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有林如海打点,郑太医手中又有宫中同北静王两处的牌子,一路俱各平安,不日便在金秋交际之时到了京城。
贾府中与黛玉交好之人俱都候着,好不容易盼到午后,才总算听到下人来报:“林姑娘进府了。”
原本王熙凤是属意让贾琏亲自去接的,一来是因为跟林黛玉的情谊,二来也是想贾琏在林如海面前多露些脸。
毕竟贾琏做生意尚可,但是却无半点儿读书做官的迹象,将来承袭了侯府,官场上少不得要林如海照料。
只是林如海到底不肯贾琏在中秋之前离京来接,唯恐给人添了麻烦,便早早去信说林黛玉同郑太医一同回京,路上有人照料,是无妨的。
前次有贾雨村,此次有郑太医,倒也说得过去,王熙凤便也不再强求。
她如今方知道“不强求”一字才是为人正道,便是对贾琏,知他好不了三日,也不再多说。
林黛玉进府来,见诸人齐齐迎接,少不得又要哭,连忙岔开话儿道:“我跟爹爹分离,好容易才哭好的,若是一来你们这里又哭,那我不如立时回去的好。”
众人才忙不迭止了泪,说些致喜之词。
宝玉双目含情,心中品夺黛玉,觉得林黛玉出落得越发超逸了,更是欢喜不已。
林黛玉这一次倒是跟原著一样带了许多书籍回来,只是原著中林黛玉带的肯定不是她这些志异杂谈。
要不怎么说林如海宠女呢,知道林黛玉不爱看正经书,除了诗词之外,便是最爱这这些旁门左道的书,也不多说她,反而尽心去寻,除了那些个实在有违立法的话本子不曾搜寻之外,其他书足足得了有半箱。
旁个人林黛玉自然是不肯让他们看的,唯独宝玉,宝玉进来瞧见她这里都是些志怪杂谈,果然不曾有意外之色,只叹道:“妹妹果真博学。”
林黛玉笑着将一套博物志送到宝玉手中:“人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如今你我暂且不能行那万里路,便从这书中看看别人是怎么行这万里路的,也算是修行了。”
宝玉笑道:“此事正是应该。”
一边说着,雪雁跟初来乍到的停云很有话说,一直都在问她金陵如今的样子,还有府中的旧人,一时忙说话,手中不停,忙着打扫卧室,安插器具,又将些纸笔之物分送宝钗、迎春、宝玉等人。
这头料理完了这些,林黛玉亲自带着东西去给老祖宗请安,白日见的时候人多口杂,林黛玉未曾说什么,现在是特特来的。
“老祖宗,你可会怪玉儿?”林黛玉将这一次带来的人都跟贾母告知了一通。
虽贾母一定早就知道了,但是亲口禀告又是另一番情谊。
古人做客分为两种,一种是礼数要周全,吃穿住行恨不能都带个家当,方显尊贵,但是另一种便是林黛玉这种。
若是阵仗太大,反而显得生分,就好似后世走亲戚一般,若是连床单被套都要自带,便是显得失礼。
林黛玉只带一两个得用的下人来,便是向贾母等人宣告——我当这里是自家,所以不用带齐所有人员装备,这样才显得亲近。
但是这次回去再来,带的人多了,为免有人多想,林黛玉还是要亲自过来跟老太太解释一下的。
贾母拉着林黛玉的手,心疼道:“你才回来,不好生歇着,来同我说这个做什么?若不是你不爱同人一块儿睡,我都要你今晚在我这里睡的。”
老人家表达喜爱的方式便是喜欢谁,就让谁睡在卧室外头的碧纱橱中。
林黛玉低头腼腆笑道:“老祖宗是知道我的,但凡一丁点儿动静我都要醒的,老祖宗这里人多热闹,倒是不能叫我好睡。”
“就知道你是这副说辞,罢了罢了,你们年轻姑娘不爱同我这老家伙一道,我也是懂的。”贾母故意委屈巴巴说反话,惹得林黛玉又是好一阵安慰。
林黛玉心中知道贾母这是在逗她玩儿,为的便是让她知道,并无人对她带来那么些人不满。
林黛玉伺候着贾母睡下才离开。
鸳鸯过来给贾母放帘子,笑道:“林姑娘心思也着实太细了些,今儿个头一日回来,该多累啊,知道老祖宗想着他,巴巴地过来陪老祖宗说话呢。”
贾母亦是含笑道:“这孩子就是这样聪慧,其实她那些个人正是该带的,若是不带我还要说的。”
“这是为何?”鸳鸯不解。
贾母道:“玉儿不同你们,眼下已经十来岁年纪,不过二三年就要及笄说亲,这时候不养着人,又怎么同心呢?”
鸳鸯恍然哇大悟,丝毫没有因为跟林黛玉身份有别而感到不适,只诚恳地表示受教了。
贾母当然也不是那等说话不顾及人的老婆子,鸳鸯在她身边伺候多年,府里的晚辈,连王熙凤跟李纨对这鸳鸯都不敢放肆的,只因老祖宗将鸳鸯当成个亲生的闺女来养。
“你们几个,左不过是看中了人来回禀我,我自有办法留你们在身边,护着你们。”
“但是玉儿不同,想我敏儿那样出众,到底也要远嫁……”贾母想起贾敏来就觉得心中酸楚。
这最疼爱的小女儿,千挑万选地给她选了个出身尊贵,如今家世不显的女婿,为的便是能够一直留在京里照看,又不至于让女婿踩到头上去。
只可惜虽然这女婿与敏儿甚是相亲,却无奈竟是个有大才的,三十多岁中了探花,自此平步青云,及至要外放出去做官儿。
可怜敏儿跟他一同出去,竟是再也没有回来。
贾母心中当然不想林黛玉远嫁,因而十分想将林黛玉跟贾宝玉凑做一对,只是林黛玉到底是林家的姑娘,亲事能不能由她做主还不一定。
况且另一个,她是想护着林黛玉,给林黛玉找门轻省的人家,如今的贾家,却并不是什么良配。
贾母心中正发愁,却不知道命运安排的一档子大事,在不久之后降临贾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