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沉璧连连答应着,太后冷哼一声:“你们还真是演戏演全套,找了人躺在那里,打量哀家是傻子的么?”
想起陈柳氏,孙沉璧就是一身冷汗,她听到了太后说的话,还不知道会被太后怎样处置。
“放心,那个人哀家暂且会留着。等莫云卿回来再一一算账!”太后冷冷的说道,显然是看出了孙沉璧的心中所想。
孙沉璧忙叩首,太后缓缓地起了身:“罢了,起身吧。哀家可以理解你为何要这样做,但是你俨然没有想过被发现后自己会怎么样么?”
“回太后,民女与王妃,也算是情谊匪浅。若是民女害怕,不去做,想来当初王妃也不会放心交给民女那封信了。”孙沉璧匍匐在地上,恳切的说道。
太后沉默半晌,叹道:“说的也是。你和予安订婚也有些时日了,老二那边,未婚妻德行有失,暂时不适合成婚,哀家会找个日子将你们的婚期定下来的。”
说罢,太后便离去了。
太后会帮着莫云卿隐瞒是情理中事,但最后那一句却让孙沉璧有些不明白了,好好地怎么说起了自己和瑾王的婚事?
苏予安却是心中如同明镜一般,太后心里挂念着莫云卿,想要孙沉璧嫁给自己后,让自己也能护着莫云卿一些。
就是这样简单的心思,也做得十分不显山不露水。
隔日宫里就来了旨意,让莫云卿挪去宝华寺养病。这样一来,帝京的人都猜测这摄政王妃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所以才去宝华寺边祈福边养病的。
民间的人曾得知过莫云卿为太后治病,也知莫云卿曾在太后寿宴上一曲绕梁三日,是箜篌国手。这一传十十传百,民间居然有一小波人自发组合起来,为莫云卿修了一座庙,日日祈福。
这事传到宫中,传到了沈玖苧耳朵里,气的沈玖苧摔了一整套青花瓷的茶盏。
栖迟被沈玖苧的怒火殃及,吓得如鹌鹑一般不敢说话。
沈玖苧渐渐平息,看着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的栖迟,心思渐渐活泛起来。
莫云卿那边不仅没给她找上麻烦,反而为她扬了命。沈玖苧才不信瑾王孙沉璧那儿没有猫腻,肯定是太后从中作梗。
能遮住太后的,想必就只有皇帝了。
慈宁宫内,太后坐在软榻上看一本金刚经,心思却不是全然在上面。
吉安心中明了,淡声道:“太后,您的心不静,不看也罢。”
“唉,吉安啊,你说永旭这孩子,是不是这么多年,早被安兴教的坏了根儿?”太后长叹一声,低声问道。
吉安沉吟良久,终是没有说话。
她不说话,太后却是明白的:“永旭从前虽然性子冷,但也不是这样的,可见对长恭的执念太深。哀家是不是该给她正经赐婚,早日将她许配出去?”
“朝中并无适龄男子可婚配,太后可不要做糊涂事。”吉安提醒道。
太后有些烦躁的放下经书,道:“哀家怎么不知道这事荒谬?安兴是立了大功,又为皇帝治理着淮西,但皇帝要做什么,哀家哪里拦得住?朝中形势错综复杂,哀家有时候,都有些看不清了!”
“太后,身子重要。”吉安温声劝道。
太后渐渐坚定了神色:“吉安,你去,找几个人,好好盯着永旭,以防她再做出什么事来。不过注意着,什么事都向哀家禀报了再说,知道了么?”
吉安领命前去了,派出了太后亲卫三人日夜盯着沈玖苧,沈玖苧丝毫不知,依旧继续着自己的计划。
“莫云卿”进了宝华寺没多久,宫中就传出了一桩趣事。
据说皇帝在去宝华寺看望摄政王妃的时候,在里面碰见一个清秀的宫女,居然一见钟情,深深的迷恋上了那宫女,一聚封了贵人,从封号中对那宫女的宠爱也是可窥见一斑,叫珍贵人。
夏皇后知道以后气的脸都歪了,那宫女分明就是沈玖苧安排了的,故意碍她的眼。
可夏皇后再生气,也架不住珍贵人受宠,这珍贵人正是栖迟。
这消息到了太后的耳朵里,倒是没有掀起多大的风浪。吉安说的时候太后也只是冷哼一声:“倒是哀家小瞧了她,多少年不见玖苧这孩子倒是心大了,还想着往皇帝那里塞人,打量着哀家是傻子。”
“太后,要不要警醒郡主一下?”吉安低声问道。
太后沉吟片刻,道:“不用了,哀家倒要好好看一看,这永旭郡主到底要做什么。”
莫云卿在桃花寨住了五六日,便决定启程回帝京,这日刚好天气晴朗,知宴给莫云卿准备了一匹好马,送她到了山下。
“云卿,这几日我真的很开心。”知宴看着马上的莫云卿,真诚的说道,“希望你一定不要忘了我们的约定,入了春来喝梨花酿,夏日来避暑,可好?”
莫云卿笑着一点头:“一定不忘。还有,希望等我来的时候,你会喜欢上看朝霞。”
知宴一愣,随即眉开眼笑。
走了一段路,却见山脚下一个男子骑着马飞速而来,见到知宴勒马下马动作一气呵成。
只见男子身上有深深浅浅的血迹,颇为狼狈,跪下顿首道:“见过王妃,见过知宴公子。”
知宴直觉不对,问道:“你是何人?”
“属下是行军队中的一名士兵,是摄政王殿下特遣来护送王妃回帝京,殿下和大军在途中遭受吐蕃族埋伏,此时损失了一部分精兵,已经在恒山附近驻扎,恢复元气。”男子急切的说道。
莫云卿闻言大惊:“怎么会遭到埋伏?这是怎么回事?萧长恭为什么要你来护送我?”
“王爷怕王妃路上也遭到吐蕃人劫持,特遣属下来相送。”男子抹了把脸上的血色,急道,“王妃,快走吧,那赫连洺已经往这边来了,怕是不多时就要来了,此时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
知宴面色一沉:“云卿,你赶紧离开,这里有我们,你放心走就是了。”
莫云卿怎么可能同意。当即道:“不行,我得留下。”
知宴一愣,沉声道:“为何?你不会武功,留在这里也是累赘,还不赶紧走?”
知宴的话说的尖锐,莫云卿丝毫不在意,执意道:“吐蕃族的大王子与我也算是旧相识,我留下来,好歹还有回转的余地。”
那男子没有支撑住,晕了过去。知宴见莫云卿执意要求,也没有再勉强,只上山找了人将男子抬了回去,和莫云卿又回了桃花寨。
桃花寨上下全面戒备,一直到了深夜,才听到大队人马在山下集结的声音。
莫云卿脑子里的弦一直紧绷着,直到人马来了反而镇定了一些,率先起身冷声道:“他们无非就是要抓我,我自行下去就是。运气好碰上故人或许能完整归来,若不行,我就跟他们走一遭。”
知宴自然是不同意:“不行,萧长恭嘱咐我保护你,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下山?”
“那你同我一起。”莫云卿笑了笑,“你我一起,也算不负萧长恭的叮咛,如何?”
两人商量好,一同下了山。
夜里山路难行,莫云卿和知宴两人互相搀扶着,倒是顺利的走了一路。莫云卿一边走着一边笑道:“说实话,我刚才是有点怕的,现在倒是不怕了。”
“为何会怕?”知宴走在她身前,不时回头看她,眼神专注,神情认真。
“因为吐蕃族人,我不知道他们抓我,到底是要做什么。还是只是想要挟萧长恭。”莫云卿声音轻的好像是在叹息。
她其实最害怕的,就是真的碰到了赫连郎措,那时候该说什么?
他和她是萍水相逢,却是十分契合,到了如今的尴尬境地,饶是莫云卿冷心冷情,也觉得对不起他。
下了山,就见不远处火光冲天,足有数百人手执长刀,凶神恶煞的坐在马上。
为首的,正是披坚执锐的赫连郎措。
他的发辫放了下来,做的是吐蕃贵族的打扮,身上穿的黑狐裘长衣,很是贵气,腰间的匕首放着寒光。
莫云卿一愣,竟有些不敢上前,并不是她害怕那武器冰刃,而是害怕赫连郎措的眼神。
而赫连郎措却像是看到了她的样子,一直往这边张望着。莫云卿无法,只得缓缓走下山,来到了他面前。
赫连郎措居高临下的看她一阵,半晌静默无言。莫云卿叹一口气:“赫连,别来无恙。”
“别来无恙,几日不见摄政王妃,真是如隔三秋。”赫连郎措还是一口略显夹生的汉语,一字一句的说道。
莫云卿的声音有些干涩:“你,是你埋伏了萧长恭?”
“不是,”赫连郎措的表情稍有不霁,“是我阿父,是他去伏击的。我哪里来的神速,既伏击了你夫君,还来抓你?”
莫云卿若有若无的叹口气:“你既然是来抓我的,便抓吧。”
赫连郎措幽深的凤目里好像有怒火,却又很好的压制着:“我来问问你,愿不愿意跟我去吐蕃?只要你愿意去,我把血活草给你,治萧长恭,我吐蕃也撤军,只要你愿意去吐蕃,愿意嫁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