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沉璧起身看了站在一边的苏予安一眼,苏予安浅浅笑道:“太后这样关心王妃,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啊。”
太后身边的吉安笑着道:“奴婢何尝没有劝过太后呢,奈何太后实在过于忧心王妃,今儿上午才醒来,就特意找太医院的太医要了一副汤药喝了,说是能防止王妃过了病气,这上午才喝了,现在就巴巴的过来了。说来,这还是永旭郡主出的主意呢。”
苏予安眼中一抹幽暗划过,很快就掩饰了过去,笑着道:“那便好了,太后便跟儿臣和沉璧来吧。”
事情到了眼下,若是一味不让太后过去看,难免就露了马脚了,还不如大大方方的让她过去,如果她想掀帘子,到时候见机拦着就是了。
孙沉璧右眼皮跳的极快,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但是看到苏予安这样镇定,也就劝说自己放下心来,没有再说什么。
太后见莫云卿心切,扶着吉安的手跟着孙沉璧来到了厢房。
齐沅早已在门外候着,此时也是波澜不惊,见太后来了顿首请安:“微臣见过太后,太后金安。”说着递给太后一张洁白的面巾,吉安为太后蒙住了口鼻,正要进去,齐沅沉声道:“微臣提醒太后一句,太后千万小心,只与王妃隔着帘子说话就是,王妃的脸千万不能见风。”
太后郑重其事的应了,迫不及待的推开了门,只闻见扑鼻而来的药味,太后的眼眶居然微微变红,轻声对着吉安道:“这孩子受了这样大的苦,哎......”
说着便快步来到床前,颤颤巍巍的想去掀帘子,身后孙沉璧一瞬间都屏住了呼吸,苏予安只是看着并没有阻止。
眼见着帘子就要被掀开,里面得人咳嗽了几声,太后如梦方醒,忙缩回了手,带着泪意柔声问道:“云卿,你可还好么?”
孙沉璧轻轻地呼了口气,和苏予安交换了一个安心得眼神,扶着太后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里面的人声音微哑,根本听不出什么来:“有劳太后挂念,我很好。”
依着莫云卿平常在太后面前的习惯,陈柳氏特意自称“我”而不是“妾身”,果然太后没有任何怀疑,反而老泪纵横:“孩子,苦了你了,夫君出征,你又病的这样。哀家真是,真是不知道该怎样和长恭那孩子交代了啊!”
“莫云卿”沉默半晌,哑声道:“太后宽心,不过是出痘子,要不了几日也就好了,太后还是自己保重身体的好。”
此时孙沉璧已经完全放下心来,可见只要太后不去掀帘子,就完全认不出来帘子里的人是谁。
“哀家很好,你先前的嘱咐哀家都急着呢。现下哀家也是一日好过一日,你也要好好保重身体。要不然,要不然到了九泉之下,哀家真的无法向你娘交代啊!”太后已经是泣不成声,可见莫云卿连日来的卧病在床对她的打击有多么的大。
孙沉璧听着,和苏予安自觉地退到了门外,只留下太后和“莫云卿”在里面。
陈柳氏不敢多回话,只能稍显急促的呼吸着,太后只以为她是病重不适,自顾自的柔声说道:“哀家前些年对你的忽视过重,是哀家的不对,哀家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只可惜事与愿违。不过现在好了,只要你挺过这一关,以后什么都好说,长恭也会安安全全的回来。”
这话听起来有些许的不对味,陈柳氏愈发不敢搭话了,只默默的听着,太后也不介意,抹着泪道:“孩子,把手伸出来,让哀家看看,哀家才能放心。”
只听见里面的莫云卿呼吸顿了一下,一只手从帘内小心翼翼的伸出来,露出一截苍白的手腕。
太后拉着她的手,默默垂泪半晌,直到吉安轻轻推她一下,才抹了泪,但吉安没有说话,只是指向性的看了眼那苍白的腕子。
太后惊疑不定的低头看去,只见那手腕又细又白,除了一点红色的小点,没有一点瑕疵。
太后惊得眼泪都忘了擦掉,和吉安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里看出了迷惑。
孙沉璧和苏予安守在外面,苏予安笑道:“原来只以为太后对王妃凉薄,没想到太后真正疼爱的,原来是王妃。”
孙沉璧也感叹道:“是啊,从前只听人传太后颇为宠信莫家二小姐,谁知道真正喜爱的是王妃。”
“莫家大小姐的亲娘传闻是西域贵族贺家之女贺应湘,倾国倾城,才情无双,太后哪有道理不喜欢?想来都是为了保护王妃吧。”苏予安说着,渐渐陷入了回忆。
孙沉璧看不懂他的眼神,只得附和道:“我也是听过一点,只是不知道当年贺小姐那样受太后喜爱最后却嫁给莫尚书那样宠妾灭妻的人?”
正说着,太后从里面面色平静的出来了。
孙沉璧迎上去,笑着宽慰道:“太后见过王妃了,现在心可安了?不知道太后用过饭没?”
只见太后停下脚步,静静地望着苏予安和孙沉璧两人,一言不发。
打量着老太太的神色,苏予安心中一沉,孙沉璧也看出些不对来,一时间几人都没有说话。
最后还是太后先开了口,淡声道:“予安,到你房里去,把周围的人都遣散了,哀家有话要问你们二人。”
孙沉璧见这样,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了。心跳的厉害。一旁的齐沅也是猜到太后可能察觉到什么,一时间面如土色,求助似的看向两人。
场上唯一镇定的,怕是只有苏予安了,他游刃有余的挥退了众人,随着太后进了自己的正屋。
一进去,随侍的宫女就关上了门,孙沉璧和苏予安也乖觉得跪倒在地,等着太后发落。
“你们二人,可有什么好说的?”太后威严老迈的声音响起,沉沉的压在两人心上。
苏予安沉默半晌,沉声道:“太后所指什么,还望明白示下。”
太后冷笑一声:“瑾王如此聪慧,竟不知哀家说的是什么?还要我挑明了来说么?既然如此,那好,沉璧,你来说。”
孙沉璧咽了口口水,轻声道:“太后,,还望太后明白示下,沉璧也是云里雾里。”
“云里雾里?好一个云里雾里。”太后怒极反笑,“你们合起伙来蒙骗哀家的时候怎么不说云里雾里了?你们好大的胆子啊!竟敢捏造谎言,诓骗哀家云卿生病!”
一道晴天霹雳,也算是给苏予安和孙沉璧一个“定心丸”,太后真的已经发现了。
苏予安有些不解,明明已经是十拿九稳的事,是怎么被太后发现的?
孙沉璧身子微微一抖,顿首道:“太后恕罪!民女,民女可以解释!”
太后微微收敛了些怒意,靠回椅背上,声音中带着点疲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云卿人呢?”
孙沉璧舔了舔唇,涩声道:“回太后,大军出征后,王妃曾给民女的家中投了一封信,心上悉数说了她要去吐蕃,找一种药材。民女拿到信的时候,王妃已经离开。”
太后一听倒是怔愣了一下:“找草药?什么草药?”
“回太后,是一种可以医治摄政王殿下腿疾的草药。王妃说是不管怎样也要一试,便瞒了所有人跑了出来。”孙沉璧颤声说道。
太后面色一沉,她在发现莫云卿不见了的时候就应该想到,这事跟萧长恭肯定脱不了关系,但此事却千万不能让皇帝知道了。
先不说萧长恭能不能被治好,就算治不好,若让皇帝知道了,莫云卿和萧长恭,恐怕都难逃一死。
“从她跑了的时候为何不同哀家实话实说?为何要诓骗哀家?你们真是好大的心机,瞒的哀家团团转!”太后虽然已经打定主意要帮他们隐瞒这件事,但是心中还是十分气恼。
孙沉璧打量着太后的口气知道她是会帮着隐瞒了,忙道:“太后息怒!民女和瑾王殿下只是不知道该怎样和太后秉明此事,并非是故意欺瞒太后,毕竟兹事体大,要从长计议。”
孙沉璧说着,意味深长的看着太后。
太后是有心偏向莫云卿的,可还是意难平,气恼道:“实在是胡闹!现在闹得这样大,全帝京都知道了摄政王妃生病,若是她一时间有什么事耽搁了回不来,到时候该怎么解释?”
苏予安见状适时道:“儿臣有个好主意。”
太后也知道眼下不是问罪的时候,闻言沉吟片刻,道:“说来听听。”
“既然世人知道了王妃生病,不如就将这事弄得再大一些也无妨,等王妃回来慢慢的再说痊愈了就是。现在当务之急就是要让世人以为王妃去了一个他们不能随意去的地方。依儿臣看,不如送去皇家的寺庙为好。”
太后思虑片刻,叹道:“眼下也只能这样了。哀家隔日就下旨派人来将那女子带去宝华寺,派专人照顾看管。齐沅也同去,沉璧也多多去照拂,不要露了马脚,知道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