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天,又为天歌神,是善歌的乾闼婆和善舞的紧那罗的结合。而壁画中的飞天舞十分考验舞者的一支舞。
正巧的是,烟微会跳。
不仅会跳,而且莫云卿也见识了她反弹琵琶的功力,不亚于大周的国手。
莫云卿怎会不搬出这一张王牌?
下面清越的扬琴声不绝于耳,看客尚未挺过瘾,烟微五指拨动了琵琶,划破云霄的一声,让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三楼那里。
烟微宛若一个飞鸟一般,荡着那看起来并不牢靠的红幔布在冷香金倪的上空不停地拨动琵琶。
当真是如凌波仙子一般。
当烟微缓缓落下时,台下的人甚至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去想要去接住她。
而烟微的面上,戴着一张纯金的面具,遮住了右半边脸,神情高洁不可亵渎,身上的阵阵幽香仿若寺庙里点着的高雅檀香,又像是红罗帐里的暖情香,让人欲罢不能。这样高洁又魅惑的模样,让底下的一众人如痴如醉。
“当真是唯愁捉不住,飞去逐惊鸿。”知宴十分惊艳的感慨道,“这烟微都用不着你再费心思了,就这一曲飞天,够她在帝京吃喝不愁一辈子。”
莫云卿颇有些得色:“烟微生性聪慧,我不过是给了她一本佛教谒语让她从中找找感觉,她短短几日就能领悟,还跳的这样好。”
知宴笑道:“自然是你启发的好,烟微的成名之路,还得有你的扶持不是?”
莫云卿很是中意知宴的夸奖,笑道:“烟微的潜力是这些姑娘里最大的,我自然是要多多‘栽培’的。”
知宴看着,楼下轻歌曼舞的烟微,感慨道:“幼时曾有幸见得一次飞天反弹琵琶,本以为这么多年不能再见了,谁知今日倒是场景重现一般震撼。”
莫云卿奇道:“你见何人跳过?”
知宴沉默半晌,意有所指的看向莫云卿:“就是苏予安的母妃,后来的那位没有封号的贵人。”
莫云卿一挑眉:“竟然是她?”说着莫云卿又笑了一下,“我早该想到的,不过你怎么会看到她跳舞?”
“那时候她还是太子良娣,被要求在春闱之上献舞一曲,我母亲带着我参加春闱,是而看到了。”知宴淡声说道。
莫云卿不由得有些惊讶,春闱,那可是平头百姓都能参加的活动,就在每年的三月三,初春之时,也是大周皇帝避过科举这一道路广纳贤才的机会。
多少不屑参加科举或是根本没有能力参加科举的读书人都盼着一年一度的春闱。
春闱之上有美人献歌献舞的习俗莫云卿是知道的,可这还是第一次听说堂堂的太子良娣上台献舞的。
这对太子和那个没有封号的贵人来说,都是一种莫大的屈辱。
怕是有人故意为之。莫云卿叹道:“真是会折辱人。好好地一个太子良娣竟然要上台给众人献舞,还是这样的舞。”
飞天舞虽然是美妙绝伦,可历来都是在秦楼楚馆里才跳的,都是供恩客嬉笑取乐的。让烟微跳这个舞,莫云卿也是和她商量过的,若是烟微不愿,莫云卿是绝不会逼迫她的。
两人说话间,台下已经一舞完毕,众人一时间甚至没有从那情境中出来,还如痴如醉的看着台上站着的烟微。
直到有一个人轻轻鼓起了掌,其余的人才如梦方醒,随之就是如潮般的掌声。
“看来很成功。”知宴笑眯眯的说道。
莫云卿神秘一笑:“还有精彩的。”
说话间,一楼大堂的烛火被人全数熄灭,只剩下二楼的几盏烛火微微闪动,让人如置梦境。
还有台上一处亮着,缓缓垂下一片薄如蝉翼的白纱,一个曼妙的女子身影出现在白纱之后。
看客们可以隐约看见白纱后的女子穿着一袭白衣,长发飘飘间竟有些凄怆萧瑟的味道。
伴随着苍凉悠远的二胡声响起,白纱后的女子身影微动,渐渐舞动起来。
知宴越发的来了兴味:“这是?”
“莲衣之死。”莫云卿神色不变,神情淡淡的说道,“也是壁画中的一幕,只是鲜少为人所知。”
看着白纱后的女子舞动的身姿,看客们也渐渐看出了一点门道。
一个女子行走在荒野间,茫然的寻找着什么,最终寻不到后,绝望和凄凉包裹着她。
看客们被这幽怨的情绪感染,身子纷纷前倾,面上都是不忍之色。有怜香爱玉者便小声问道:“她这是在找什么?”
这一询问自然是无人能解答的。
随着二胡声渐行渐远,女子的身形忽然一顿,停住了脚步。
不知何处而来的高亢鼓声突然响起,紧密的鼓点像是敲在了所有人的心上,就连知宴都忍不住倾身去看。
鼓声骤停,众人的心跳也骤停了一阵,女子突然跪倒在地,朝着远方做出一个虔诚的仰望姿势。
最终以一个极其凄美的姿势缓缓倒地。
台上的烛火也已经熄灭,许多人都忍不住流下了泪,此时堂内的烛火大亮,照清了现实。
“真是精妙绝伦,我已想不出有什么词可以形容这两支舞了。”知宴给出了极高的评价,莫云卿听了也只是淡淡一笑。
知宴回味许久,终究还是忍不住问道:“那莲衣,究竟在找什么?”
莫云卿给茶壶中添了一点热水,笑着反问道:“你觉得呢?”
知宴愣了半晌,旋即恍然的笑了:“你啊,真是会吊人胃口。恐怕你自己都不知道她在找什么吧?”
莫云卿悠哉的喝了一口茶水,笑道:“我为何要知道?台下这么多人,他们自有自己的解释,我何苦来哉,要与他们讲清楚?还不如留着他们自己想象。你呢,你觉得这两支舞,那个更胜一筹?”
知宴想了许久,最终还是笑着摇头:“这是没有办法比较的。飞天反弹琵琶气势凌人,翩若惊鸿矫若游龙;莲衣之死扣人心弦声声幽怨,这如何比得?”
莫云卿执起茶盏,闻了闻自己新泡的这壶茶,满意的眯了眯眼:“就是要这样的效果。我想今晚过后,冷香金倪会被许多人谈论。看来我也不用连着免费七天了。”
看了眼台下不断送过去的酒水点心,莫云卿颇有些心疼的皱了皱眉:“纵然今晚还算是有进账,但这糕点酒水这样供下去,我可心疼坏了。”
知宴看了眼她吝啬小气的模样,笑的弯了腰:“没想到啊没想到,堂堂冷香金倪馆的东家,当朝的清河公主,竟然会因为这一点五斗米折腰。”
莫云卿白了他一眼:“五斗米就不是米了?知道这世上有多少人还吃不起饭么?”
两人正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门外却传来了秋娘的声音:“小姐,妾身可以进来么?”
秋娘是掌柜的,和魏长风和陆吟一样轻易不现身的,此时前来莫云卿便知道可能是有什么棘手的麻烦了。
两人对视一眼,莫云卿朗声道:“进来吧。”
秋娘进来时就是满面的愁容,低声禀报道:“有个客人,不知道是什么来头,说是要买烟微姑娘的第一夜,此时快要闹将开了。”
莫云卿早就想到有这样一个光景,一点也不着急:“你没同他说明白么?咱们冷香金倪馆是什么样的地方。”
秋娘急道:“说了,可是那人说,要多少钱他都照出,就要烟微姑娘以后只接待他一个人,所以······”
秋娘说着,微红了双颊。
知宴悠悠然道:“所以也算不得卖身是吧?”
“正是!”秋娘说着,就有了点厌恶,“那人看着是个正经人家的公子,谁知道是个色坯子。”
莫云卿好笑的叹道:“你去说都不管用的话,那人就是要见东家咯?”
秋娘自觉办事不力,嗫嚅道:“正是呢。”
莫云卿看了知宴一眼,笑道:“看来得你出马了。”
知宴唯恐碰到玄一,当即道:“你才是东家,缘何要我去?”
“你也说了我是东家,自然是我想让谁去谁就去了?”莫云卿的美目微转,淡声说道。
知宴睁大了一双凤目,半天都没说出话来,最终还是一副悔之不及的模样:“原来你要我入股就是为了这个?”
话虽这么说,可知宴也知道,莫云卿的身份多有不便不好轻易出面的,自己去也是应该的。但还是要求道:“不行,还是要那人过来,云卿你坐在帷帐后,由我来传话如何?”
莫云卿不好再逼他,各退了一步,笑着妥协了:“好,秋娘你去将那人带来吧。”
莫云卿趁着人来之前,戴了副面纱就做到了帷幔之后,知宴则是懒洋洋的靠坐在软榻上,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下面的歌舞。
不多时进来一个身材高瘦的男子,一身锦衣华服,莫云卿看不清他的脸,但从轻佻的声音来听也能识得是什么货色。
“想必帘子后的,就是冷香金倪的东家吧?”男子笑嘻嘻的问道。
知宴连正眼都没给那人一个,慵懒的道:“阁下有什么事,不妨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