种那件衣服仿佛是长在她身上的一样耀眼明亮。
但是黑色的那套就不行了。
她能表现出沉稳，大气，甚至还有破格的妖娆，但是这都不是安琛和欧盛想要的。
也不是那套服装想表达的。
所以欧盛才一直都不满意，一直在琢磨，要怎么才能让她更好的理解和表达。
可是听了安琛的话，欧盛突然就明白了。
也是，她那样的人，又怎么会有机会经历黑暗？怎么可能会懂得绝望？
下午和晚上几乎就是在重复早上的绝望。
顾安歌穿着试用装在T台上不停的走不停的走，走到两条腿都快打颤了，效果依旧不尽人意。
又或者说，她的专业水准已经达标了，唯一让人觉得遗憾的就是含义表达。
而她没有领悟黑暗的悟性。
面对欧盛的黑脸，顾安歌也是一脸难掩的挫败。
事实上她也绝望。
欧盛说的那些话她都记住了，甚至都能倒背如流了，可是如此良好的记忆并不能帮她起到什么相应的提升效果。
相反，因为她把这些话记得太死了，现在还多了一些束手束脚的束缚感，表现得比之前还要糟糕一些。
她也心累。
欧盛也知道过犹不及，可是现在距离开秀只剩下不到三十个小时，他没办法不急。
但是……
他看着顾安歌累得苍白的小脸，心里不忍，叹了一口气，放软了语气说：“先去休息一会儿，我再想想，一会儿叫你。”
顾安歌也没逞强，耷拉着脑袋，跟霜打的茄子似的嗯了一声，慢吞吞的被汪雨扶着去了一边的休息室里坐着。
汪雨绞尽脑汁的搜寻着好听的话来安慰她，可是话还没说两句，就听到顾安歌说：“把我手机给我吧。”
汪雨闻言有些为难，不太想给。
顾安歌在这边排练不太顺利的事儿不知道从哪儿走漏了风声传了出去，现在外边闹闹哄哄的，都在说她这样不好那样不好。
放眼看去基本就没说她好的……
萧然早就打过招呼了，这两天手机不要给顾安歌，能不让她因为这种事情糟心就别让她知道。
可是现在顾安歌要，她怎么说？
顾安歌抬眸就看到了汪雨为难的眼神，不用多想她都能猜到是为什么。
就算她心大脸皮厚被黑习惯了，这种时候难免还是会感到一丝心塞。
真的心好塞。
她有气无力的往椅子上一靠，闭着眼睛给汪雨找了个借口，说：“手机不在身上就算了，你出去吧，我自己待会儿。”
汪雨一怔，抿了抿唇更为难了。
这时候萧然风风火火的捧着手机走了进来，把手机往一脸蒙逼的顾安歌手里一塞，说：“快接！”
顾安歌不明所以的看了他一眼，也不看是谁的来电，直接放在耳边懒懒的喂了一声。
话筒那头传来了一声低低的叹息，顾安歌闻言一愣，下意识的睁大了眼睛，不太确定地说：“二叔？”
楼郩叹了一口气，低声说：“乖宝还在忙吗？”
顾安歌听到他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儿委屈，心塞鼻子也堵，声音也不由自主的带上了一抹哭腔。
她什么也没说，小声小气地喊了一声二叔，差点没把楼郩的心尖子喊碎了一地。
楼郩不住叹气，说：“累了？”
顾安歌疯狂点头，意识到对方看不到自己的动作后嘴里唔唔的应声。
累死了累死了。
她要是咋咋呼呼的吵吵着要搞事情，那才是没事儿，现在什么都不多说，才真的是出大事儿了。
楼郩拿捏她的性子拿捏得清楚，想到这么个小东西受了委屈，心疼得不行，原本准备的惊喜也不准备要了，直接说：“那你现在有时间吗？”
顾安歌奇怪的揉着鼻子压下泪意，说：“没……没有……”
她不敢跟楼郩多说话，怕自己会一不小心哭出来。
楼下这下更无奈了，索性说：“那我有时间，我进来找你好不好？”
顾安歌惊了，从椅子上跳起来往门口看，然后看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那里的楼郩，眼里的眼泪却怎么都压制不住，跟决堤了似的噼里啪啦的往下掉。
一看她哭了，楼郩这下是真的心都快被她哭碎了。
他挥手示意陈峰别跟上来，大步走进了休息室捧住了顾安歌的脸，指腹温柔的擦掉她脸上的泪，温声说：“怎么哭了？嗯？受委屈了？”
被楼郩这么轻声哄着，顾安歌再也压制不住了，小地雷似的往楼郩的怀里一扑，扯着嗓子就哭开了。
“二叔……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二叔你总算是来了……二叔……”
楼郩被她一声接着一声的二叔喊得简直整个人不好了。
他一下子把顾安歌抱了起来，自己坐在她刚刚坐着的椅子上，把人放在了自己腿上抱着，轻柔的吻一个接着一个的落在顾安歌的眼角，声音更是轻得不像话：“乖宝这是怎么了？有什么话跟我好好说，不哭，听话。”
“听话，乖宝不哭。”
楼郩旁若无人的哄顾安歌，萧然跟汪雨一脸的尴尬。
他俩对视一眼，轻手轻脚的退出了休息室，却被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欧盛吓了一跳。
欧盛站在门口，死死地看着顾安歌的方向，看她被楼郩抱着哄着，那副全身心依赖的模样，心渐渐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