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节过后,林如海安排了一艘大船,送林黛玉上京。
这一次比头次进京全然不同,那时候林黛玉还是个孩童,只能带着林如海亦是存了托孤的心思。
但是这一次眼看着自家女儿是个心思细腻有大见识的,林如海亦不愿意让她止步于此,她该有更广阔的天地,而不是只能成为一个寄人篱下的孤女而已。
林黛玉亦是有心思的,仔细地给贾府各人挑选了礼物,又将在此间用惯了的婢女嬷嬷带了些过去。
她最是真心实意地想请常嬷嬷去,无奈常嬷嬷不放心贾敏:“你母亲在这里,我是自小就伺候你母亲的,看着她长大,我将她从贾家带出来,如今回去却不能带她回去,无颜面对老太太……”
“况且你母亲在这里没个知心的人儿,老爷是官大人,不能常常去你母亲坟上,恐有人说道,唯独我可以常去跟她说说话,清理一下坟墓,也好将姑娘的事说与她。”
林黛玉听得心酸,见常嬷嬷心意已决,便也不再强求:“嬷嬷只管在家里好生住着,玉儿有时间必定会回来看望嬷嬷的。”
常嬷嬷帮林黛玉梳头,林黛玉轻声道:“嬷嬷梳头的样子真像玉儿的姥姥。”
常嬷嬷心中微微感念:“当初你母亲也最喜欢我给她梳头……”
收拾好行装,林黛玉便辞别林如海,林如海一路送她到码头:“往日劝你谨小慎微,却总没想过你和你母亲一样,是矜贵的大姑娘家,你自心中有数,我也不劝你了,只莫要太过淘气便是。”
林如海经验老到,这短短数月的相处,便知道林黛玉性情已不复往日小意,是个有见识的,再将她当做一般娇滴滴的女孩儿来养,已是不合适了。
所以这一次林如海主动让林黛玉把人都带上,手中可用之人多了,她若想要做些什么,也不会束手束脚。
至于老太太那里,这一次便不用向前次那样,担心带的人太多了未免有点下马威的气势,只挑了两个不打眼又老实的去。
况且林黛玉回来,身子康健,性情开朗,可见是在贾家过得不错,老太太待她应是极好的,更不用担心老人家多想了。
这边林如海谆谆教导之时,郑太医只瞥眼看向马车里的另一人。
也没别人,自然是北静王。
“怎么样?林姑娘这同我一去,可就至少要分别两三月了,你不到年节也是回不去的,难道不想说什么?”郑太医循循善诱。
对于不开窍的家伙,旁人只能够多操些心。
“说什么?”北静王毫毫不在意,仿佛根本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呵,嘴硬是吗?”郑太医发出嘲讽的笑声,他可都听景木说了,这家伙以为林黛玉来了葵水,不肯过来问他,只偷偷摸摸地翻他的医书做了解。
呵,年轻人,现在就傲娇吧,等到真错过缘分了,才知道什么叫后悔莫及。
郑太医表示,既然年轻人选择嘴硬最最辛苦的那条路,那就是他自找的。
郑太医闭目养神,只等一会儿上船出发。
北静王本来还准备等着郑太医再劝的,结果郑太医突然不说了,北静王忍了忍,终究是闭嘴,扭头看向窗外。
林黛玉裹着披风,披风镶了一圈狐狸毛,衬得她一张脸洁白莹润。
码头上风有些大,林黛玉虽是笑着跟林如海说话,但是手却下意识紧紧拽住披风的边缘。
北静王突然起身,郑太医吓了一跳;“你做什么?”
北静王不回应,直接走出去,走到林如海跟林黛玉那边,只对林如海说话,仿佛根本不想也确实没有看林黛玉一眼。
“林公船可备好了?本王有要务让郑大人带回,何时能够启程?”
出发的时辰当然是定好了的,不过因为是自家的船,其实什么时候出发都行。
原本林如海还想跟林黛玉再嘱咐几句,但是眼下北静王开口了,林如海也不好继续下去,便道:“立时可以了。”
郑太医在马车里听到,更是冷笑不已,呵,这人什么时候有要务托付给他了?
不过是欺负他老头子心地善良,年龄大了不愿意做那缺德事儿当场戳穿他罢了。
郑太医哼一身,北静王仿佛没听到一般,面不改色:“既是如此,那就劳烦林公安排。”
林如海便亲自将林黛玉送上穿,郑太医也拉长着脸上船,临走前给了北静王一个眼神,让他自己好好理解理解。
得罪他老头子有什么好处,要知道林丫头可是很听他的话的。
林黛玉心中也不爽,越看北静王越不爽,每次都劝自己说人家堂堂一个王爷,肯定不会做那么没品的事,又或者为了小命,哪怕心里疯狂吐糟,面上都还是对人家恭敬一点吧。
可是往往这年头出来还不到三秒钟,必定就会被打脸。
呵呵,对这人恭敬?不存在的。
这人只有你怼得越狠,他才勉强能听懂几句人话,好声好气对这人,那就等着被他气到肝疼吧。
林黛玉心中腹诽,对于好端端过来打断她跟林如海父女二人话别的北静王十分不爽。
只可惜不爽归不爽,林黛玉面上到底还是不能说什么,只听话乖乖上船了。
上船之后虽有些舍不得林如海,但是到底船厢里暖和多了,林黛玉终于不用紧紧攥着披风不敢露出一点缝隙了。
等停云再端上来一盏热茶,林黛玉喝下一口,只觉身心舒畅,这时候倒是也没那么讨厌北静王了。
只是她也并不知道此时的舒服跟温暖,应当感谢这个“不通人情”的北静王。
时隔数年,林黛玉再一次从金陵北上,江水碧波荡漾,行船如织,风景如画。
而林黛玉也知道,她心中最大的一块石头放下了,距离书中林如海急病过世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如今林如海身体虽还不能说是痊愈,但是想来只要按照郑太医的方子再吃几个月,也就该好了。
金大腿老爹没事,林黛玉终于可以放心享受这古代大小姐的奢靡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