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管你们这些事,下次还望二掌柜多点小心,不要碰上不该碰上的人了。”萧长恭的一字一句颇为有礼,可听在刑五渊耳朵里简直脊背发凉,他忙道:“是是,阁下说的是。”
就算有十个桃花寨也惹不起一个青鸾坊,自己要是早知道这马车里坐的是青鸾坊的大人物,怎敢上前挑衅?
就算今日不知死活的把这寥寥几个人给抢了,以青鸾坊人睚眦必报的性子,想必桃花寨也存活不了多久了。
刑五渊陪着笑鞠了一躬:“阁下深夜赶路想必是有不便,您..夫人好像也是身体不适,不如移步至桃花寨休息一夜,明日一早再赶路如何?”
萧长恭看了看怀里昏睡着的莫云卿,眉头轻轻蹙着,双颊微有些粉红,一触额头居然有些微微发烫。
想来是连日奔波得了风寒,此时挨了离月一记手刀,便发起热来。萧长恭无奈,不敢再这样带着她赶路,只得淡声道:“也好,你们寨子里可有大夫?”
刑五渊打量着萧长恭的动作,知道他怀里的女子怕是染了风寒,忙道:“有的有的。阁下要是不放心,到寨子底下的农户里稍作休息,在下午为您将寨子里最好的大夫请过去。”
萧长恭勾唇一笑:“倒是许久没有见你们大掌柜的了,前方带路吧。”
一行人走在前面,离月赶着车跟在最后,一路上了玉清山上,进了桃花寨。
桃花寨里面颇为朴素,只是普通寨子的模样,只是一进去随处可见摆放着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十八般武器都见了个遍。
萧长恭进了这里,也不再伪装,抱着莫云卿下了车,跟着刑五渊一路进了一间厢房。
莫云卿悠悠转醒之时,只见自己在一个陌生的房间内。房间里的设置很是朴素,但胜在一个舒适。她迟钝的揉了揉自己还隐隐作痛的后脖颈,一转头发现自己床前坐着一个人。
从身形来看,好像是萧长恭。
莫云卿不敢确认,试探性的轻声唤道:“萧长恭?是你么?”
萧长恭正浅浅的睡着,一听声音立马醒来了,转过身看见莫云卿醒了,温道:“是我。”
说着,就去扶莫云卿,让她靠坐在床上。
莫云卿看着正襟危坐的萧长恭,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蹙着眉看着他:“这是在哪?”
萧长恭笑了下:“这里是桃花寨,你有些发热,不适宜再赶路,在这里休息一晚再走吧。”
莫云卿迟疑的看着他,半晌没有反应过来,脑子里细细思考了下,震惊的看着萧长恭正常的腿:“你你你,你可以动了是不是?”
她道哪里不对劲,一个双腿没有知觉的人,怎么可能若无其事的坐在床边,还这么利索的转过身扶自己?
莫云卿瞪大眼睛看着他,十分的吃惊,难不成萧长恭自己这段时间就好了?
不对,不可能啊!她给萧长恭把过脉,那个脉象,根本不可能自己痊愈,除非用了那个血活草,要不然萧长恭只能一辈子坐在轮椅上!
难不成是自己记错了?但是仔细回忆过来,她几乎每日都给萧长恭把脉,根本不可能记错。
莫云卿面上的表情越来越晦莫难辨,最后变成一个十分微妙的神色,结巴道:“你,你骗我?你一直是可以动的对不对?”
萧长恭静默半晌,良久才叹了口气道:“这事以后再慢慢跟你说,你现在身体不适,好好休息吧。”
莫云卿躲开萧长恭来扶她的手,做了一个拒绝的姿势:“等,你现在就说,我没有什么不适的,你是不是一直在骗我?你根本就没有残废对不对?”
“我不是在骗你,这么多年,我一直在骗天下人。”萧长恭见拗不过她,只得叹气说道,“文帝多疑,萧家处于风口浪尖之上,我父王为保住这个摄政王之位,只能对外宣称我的腿有问题,这一骗就是十年。”
莫云卿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男人,居然可以坐在轮椅上十年,忍受着外界的流言蜚语,冷嘲热讽,并且还一直不为所动,只是为了这一个位置。
“所以说,你说等腿治好了放我走都是骗我的?你的腿根本就没有残废,何来治好的那一说?”莫云卿根本无法接受,眼眶已经迅速变红,她第一次有一种被愚弄的感觉。
她曾想过等萧长恭好了自己就可以远走高飞,过想要的生活,可是现在看来,自己一切的一切都被这个男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自己的自由从来都不是被掌握在自己手里,而是在这个人的一念之间。
她甚至还想过,即使治不好了,自己也愿意一直待在他身边,即使不能在一起,也能长长久久的做朋友。
她不是觉得萧长恭心机深沉为了权利地位不择手段,而是觉得,自己像个小丑,像个傻子似的围着他转。
见莫云卿神色不对,萧长恭第一次有一种心慌的感觉:“云卿,你听我说,我不是故意骗你,只是形势摆在眼前,我不得不瞒过所有人。”
“我嫁给你的前一晚,是你派故辞前去试探我,还想要杀了我吧?是你让离月去搜集关于我的一切,还将情报放在你的书房,就藏在书架旁得暗格上,是不是?”莫云卿不争气的留下了眼泪,心里酸酸涩涩的,难以言喻。
萧长恭忍不住去为她擦眼泪,却被莫云卿一侧首给躲了过去。萧长恭涩声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你就说是不是吧?这些可都是你做的?你我未相遇之时,你心有怀疑这我不怪你。可是后来呢?你有那么多机会说出你的腿没有问题,可你还是没有说。”莫云卿自己发狠般的抹了下眼泪,冷笑一声:“你太可怕了萧长恭,你真的太可怕了。”
萧长恭静静地凝视着她,眼里都是心痛,他知道这些被发现后莫云卿的反应是怎么样的,他选择坦白,只是因为早晚她都要知道,还不如现在就坦白,也好有一点余地。
可是莫云卿有这样大的反应,也是他始料未及的。
莫云卿忍不住想起萧长恭说自己有喜欢的人,心中隐痛,明明不喜欢自己,还要不停的撩拨,先前在马车上也是,做出那样的举动,那不成这里的男人都是这样?
这样的想法一起来便一发不可收拾,莫云卿退到床的最里边,冷冷的注视着萧长恭,一言不发。
“云卿,你相信我,现在,还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等到和吐蕃的事完了之后,我自会向你解释清楚。”萧长恭说着,站起了身,毅然朝外面走去。
离月守在门外,选择性的忽视了两个人的对话。萧长恭出来后淡声道:“看好她。”
说着,便飘然离开了。
离月叹了口气,主子和王妃就是一个人太别扭,一个人总觉得时机未到,所以才一直拖着,拖到现在。
萧长恭出了院子,刑五渊一直在外面等候,见他出来迎了上来,拱手笑道:“夫人可好些了?”
萧长恭微一颔首:“好多了。走吧,带我去见你们当家的。”
刑五渊在前领路,道:“阁下请跟我来。”
二人走到最高处一座院落,上面匾额上书“琼落院”三字,里面也是清新雅致,颇有点女子闺阁的意思。
进到里面,也是成片的琼花灌木,冬天里看起来有些萧索,但也可以想见夏日里琼花开遍是怎样的美丽风景。
才进了二门,就有一个身材修长的白衣男子迎了出来,只见男子的面容俊秀精致,可同日月争辉,三千青丝高高束起,气度高洁,白玉般的面庞上带着得体的笑容。
只是那精致面容上的笑,总给人一种阴冷的感觉。
就像萧长恭,他的精致是仿佛黄泉河畔的曼陀罗花,而这个男子则更像开到极致的白荼蘼,乍一看纯洁干净,但其实骨子里带着点妖气。
“长恭,好久不见。”男子盯着萧长恭,红唇微启,喃喃的说道,好像是在怀念着什么。
萧长恭一颔首:“知宴,好久不见了。”
叫“知宴”的男子一笑,这笑带着点思念,冲淡了他身上阴冷的气质:“当年一别,已有七载了吧?”
萧长恭十分淡定:“记不清了,应该是吧。”
知宴似是有些恼怒的一皱眉,竟然带着点嗔怪:“你总是这样,总是不记得。”
刑五渊还从未见过大当家这样,暗暗咋舌,悄声退下了。萧长恭也不搭知宴的话茬,径直朝里屋走去:“许久不见,你都将这里扩展的这么大了?”
进了里屋,看到里面的摆设,萧长恭一挑眉:“你这儿的摆设和当年倒是一模一样。”
“我是个念旧的人,不像你,喜新厌旧的一个人。”知宴随着他走了进来,端起旁边桌案上一杯茶递给他:“你尝尝,这是我自己泡的四君子,还是你以前爱喝的味道。”
萧长恭坐到一边的椅子上,并没有去接那杯茶,淡声道:“我已经不爱喝了。”
知宴的眼神暗了暗:“怎么,换口味了?”
并不是萧长恭换口味。这个知宴是当年他被父王送上玉清山学武功时遇到的。那时他和知宴一起拜在玉清老人的门下,知宴看起来像个小姑娘,他还误会了好长一段时间,一直对他客客气气的。
后来得知误会了才渐渐亲近,也得知了一些迷辛。知宴是桃花寨上一任寨主最小的儿子,桃花寨内讧,被当时的一个二当家夺了位,知宴就被送到玉清老人那躲避风头。
可当中出了一些岔子,因为长相太过出色精致,知宴曾被那个有些特殊癖好的二当家给侮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