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云卿说完后,赫连郎措久久无声,两个人沉默着,一前一后走着,只剩天地间风雪呼啸的声音。
大周皇城内,此时却是乱成了一锅粥。
太后突然晕厥,没有任何征兆,太医院所有有资历的太医皆都在慈宁宫诊治,最终确定太后是气血攻心,经脉硬化才导致了突然昏厥。
用院判的话来说,太后是年纪大了。
文帝对这一说法怒不可遏,下令让太医院的人好好诊治,若是治不好太后便都提头来见。
“提头来见有什么用?年纪大了就是年纪大了,太皇太后当年不就是因为年迈不已,才突发了中风,医治不及薨逝的么?”坤和宫内,夏皇后对辰砂轻声说道,面上带着点微微的不在意。
辰砂为夏皇后轻轻捶着腿,低声回道:“眼下摄政王妃卧病在床,无法为太后医治,摄政王殿下也是才出征不久,眼下就是皇后娘娘您
出来的时候了”
夏皇后眼中闪过一抹得色,但很快又阴郁起来:“那不是还有个沈玖苧?赖在宫里一直不走,本宫这些天喝的坐胎药也没有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有身孕。”
沈玖苧自从住进宫里以后,一直都是安安分分的陪着太后礼佛吃斋。但不知怎么的,沈玖苧好像是跟夏皇后故意作对一样,不仅想尽了办法不让文帝到夏皇后宫里,前两日还为皇帝进献了一个美人,文帝的心思就彻底让沈玖苧拿捏住了。
“奴婢有个办法,不知道当讲不当讲?”辰砂将小宫女们都挥退,凑近了夏皇后耳边轻声说道。、
夏皇后忙道:“快说!”
太后昏迷的第二天晚上,夏皇后带着钦天监黄苡去了一趟勤政殿。
皇帝正在批阅奏折,见是夏皇后,眼皮微微抬了下,沉声道:“皇后来了?有什么事么?”
夏皇后神色严肃的拜了一拜,肃声道:“陛下,臣妾见近日宫中不祥之事频起,更有太后卧病在床,便想着找宝华寺的师傅做法祈福,谁知碰上了钦天监副使黄苡,他竟也在宝华寺祈福,臣妾觉得奇怪,一闻才知,黄苡夜观天象,早就推测到一些异像,这才去了宝华寺为国祈福。”
文帝浓眉微挑:“哦?钦天监副使?朕倒是从未召见过,正使秦茵陈呢?”
黄苡忙上前拜见:“微臣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正使近日回乡省亲,无暇顾及朝中事务,微臣便代他测了一回天像,心中焦急,才去祈福,谁知碰上了皇后娘娘。”
皇帝微微颔首:“你都看到了什么,说来听听。”
为君者,自是对天象一说深信不疑,但是文帝心思极深,从不愿在他人面前露出自己心中喜欢的,恐惧的是什么。
但是夏皇后和文帝夫妻十几载,简直再清楚不过这个在皇位上坐了几十年的人,他也有喜怒哀乐和惧怕的东西。
“太后乃天下女子典范,是为月,皓月不能为小星所冲,太后骤然病倒,就是为小星所冲。小星所指方向则是后宫东南角。”黄苡干脆利落的说着,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皇帝眉头微皱:“小星?可是后宫有什么人冲撞到了太后?”
“正是。”黄苡一拱手,“并有南方朱雀星宿为小星冲撞,是而摄政王妃久病缠身,无法为太后医治。”
皇帝越听眉头越发紧缩,沉声喝道:“为何不早来禀报,要等到这时才来说?”
“主使走前,再三叮嘱微臣不得僭越,微臣惶恐,并无资格直接面见圣上。”黄苡慌忙跪了下来,惶恐至极的模样。
夏皇后语气悲戚:“钦天监正使离京,副使无实权在身,怎么敢向陛下禀报,也是今日臣妾留了个心眼,才能将他带来,为陛下效力啊!”
良久,皇帝点了点头,还带着微微的怒意冷哼一声说道:“秦茵陈懦弱无用,这个正使位置他别做了也罢,告诉他,既然喜欢回乡,以后就待在家乡别出来了!”
说着看向仍旧跪在地下的黄苡,声音柔和了些许:“黄苡,你很好,顶了秦茵陈的位置吧。先前你说的小星冲撞,可有什么办法化解?”
“回陛下,只用需让居住在东南角的主子娘娘们少出门,尽量在宫室内吃斋念佛便可。只是因为发现的晚,需要更多的不久,所以最好是一年为期,陛下也要,少去临幸那些娘娘们,如此便可。”
黄苡心跳如擂鼓,一字一句的说道。
皇帝没有任何的怀疑,当即便下了旨意:“传旨下去,东南角的所有嫔妃,禁足一年,不得出宫门半步,让她们在自己殿内好好吃斋念佛,不得有误!”
夏皇后极力忍着面色上的得意,一脸忧伤的道:“可苦了那些妹妹了,一年都不能面见圣上。”
皇帝一挥手:“这有什么的。皇后不仅要掌管后宫,还要为朕操心,真是辛苦,晚些朕去你那里。”
夏皇后闻言,心中狂喜,想着自己的坐胎药总算是能派上用场了。但虽然心中欢喜,但是面上还是淡淡的,明眸善睐:“那臣妾先回去了,陛下也要当心眼睛,别看太晚了。”
回到殿内,夏皇后一口气总算是平了下来。东南角,除了几个受宠的高位嫔妃,那个沈玖苧塞过去的人也在那里,这下一举多得,夏皇后别提心中有多畅快了。
与此同时,在太后宫中侍疾的沈玖苧听说了此事,却没有任何的反应。
栖迟禀报完,见沈玖苧没有反应,急的低声道:“郡主,皇后娘娘明显就是冲着陆小主去的,您不想个办法么?”
沈玖苧揭开面前的药罐,闻了闻味道,轻声道:“皇后明显是安排好了去的,又占着个那么响亮的名头,我去了能有什么办法?难不成让皇帝单独把陆小主划拉出来不成?”
栖迟哑口无言,半晌才嗫嚅道:“可您好不容易把陆小主送到皇上身边,眼下说禁足一年就禁足一年,这以后该怎么办啊?”
“一年怎么了?她才十七岁,有不知道多少个一年,皇后多少岁了?能熬得过她么?”沈玖苧不屑的说道,手中的蒲扇轻轻摇晃着,以确定煎药火候适中。
栖迟想了想,还是十分担忧:“可奴婢听说皇后娘娘最近再喝坐胎药,会不会一举得子啊?”
“让她十个年头,多少个皇子生出来也比不过一个已经成年的苏殊。”沈玖苧看了看窗外的大雪,轻笑一声说道,“再说了,夏皇后她怀不上的。”
栖迟慢慢睁大了眼,被沈玖苧的话惊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什么叫怀不上的?
沈玖苧自觉不是最了解文帝的人,但也了解个八九不离十。若是夏皇后可以怀,可以生,以皇帝对夏皇后早些年的宠爱,早就生了不知道多少个皇子了。
何至于就只有昭华一个?
无非就是忌惮夏家的势力,不想让夏皇后生罢了。
就连当初提议让夏皇后将苏予安记到自己名下也是一样。苏予安为人,看起来温文尔雅没有城府,但私底下不知道有多少建树,就算是记在夏皇后名下,母子两个绝不可能连心。
苏殊更别说了,一直和夏皇后都是对头。
所以最后无论他的哪个儿子登基,夏皇后都不可能把持着朝政,夏家也永远不可能进入到权利中心。
沈玖苧煎好了药,细心地倒进白玉碗里,装进食盒中,拿着去了慈宁宫。
路上却碰到了辰砂。
辰砂见是沈玖苧,皮笑肉不笑的微微福了福身子:“见过郡主,郡主这是给太后送药去?”
沈玖苧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眼中没有一点波澜,抬脚便径直向前走去。
辰砂一愣,被沈玖苧的反应气笑了,但实在不敢追问上去,便揣着怒火回去了。
回去后告诉夏皇后,夏皇后一听,也不甚在意:“那个人一直都是那样,本宫都习惯了的。”
皇帝这两天天天往坤和宫来,夏皇后心气顺了,也懒得再和沈玖苧计较,想着等自己生下嫡皇子,自然就能把苏殊比下去,那时候沈玖苧和她那个娘,还有什么可蹦跶的?
但是思来想去,夏皇后还是决定好好跟莫云卿商量商量此事,毕竟自己和莫云卿也算是同一战线上的。
而此时的莫云卿,正在荒郊野岭艰难独行。
赫连郎措也不知是被说得恼了还是什么,干脆就不理莫云卿了,独自一人策马走了,莫云卿追不上,也没打算追,目送着赫连郎措的身影越走越远,直至不见。
思索后,莫云卿干脆在山崖上不紧不慢的跟上萧长恭所在的军队。
偶有士兵抬头冲上面看,莫云卿就悠哉的看向别处,一点也不像是在跟着他们的意思。
有士兵觉得奇怪,禀报给了萧长恭。
萧长恭坐在马车内,撩起帘子一看,果然看见上面的山崖上有一个人骑着马慢慢悠悠的走,好像是在跟着大军,又像不是。
离月见状低声问道:“主子,需要属下去打探一下么?”
“去吧,不要打草惊蛇,看看是什么人。”萧长恭极其的小心,点点头轻声分度道。
离月领命去了,从另一侧飞身上去,悄悄地跟着。
莫云卿怎么会没感觉到?只是毫不在意,也不回头看,浑然不觉的样子。
马儿颠簸着没跑几步,远处而来的马蹄声倒是让莫云卿惊讶的挑眉。
只见赫连郎措微微沉着脸,策马跑到她身边,不由分说的将莫云卿揽到自己的马上,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