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那之后,知宴整个人就有些不对劲,沉默寡言,不爱说话。直到萧长恭去了,两个人有了伴,知宴才慢慢像个正常孩子一样有说有笑的。
但是对萧长恭的态度也开始有了转变。
不怪萧长恭敏感,老摄政王来接他下山的前一晚,知宴得知他要走了,居然只着一件中衣来到了他的房中,其中意味不言而喻。萧长恭并不觉得厌恶,但也不可能接受知宴的感情,义正言辞的拒绝了他。
自那一别,已经很久了。
知宴见萧长恭不说话,眼神一暗:“今日,你带来的那个女子,是你的王妃么?”
萧长恭的眼神里带着点柔和:“是,是我爱的人。”
知宴的胸中瞬间升起一股妒火:“你没有娶那个永旭郡主么?你娶了别的女子,她竟然愿意?”
“我要娶谁,还要通过她的同意么?”萧长恭瞥了他一眼,“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知宴能在这几年夺回桃花寨,还将桃花寨发展的这样大,想来也是受了不少的磨难,即使知宴对自己有着别的心思,但萧长恭还是把他当做自己最知心的朋友。
毕竟是年少时起就有的友情。还记得那时候玉清老人的脾气古怪,奉行一个严师出高徒,动辄就打骂脾气倔强的萧长恭,都是知宴护着。虽然也知道玉清老人是为了让二人成才,但少年的情谊,也就是在这样的过程中结下的。
“还可以,桃花寨已经是我的,我还有什么不顺畅的?”知宴叹了口气说道,幽幽的看了眼萧长恭:“就是一件事始终意难平。”
萧长恭沉默半晌,难得正经道:“难道这些年你就没有心上人么?”
知宴笑出了声,笑容里满是荒凉:“我这样的人,谁愿意跟我?”
听了这话,萧长恭就知道,知宴始终对当年侮辱了他的那个人怀恨在心,无法释怀。
知宴说罢,神色倒是柔和了许多,笑吟吟的看着萧长恭:“不说我了,你的王妃在哪里,让我见一见吧?你我二人好歹也是兄弟,我好歹也要见一见你的妻子。”
萧长恭思来想去,要让知宴彻底死了对自己的那份心,让他见一下莫云卿也是好的。再说,知宴对自己也只是会错了意,未必就是实打实的喜欢,说不定见了莫云卿后也就彻底放下了。
“她,和我闹别扭,现在正在厢房。你要去便去吧,我在这里等你。”萧长恭痛快的答应道。
知宴一愣,没想到萧长恭居然会这么爽快的就答应,戏言道:“这么爽快?你就不怕我一个嫉妒心起杀了你的娇妻?”
萧长恭一笑:“我知道你不会的。”
知宴撇撇嘴:“你还真是一如既往地了解我,真是没意思。你们闹别扭了?是怎么回事?”
“她嫁给我时我们二人并无情意,只是后来我才对她渐渐有了不一样的感觉。因着我这腿不方便告诉她真相,现在她知道了,就气我没有对她坦白,正好你去和她说说话吧,她一个人憋着也难受。”萧长恭轻叹道。
知宴一挑眉:“原是这样。不过你也是,明明喜欢了,为何不向人家说清楚?直接表白就是了何至于这么拐弯抹角的?”
原以为自己听到萧长恭这样充满爱意谈论起一个女子,他心里会觉得不痛快,可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知宴在心里感叹道,难不成自己真的对他只是一个执念?
“上有文帝步步相逼,现在又是吐蕃来犯,我自己的事情尚未解决好,纵有天大的本事,也是朝不保夕。我怎能在这样的时候向她表明心意?”萧长恭淡声说道。
知宴轻蹙着眉,叹口气附和道:“也是。那我去找她好好说一说吧。今日,你就在这里歇息吧。”
萧长恭淡淡的一笑:“好,那有劳你了。”
知宴笑靥如花,真真的是个山间精灵一般:“真想谢我,你就陪我一晚,我替你说好话的情也就抵了。”
萧长恭脸色沉了下来,瞟了他一眼,知宴识趣的闭上了嘴,飘然出去了。
厢房内,莫云卿蜷起身子,抱着腿坐在床的角落里,怔怔的没有任何反应。她很想现在离开,可发现自己的行囊不见了,走也不知道走到哪去。
忽听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莫云卿顿时警觉起来,死死的盯着门的方向,厉声道:“谁?”
只见进来的是一个和萧长恭妖孽程度不相上下的白衣男子,进来后就站在不远处笑吟吟的看着自己。
莫云卿一蹙眉:“你是谁?”
知宴看着床上的女子,也忍不住在心内暗暗赞叹。虽然脂粉未施但这女子的确是比那个永旭郡主不知道美了多少倍。
最难能可贵的还是那出尘的气质,虽然此时看起来有些憔悴,但那通身的清贵气质让人不可忽视。
莫云卿正想喊人,但想起来离月肯定就在外头,这人能这样大喇喇的进来,肯定是萧长恭的什么朋友了。
知宴走到床边,在床前的椅子上坐下了,眯着眼笑道:“美人,我是萧长恭的兄弟,叫我知宴吧。”
“知宴?”莫云卿低声重复了一遍,确定自己的记忆里没有这个人,还是警惕的看着他:“你到底是谁,来这里做什么?”
知宴一挑眉:“美人不要这么紧张,我都自报姓名了,你不介绍一下自己么?”
莫云卿沉默了半晌,身上的防备气焰渐渐低了一些:“莫云卿,我叫莫云卿。”
知宴满意的笑了:“那我能叫你云卿么?”
莫云卿纳闷看了这个人一眼,觉得奇怪,能不被离月阻拦进来,想必是萧长恭很好的朋友了,但从未听萧长恭提起过有这么个人。
转念一想,萧长恭为什么要跟自己提起呢?莫云卿自嘲似的一笑:“阁下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没什么事,就是听说萧长恭那厮娶了个漂亮媳妇,特地来看看你,说起来你还算是我弟妹呢。”知宴一直笑的温和,像个无害的孩子一样。
莫云卿没有搭茬,冷声道:“你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她不是三岁的小孩子,谁给个小脸给颗糖就跟着跑,相反的,眼前这个言笑晏晏的人让她觉得很不安。
“我和萧长恭是师出同门,我是他师兄,他是师弟。我们的师傅是玉清山的......”
“玉清老人?”莫云卿接过知宴的话,迟疑的说道。
知宴笑了:“原来云卿知道啊。对,就是玉清老人。萧长恭小的时候来这里拜师学艺。”
说到这莫云卿倒是有些印象,好像以前听府里的下人提起过,萧长恭幼时曾离府过一段时间。
但是当时不是说的是治腿么?原来是学艺么?
见到莫云卿面带迟疑,知宴便明白过来了:“你是不是听说过,萧长恭幼时为了治腿在外面待过几年?”
莫云卿迟疑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知宴渐渐收敛了笑意:“那是对外人的幌子,不,也不能说会是幌子,他的腿的确是有问题,差一点就治不好了。”
莫云卿惊疑不定:“怎么说?”
“他被老摄政王带上山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腿上的毒素顺着神经,差点就到了心脉,要不是师傅妙手回春,萧长恭早都不知道投胎多少回了。”知宴严肃了神色,回忆道。
莫云卿忍不住攥紧了身下的被子:“然后呢?”
“治好后,萧长恭就待在玉清山学艺,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知宴问道。
莫云卿沉默半晌,摇了摇头。
知宴也像是不忍再提的样子,良久才轻声道:“因为他不能让别人知道他的腿好了,要不然再来一次的话,神仙也难救他。”
莫云卿突然就明白知宴来的意思了,但她没有戳穿,示意知宴接着说。
知宴若有若无的叹了口气:“他的腿被治好了这件事,只有我,师傅,还有他父王知道,包括老王妃也是蒙在鼓中。据说,萧长恭回去后没多久,老王妃也溘然长逝。他治腿的时候,师傅刮骨疗毒,足足三天三夜,那比剜肉还要疼上千倍万倍,可他一声没吭,硬是忍了下来。”
说到这知宴居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师傅后来还说,这孩子长大以后一定是个坏坯子,不叫但是咬人很疼的小狗。”
被他的情绪感染,莫云卿也忍不住笑了出声。知宴见状,微笑着道:“我说这些呢,就是想要你知道,他很不容易才到今天,你作为他的妻子,实在是应该多多理解。”
语罢,知宴便准备起身离开。莫云卿突然出声叫住了他:“知宴,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莫云卿不是傻子,她看得出知宴提起过往时眼里的隐痛,也可以窥伺到一点知宴对萧长恭那特殊的感情。
知宴一愣,随即笑道:“还能是什么关系?同门师兄弟,你以为是什么关系?”
莫云卿笑了起来:“可你好像很关心他,还专门来劝说我,怕是没那么简单吧?”
她说这话时,眼里带着点狡黠,还有点窥探到真相的兴奋,就是没有知宴以为的厌恶。
知宴笑了:“就是兄弟,弟妹可千万别误会,我们都是男子,能有什么呢?”
莫云卿见知宴这样说,也没有再说什么,只点了点头,真诚道:“谢谢你。”
知宴起身,微一颔首,算是承下了这谢意,转身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