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有些轻蔑的看了知宴一眼:“我同你们东家说话,你是何人?又干你何事?”
知宴瞟了他一眼,周身的气势突然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静静地半天都没有言语。
男子有些慌了,右手握拳放在嘴边,干咳了一声:“是这样,冷香金倪馆既然是歌舞伎坊,那何来卖艺不卖身的规矩?您二位出个价,我要烟微姑娘以后只接待我一个人。价钱你们随便开,我绝对不往下压一个子,怎么样?”
知宴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帷幔后的莫云卿,随即冷笑道:“哦?不往下压一个子?你确定你出的起?”
男子看着知宴的冷笑,有些心虚了,结巴道:“对,只要你们敢出,我也就拿得起!”
他这般有恃无恐,无非就是认定了莫云卿和知宴并不敢要高价,歌舞伎坊里的姑娘来来去去也就是那么些价钱,他们还敢要天价不成?
一直没有开口的莫云卿突然轻笑了一声,男子一愣,半晌才明白过来那一声轻笑是从什么地方发出来的。
“吴公子,您这样大手笔,我可就不客气了?”莫云卿轻声笑着说道。
倒是那个吴公子有些惊讶,问道:“你知道我是谁?”
“天香阁掌柜仅有一个独苗,您身上还带着只有天香阁掌柜才有的紫金玉佩,谁人不晓得?”莫云卿压低了声音,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和往日稍有出入。
吴公子下意识的瞟了眼腰间做工精致的紫金玉佩,颇有些得意。这枚紫金玉佩在帝京也找不出第二块来,有了这个玉佩,各大钱庄都是任意取钱为己所用。
虽说今儿就是他拿来佩在身上撑撑面子,但看来也是颇有成效。
“倒是有几分见识。”吴公子得意的笑笑,以为这世人口中来头不小的冷香金倪馆东家是怕了自己,口气也变得轻佻起来,“既然都知道我是何人,还请东家你开价吧。”
莫云卿心中暗叹一声不知所谓,口中轻描淡写的道:“那就请吴公子回去同令堂讲一声,将天香阁的房契地契拿来吧。”
吴公子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不可置信的双眸大睁:“你说什么?你说你要天香阁的房契地契?”
莫云卿奇怪的问知宴:“怎么我刚才说的不是官话么?”
知宴憋着笑:“您说的自然是官话,”说着看向吴公子,“我们东家的话你可听清楚了?”
吴公子瞬时有一种被戏耍的感觉,阴狠的道:“你们在逗我玩不成?不知道我是什么身份么?”
莫云卿淡然的道:“我看是吴公子不清楚自己的身份吧。您一进来我就知道你是什么身份了,要么天香阁的房契地契拿来,要不吴公子还是出去为好。”
吴公子一愣,旋即怒道:“我可是天香阁的少东家,你信不信我明日就能把你们冷香金倪夷为平地?”
莫云卿不由得轻笑一声:“那吴公子尽管去做好了。我就在这里且等着您,看看您能不能把我冷香金倪馆夷为平地。来人,送客。”
莫云卿这边话音刚落,进来几个身材高大面容冷漠的男子,架起吴公子的胳膊就往出带。
吴公子一张细白面皮涨得通红,却又挣脱不开,大喊道:“你们冷香金倪也太欺负人了!等我回去告诉我爹爹,你们就瞧好吧!”
知宴看着被带出去的吴公子,嗤之以鼻的道:“竟然会有这样啊腌臜人在,害得我连歌舞都没看好,真是扫兴。”
莫云卿从帘子后出来,有模有样的给知宴敬上一杯茶:“知宴公子息怒,你何时有兴趣了,叫馆里的姑娘跳给你看,什么时候都使得。”
知宴接过茶,宜喜宜嗔的看了莫云卿一眼:“当真?即使是让烟微跳也可以?”
莫云卿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这,怕是有些难。烟微可是我的摇钱树,我哪能逼迫人家做不喜欢的事呢?不过若是烟微自己答应了,我自然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知宴笑着摇了摇头:“不和你逗趣了。不知道刚才那小子,回去以后会不会真的做出什么事来?”
莫云卿笑了笑:“怎么,知宴公子还会害怕不成?”
“害怕,是不可能的。就是惹上这样的泼皮无赖,免不得有不少的麻烦。你的身份又有诸多不便届时可怎么办?”知宴颇有些担忧的问道。
莫云卿心里有着自己的打算,眼下冷香金倪正式开业了,孙沉璧的日子看起来也过得不错。朝堂之上要斗任他们斗,自己是掺和不进去的,至于萧长恭,他的腿已经好了,自己也该考虑着如何脱身了。
如果要脱身,若是知宴能够帮自己,那还真不失为一种好办法。
但是重点就在于,知宴是不是愿意帮自己这个忙,又是不是能理解自己为什么要离开。
想来想去,莫云卿还是打算再等一段时日,便笑着道:“这不是有你?难不成你打算不管我啊?”
知宴无奈的道:“我都已经上了贼船,还能下去不成?”
冷香金倪馆在上元节这一夜迅速成名,帝京城的公子们都以能订到冷香金倪馆的位置而引以自豪。相对之下,怡红阁虽然还是有不少的恩客光顾,却还是比以前冷清了许多。
半枫荷心中着急上火,勉强静下来仔细想了又想,那魏长风和陆吟走了没多久这个冷香金倪馆就火起来了,最近自己也没有这两个人的消息,难不成是这二人开的?
但这个想法也只是一瞬,半枫荷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魏长风和陆吟走的时候身上的钱根本不够开起那样大一家歌舞坊。
正想着,阁里的小丫鬟过来怯声禀报道:“妈妈,外面来了个黑衣服的男人,叫奴婢把这个交给您。”
半枫荷正心烦,闻言没好气的道:“就放那吧,我等会再看。”
小丫鬟怯生生的把信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然后悄声出去了。半枫荷自己一个人静坐了一阵,突然想起小丫鬟说的“黑衣服男子”,猛的起身走到桌前拿起那封烫金信封。
一看上面没有任何的落款和姓名,半枫荷心中一跳,知道这是谁送来的信了。
是夜,半枫荷按着信上所说的地址独自一人到了那里,是一座破落的院子,正屋里烛火微闪,依稀可以看见一个瘦高的人影。
半枫荷也没多想,径直走了进去,看到那人的背影后忙行礼下跪:“奴才见过大人,大人召我前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男子没有出声,而是缓缓转身,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地下的半枫荷。
半枫荷一直跪着,听那人也不出声,难免觉得奇怪,便抬头望去,一见竟是一张从没见过的脸,顿时起身,警惕的往后退了两步,死死盯着男子:“你是谁?”
“主上让我来问问你,为何最近怡红阁的生意冷清,你也没有任何的作为?”男子没有回答半枫荷的话,而是冷声问道。
半枫荷一听就知道此人肯定是主上派来的,便惶恐道:“最近城东的冷香金倪馆新开业,把客人都吸引过去了,我,我也是没办法。”
男子冷笑一声,不屑的道:“哦?不知道你可还记得主上曾经说过什么?”
他的声音生硬而冷漠,像一把刮骨钢刀慢慢的蹭过半枫荷的脊骨,让半枫荷恐惧的感觉到达了顶峰,身子一软就坐倒在地:“主上说,说,没用的人,就不配活着。”
男子满意的一笑,袖子中滑出一把锋利的匕首,顺势扔在了半枫荷面前,漠声道:“你自己解决吧。”
半枫荷的两片嘴唇不停地颤抖着,直到看见匕首上幽蓝色的冷光时才像是回过神来似的,膝形着到男子脚下,死死的抓住男子的衣角,声音嘶哑的恳求道:“求您,跟主上求情,我,我一定,我一定让怡红阁的生意跟以前一样好!我保证!”
良久,男子叹息一声,像是在夜里呢喃私语一般,他俯下身,凑近到半枫荷的耳边,轻声道:“怎么这么不听话呢?”
半枫荷刚要说话,顿觉胸口剧痛,她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低下头去看自己的胸口。那里,正插着那把匕首。
匕首上涂有剧毒,半枫荷连话都说不出一句来,口中呕着黑红色鲜血,身体抽动着,慢慢倒在了地上。
直到半枫荷大睁着双眼彻底没了意识,男子才站起身来,面无表情的取出一方雪白的帕子,擦拭了下细白的手指,随手将帕子扔在了半枫荷已经没有任何生气的脸上。
“你说什么?怡红阁的掌柜的换人了?”摄政王府中,莫云卿听着故辞带来关于怡红阁最新的消息,惊讶的反问道。
故辞点了点头,肃穆道:“正是。据说原来的掌柜的消失不见了,现在已经换成了别人。怡红阁内部没有任何人知道那个叫半枫荷的女子去了哪里。”
莫云卿闻言不由得挂上了一点玩味的笑,看来这帝京城,还真是越来越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