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在事发的前一天,我还给你打过电话,询问你这回归陈家这件事情考虑得怎么样,不知范小姐是否还记得。”
娄艺琳毫不犹豫,给了肯定的回答。
回答之后,她心一抽,忽然想起之前那段日子,陈与平与陈俊两人来找她,奕仁还坚定地说要站在她这一边,这才过去多久,人就变了。
想着想着,娄艺琳不禁露出带有些嘲讽的笑容。
陈俊看见她那个绝非善意的笑容,强压疑惑:“范小姐,那我能不能问一句,你考虑得如何了?”
娄艺琳抬头:“抱歉,直到今天才给陈先生答复,我愿意回到陈家。”
娄艺琳的话音一落,陈俊像完成了什么大事一样松了一口气,他的神色立即放松下来,笑容挂在脸上:“范小姐,啊……不,我姑且算是你的舅舅,我该怎么称呼你?”
“娄艺琳就好。”
“那好,娄艺琳,你在至多再多等一天就好,我会找办法把你从这保释出去,并且替你拦住新睿的刁难,明天我再过来。”
娄艺琳点头:“好。”
二人谈完事情,陈俊就离开了,娄艺琳缓缓往回走,心中逐渐漫开冷笑。
她现在身陷囹圄,又有新睿虎视眈眈,陈家这么毫不犹豫地把一个麻烦领回家,还客客气气的,说会帮娄艺琳解决这一切问题。
娄艺琳不会傻到相信陈家这是出自真心实意,定然还另有所图,只是她暂时想不出自己还有什么利用价值罢了,借助陈家的力量从这里出去,也不过是权衡之计,饮鸩止渴,最后会跳进一个更大的火坑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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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睿。
这些天,新睿不但与若星签订了接受赔偿的合同,还成功雇人买了一批水军和托,去若星那里闹事,把若星的名声搞得奇臭无比,若星这一下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宋宏瑞干事十分干净,随便人去查那些水军的源头都查不到,只要稍微有些脑子的人都能看出来是新睿在幕后作祟,可就是没有证据,这让若星想来找新睿算账要违约金都没有办法,新睿咬死不承认,若星又没有确切证据,这让他们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毕竟谁都没有想到新睿竟会这么……不要face。
宋宏瑞站在奕仁面前汇报情况,局面已经基本稳定住了,奕仁应了一声,整个人骤然放松,靠在椅子背上,闭目养神。
宋宏瑞试探着道:“奕仁,今天下午陈俊去了拘留所。”
奕仁听到陈俊这个名字还愣了一会,像是机器人快要没电了的那种状态一样,半晌才回过神来:“他?”
宋宏瑞见奕仁那副样子有些难过:“奕仁,这么多天你也没好好休息,不然你先去养养精神,后续的事情我来处理。”
奕仁摆手:“你已经离职了,我叫你过来本就是不应该的事,哪还能让你替我善后。”
宋宏瑞:“没关系,现在不是我帮你的忙,而是你雇佣无业的我,等事情全完之后我是要工资的,你也别不好意思,你去休息会吧。”
奕仁知道宋宏瑞是好意,但他也摇了摇头,道:“不用了,你让我们的人继续盯着,江静初那边你也要时刻与她保持着联系,我总觉得陈家这次别有用心。”
娄艺琳笑笑:“现在陈家有恩于我,我自然没有处处挑刺的道理,服从安排是我唯一能做的事。”
陈俊很满意她的这个回答,笑了:“娄艺琳,我忽然开始想有一个你这样的女儿了。”
娄艺琳心中冷笑,面上不显,答道:“我们本就是一家人,我当你的外甥女也是不错的选择。”
陈俊抿唇,觉得玩笑开够了,道:“娄艺琳,到了老宅之后要先去见老爷子,然后今天就先在客房里委屈你一晚上,等把东西都收拾好你想什么时候搬就什么时候搬。”
娄艺琳道:“多谢。”
现在他们要去的便是娄艺琳的家,娄艺琳不禁有些无奈,明明前些日子刚把东西从奕仁那里搬出来还没来得及全都放好,这就又要搬了。
娄艺琳忽然定住,她实在烦躁自己动不动就想起奕仁这副狼狈的模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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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宅相当气派,将一个古老的家族底蕴展现得淋漓尽致,娄艺琳找不到具体的词汇来描述眼前所见,但这个所谓的老宅,也绝不仅仅是一座老宅,更确切的说法是它更像一座城堡。
娄艺琳感觉有些震撼,她下车之后走不动路,默然看着宅子前这个从这头走到那头至少需要她走上半个小时的大广场,更加沉默了。
陈俊知道娄艺琳是被眼前这副景象吓到,好心解释道:“这里被翻修过一次,以前只是空地的,是老爷子觉得那样太显荒凉,就直接自己找人设计图纸,修成了这样的一个庄园似的宅子,反正这块地也归陈家管。”
娄艺琳忽然觉得陈与平不让自己的女儿嫁给范宗耀也是有一定的道理的了。
进了宅子里,有佣人过来帮娄艺琳拿行李箱,第一次被人这么伺候,她有些不适应,后退着就要躲,陈俊低声道:“没关系,她只是想帮你拿行李。”
娄艺琳迟疑了一会,最终还是放了手。
陈俊笑着:“走,我带你去见老爷子。”
陈与平在书房里不知在忙什么,娄艺琳进门的时候,他连头也不抬,想故意给娄艺琳一个下马威。
陈俊轻轻喊了一声陈与平,陈与平眉头紧皱,挥手示意他出去。
陈俊没办法,只能看了一眼娄艺琳,与她交换眼神之后离开了。
娄艺琳静静地站着,不开口,倒是沉得住气。
陈与平正在练字,他年轻的时候不怎么上心,一手字写得像蜘蛛爬,老了倒开始修身养性,弄这些有的没的了。
陈与平似乎也在等娄艺琳开口,笔杆都有些颤抖了,写的字明显开始歪斜,他都不肯抬起头与娄艺琳开那个口。
娄艺琳一开始就对陈与平没有好印象,她轻轻翻了个白眼,抿唇,十分糟心地倒数了三个数之后开口:“陈老先生。”
陈与平的手一抖,墨滴到了纸上,这幅字彻底毁了。
陈与平脸色十分难看,抬头,嗤笑一声:“这还不是来了?”
娄艺琳站着,懒得搭理他。
陈与平越发觉得没面子:“娄艺琳,你还以为你是那个让我求着你回陈家的外孙女?当时奕仁他怎么说的?你看看你现在落得了个什么下场?娄艺琳,一味的顽抗与坚持是没用的,你看看你坚持的那些都是个什么玩意?”
娄艺琳十分平静地听着:“对,我是眼光不好,但是你没有发言的权力,这是我自己摔倒的地方,我就算是在这个坑里摔死也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陈与平一瞬间又是怒火攻心:“你跟你妈一样!死不悔改,听不进去我给的建议,到头来苦头都还是自己吃。”
娄艺琳冷笑,她忽然也能够理解一些当年陈兰的选择了,每个人都有掌管自己生命的权力,别人不该指手画脚,而像陈与平这样的,端着高高在上的态度,自以为是地包办一切,实在让人反感,让人打心眼里想违背他来恨不得气死他。
“娄艺琳!”
“你也不必朝我大声喊,你们把我接回陈家估计也不只是单纯地想玩全家团圆的游戏吧?我现在还有利用价值,你就算喊破嗓子我也不会改变我的想法,不过我倒是要谢谢你们,把我从拘留所里救了出来。”
娄艺琳冷笑:“还不定谁利用谁呢。”
陈与平愤怒地拍打着桌子,想叫陈俊进来,让陈俊好好看看娄艺琳这是什么态度,简直是一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娄艺琳抱胸站在一旁,看笑话似的看着陈与平,那一瞬间她甚至产生了一个恐怖的想法:就这么气死陈与平就好了。
陈俊推门进来,看见怒气冲天的陈与平,又看见了神态自若的娄艺琳,联想到在拘留所里娄艺琳那副坦然自若的模样,他一瞬间将一切都了然于胸,不禁苦笑一声,上前先安抚了陈与平,然后将娄艺琳带出去。
关上门的一刹那,陈俊脸色突变,再不复和蔼温和,眼中尽是一派冷漠与无情:“娄艺琳,既然你什么都知道,那我便如你所说,不再与你绕弯子。”
娄艺琳挑眉,心想这陈家人实在是没耐心。
陈俊冷笑一声:“你确实很聪明,我把你带回陈家也确实有别的目的,只不过——现在还不能告知于你,没什么事了,不然你先回房吧?”
陈俊话音一落,便从他身后走来两个身形剽悍的黑衣保镖,门神一样,仿佛只要娄艺琳说一句“不”,就能立刻将她撕碎。
娄艺琳诧异地抬头去看,站起身,紧紧靠着桌子,声音冷硬:“你是谁?”
这个男人与他见过的那些人的气质都不同。这个男人斯文病弱,皮肤极白,他的眼神很温和,毫无锋芒,看起来应该是个好相处的。
娄艺琳不敢放松警惕,她冷冷地看着这个缓步走进来的男人。
他一笑:“我先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陈锡慈,你应该叫我一声表哥。”
娄艺琳闭口不接话。
陈锡慈也不觉尴尬,他轻声咳着,走到娄艺琳身边,娄艺琳警戒着,看他过来,自己往后退了两步。
陈锡慈假装没有看见她的小动作,看见了桌子上铺着的只有几道铅笔印的白纸,笑了:“在画画?抱歉,是我打扰你了。”
娄艺琳终于忍不住开口:“你有什么事吗。”
陈锡慈笑笑:“没事,听说你今天回来了,我就是来看看你。”
娄艺琳:“谢谢。”
陈锡慈道:“你的性格倒是与我印象中的小姑一样。”
小姑自然是指陈兰。
“那时候我还小,也记不住太多事,只记得小姑是一个很有个性的人,她有的时候会画些可爱的小东西来讨我开心,一个词语概括就是外冷内热吧。”
娄艺琳抿唇:“不好意思,我外冷内也冷。”
陈锡慈被逗笑:“那我还真是抱歉了,妄自揣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