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二郎愣住了。
侑虎单相国余老奴也愣住了。
三百六十一道剑意是什么东西?
“你现在思维不转,身体僵硬,无知无觉都是因为你身体里有三百六十一道穴位上种满了剑意。”老叟说道。
徐二郎感觉胸口有些闷,忍不住咳了起来。
四周静悄悄,只剩下徐二郎的咳嗽声,直到徐二郎咳完,老叟才继续说道:
“给你种剑的人我觉得你应该知道是谁。”
所有人都把目光落在了酒壶上面。
“种剑意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稍有一道种的不准,被种剑的人就有可能全身瘫痪,甚至可能形神俱灭尸骨无存。”
“我想不懂他为什么会这么做,就算他很急,也不至于拿你的生命开玩笑。三百六十一,这个数目我想想都感觉害怕。”
徐二郎不说话,今天刚醒,头晕目眩,身体动弹不得,他一直以为是因为自己睡得时间太长了,或者是太长时间没有吃东西,身体太过虚弱导致的。
其实不止徐二郎,单相国也是很惊讶。
种剑意这种东西他知道,这是一种相对于比较没有什么后遗症的揠苗助长的方法。之所以没有后遗症,是因为所有的危险都在种剑意和拔剑意的过程中。
稍有不慎是真的会像老叟说的那样,形神俱灭,尸骨无存。
这种东西,单相国也能种,但是最多只能种出来三剑。
三百六十一剑,单相国也有些心寒。
能种出这个数目,非道法与武功功参造化,冠绝古今者达不到。
大相国能吗?御天坊主能吗?单相国在心底默默思索了一下,便有了答案。
这两个人的功力合在一起或许可以,但是他们任一单独一人都做不到。
道法与武功都要大成,都要冠绝古今,看看古来历史,这样的人能有几人?
大相国的武功达到了功参造化冠绝古今的地步,但是他的道法不行。
御天坊主的道法通天彻地,洞悉古今未来,但是他的武功并不强。
他俩每个人单独都可以种出来很多剑意,但是想要达到三百六十一,太难了!
单相国想到了那个满脸痦子,同样留着山羊胡的酒先生,在心底默默问了自己一句:
“倘若先知道酒先生功参造化,自己那夜还会不自量力地出手吗?”
这个问题没有答案,因为时间不会重来。
很多不知道该如何选择的事情,只要到了自己面前,再如何不知道怎么选择,最终也都会有一个选择。
“他的事情我看不懂,但是不代表我不会衡量对错。他是一个聪明的人,但是这件事我还是感觉他做错了。”
没有人接话,老叟还是自顾自地说道:
“你太小了,今年才十六岁,十六岁的孩子,不应该背负这么多的东西,再等十年也不迟。”
老叟看着徐二郎的目光满是慈爱,“一转眼,都十六岁了。”
“前辈,我今年十五岁。”徐二郎说道。
“这不重要。”老叟摇摇头,“你体内的三百六十一道剑意,我可以帮你拔掉六道,剩下的还是要看你自己。”
“多谢前辈。”徐二郎说。
“你们把他抬进来,给我找一间静室,不要让人打扰。”老叟说。
…
还是徐二郎睡觉的屋子,桌子上的饭菜已经不见了,换成了一炉静心香。
单相国余老奴在门外守着,徐二郎在床上躺着,老叟在旁边站着,侑虎跟在老叟身后,后面还跟着端了一盆热水的媚儿。
“我先拔掉你天灵的剑意,可让你思绪运转。”
老叟说着,就伸出手,落在徐二郎头顶。
一股热流在老叟掌心流转,顺着天灵慢慢钻进徐二郎的身体。
徐二郎感觉有些困,眼睛慢慢地闭上了。这次,已经看不到银色的银针了,而是一团闪着毫光的光团。
侑虎屏住呼吸不敢出声,媚儿则是很好奇地踮起脚看着。
一股刺骨的寒意不知从何时笼罩了整个屋子,本来直直向上的香烟,也开始左右扭曲,显得格外凌乱。
老叟的手掌放在徐二郎的头顶已经有一盏茶的时间了。
刚开始还是紧贴着徐二郎的头顶,现在仔细看时,就能看到老叟的手掌已经抬起了有一寸。
在这一寸之间,有一根银针,连着老叟的掌心和徐二郎的头顶。
老叟的手掌继续上抬,幅度很小,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徐二郎的面容有些扭曲,看起来好像有些痛苦。
侑虎一语不发,媚儿脸上却满是焦虑,眉头紧簇,很想再往前一步看个仔细。
老叟不发一语,手掌继续上抬,那根一寸长的银针又被抬高一寸。
房间的寒意更加浓郁,宛若有杀气流转,让人不寒而栗。
“水。”
老叟喊了一声,早就候着的媚儿赶紧上前。
“好。”
老叟大喊了一声,手掌五指一屈,变掌为爪,之后就像抓住了什么东西一样,再度狠狠一抬。
一根有三寸长短,冒着寒气的银针,被老叟彻底抓在手中,脱离了徐二郎的身体。
刹时间,徐二郎的脸色平静下来。
老叟转身,让手按进水盆,手掌松开,水盆之中顿时传来一声惊雷之声。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水中炸开,温水溅起三尺多高的水花。
媚儿大惊之下,下意识的松开了端着水盆的手,水盆立时下落,水花四溅。
“小心。”
侑虎大喊一声,伸手揽在媚儿腰间,将媚儿拉向自己,另一只手则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匕,向着溅过来的水花劈去。
“叮…”
一道金石相撞的声音自匕刃响起。
侑虎虎口发麻,已经可以看见血迹,短匕此时脱手而出,向着侑虎的面庞斩来。
侑虎脸色大变,正要缩手来抓,就见老叟出手了。
老叟的动作很慢,侑虎可以清晰地看清老叟的每一个动作。
伸手,并指成剑,破空朝匕首点来。
“叮…”
又是一道金石之声。
匕首断成两半,从侑虎面前飞过,向旁边射去,插进了画舫的木墙之中。
“丫头莫怕。”老叟笑呵呵,丝毫没有怪罪的意思。
媚儿躲在侑虎怀里羞红了脸,待反应过来,赶忙挣开侑虎的手臂,向后退去。
“奴婢该死!”媚儿跪倒在地。
“起来。”老叟将媚儿扶起来,“再去打盆温水过来。”
媚儿红着脸离开,侑虎则是握着发麻的手腕一言不发。
老叟也没理他,又把目光投向了徐二郎。
不知道是真的睡着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徐二郎的眼睛依然闭着,但是呼吸很平稳。
“我现在要拔他心口处的剑意,你看好。”老叟说道。
房间里没有第四个人,自然是对侑虎说的。
侑虎往前走了两步,来到老叟身边,看向徐二郎的心口。
还是那只手,老叟按在徐二郎的心口。
手掌刚刚落下,徐二郎就闷哼一声,脸色也白了几分。
老叟的手掌在徐二郎心口轻轻抚摸了几下,帮徐二郎推气运血,徐二郎的脸色红润了许多。
又是彻骨的寒意弥漫,老叟的掌心出现了星星的银光。
徐二郎闷哼一声,脸色苍白,大汗淋漓,看似极为痛苦。
老叟不为所动,只是缓缓抬高自己的手掌,银光也一点点被拉长,成了银针。
徐二郎身子有些颤抖,心口处的衣服已经破了一个小洞,中间插着银针。
这次侑虎看清楚了,所谓的银针,更像是一把没有剑柄的剑刃,有形无体,寒光森森,喷吐着剑芒。
侑虎的头发有些飘动,但是房间里却没有一丝风。
老叟眼神专注,并不在意周围的事物。
就像他之前说的,种剑种的错了一丝,就有可能形神俱灭尸骨无存,拔剑同样如此。
要是在别的地方,拔错了可能也就残了废了,但是现在拔的心口,与天灵一样,都是人体的命脉,稍有轻则神智尽失,气血逆流,重则一命呜呼。
手掌慢慢抬高,徐二郎表情也越来越扭曲,任谁看到,都知道徐二郎此时承受了极大的痛苦。
约莫过了一盏茶,这支银针终于完全脱离了徐二郎的身体,被老叟虚抓在掌中。
侑虎看着,银针有些暗淡,已经没有了刚才的吞吐锋芒,凌厉逼人之感。
媚儿端着热水进来,侑虎接过。
老叟将手掌按在水盆之中。
如上次一样,惊雷之声响起,水花炸裂,漾起一尺多高。
白色雾气蒸腾,抛开时,盆中的水只剩下了一半,侑虎胸前的衣服已经湿透了。
“小少爷,外面其它画舫的人来了,非要吵着要见老前辈,驱赶不走,被艳娘堵在门外。”媚儿看已经无事,才开口说道。
侑虎没说话,只是看着老叟。这些人是来拜见老叟的,见与不见,他说了不算。
“不见。”老叟头也不抬,只是看着徐二郎的手臂。
侑虎了然,对着门外喊道:“单先生,给他们十息,否则格杀勿论。”
门外没有人回应,只有脚步离开的声音。
怎么劝人离开,这不是单相国擅长的事情,但是如果杀人能让这群人离开,那就是单相国擅长的事情。
杀人与如何杀人,是相国寺最擅长的东西。
对于相国寺的人来讲,目的达到了,过程血不血腥跟他们没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