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梦落终于没了生息,令盈盈唇角轻勾,一双漆黑的美眸中染上几分不屑和得逞。
帝羽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女人,看着她了无生息,如同一只破碎的布娃娃一般,他心里竟有几分不适。
云梦落的魂魄渐渐变得透明,像没有重量的纸一般飘落,尸体手腕上的玉镯渐渐消失,而她的灵魂渐渐被一层白光所包裹,而后消失不见。
她不知道的是,在此后她的死讯传遍天下后,帝谨言继承皇位,成了这大陆最尊贵的人,他领着大军攻破宫城,让这天下都为她陪葬,而后,他饮鸩自尽……
轻纱拂动下是一位肤质柔嫩,白皙如雪,带了两分不正常的苍白小脸。
远山眉黛长,细柳腰肢袅。
如同蝶翼般的睫毛在眼部留下扇形的阴影,虽还未睁眼,但依然能看出她清冷绝尘,是世间无词可比,无仙能娉的姑娘。
只是她那紧蹙的眉头似有莫大痛苦,让人心疼,忍不住想要伸手将她轻揽进怀好好安慰。
她那饱满的樱唇紧紧呢喃着什么,却又叫人听不清。
屏风外传来脚步声,轻轻的,仿佛是怕吵了这屋内美人。
白芷轻轻走进屋内,手中端着一盆清水,边上搭着一块白色的毛巾。
她将木盆递给旁边的小丫头以后,转过身缓缓走近美人所卧的床,伸手轻轻将月白色的帐幔拂开挂在一旁。
光亮微微透进,却见她家小姐神色紧张不安,白芷眉头微微一皱,轻声唤道,“小姐?”
床上人儿并无反应,白芷眉头染上一丝紧张,急急呼唤。
云梦落隐隐听到有很是熟悉的声音在呼唤她,让她心中生起几分激动,迫不及待想要醒来看看这是谁。
她想,莫不是到了阴曹地府,看到了死去的亲人?
床上人儿睫羽微颤,朦胧的人脸逐渐变得清晰,却是让她深深地怔愣住,心中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
悲从心来,让她红了眼眶,哭了鼻子。
美人哭泣,梨花带雨,让人好不心疼。
这一刻,她坚硬的外壳霎时化为齑粉,哪里还有当初的疏离?
白芷被云梦落吓坏了,连忙将她轻揽进怀安慰,柔声细语,心都化了。
“小姐可是做噩梦了?别怕,白芷一直都在呢……”
听着她的声音,云梦落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酸楚渐深。
她上辈子太对不起白芷,没有保护好这个善良温柔的姐姐,让她惨被叛军欺负至死。
是她一心想着帝羽,竟没有发现白芷一直爱慕兄长,至死不渝。
她欠白芷太多太多了……
白芷不知云梦落为何会哭成这样,她也从未见过这样的云梦落。
自从她半年前上朝为帝分忧,整个人就变得不一样,明明她才十二岁,该是懵懂无忧的时候,她却已经闻名天下,谈论国事,成为天之骄女,遥不可及。
她比云梦落大两岁,却感觉自己还不如眼前的小姑娘懂得多,心中装的东西多。
云梦落哭够了,声音带着浓浓鼻音,抽噎道,“白芷,这里是阿鼻地狱吗?”
白芷:“……”
满屋婢子:“……”
虽然她们很想笑,但实属不敢,只好强忍着。
白芷硬是憋回笑意,忍着想要摸摸云梦落的心思,耐心解释道,“这是帝师府,小姐的流尘院啊?”
云梦落吸鼻子的动作一顿,一脸不可置信,“帝师府?”
白芷点了点头,煞有介事地说,“莫不是屋子太暗,太像地狱了?快将蜡烛点上,小姐还未梦醒呢!”
婢子们闻言眸生笑意,连忙去取蜡烛,硬是将这屋子照得比白日还亮。
“小姐,你看看。”
闻言,云梦落果真伸出脑袋去瞅,门前是她专门养植的一株紫玉兰,此刻开得正旺,是她最爱之一。
踏进房门,屋中搁放着一张香樟木所制的木桌,是她幼时问爹爹要的,越过清雅的屏风,梳妆台上摆放整齐的首饰都是她喜欢的素雅白玉所制发饰……难不成,是她重生了?只是重生这两个字实在太匪夷所思,但眼前的一切又那么真实。
思及此,从心底升起欣喜将她包围。
重生,意味着她有机会保护好自己的家人,可以阻止未曾发生的一切,可以好好爱谨言,可以复仇了!
果真是老天眷顾么?
可是她还是好害怕,好害怕这一切只是梦。
“我爹爹和我哥哥呢?”
白芷看着她眼睛红红的样子,不禁心中泛起一丝心疼,伸手轻轻为她拉紧衣襟,唯恐她在三月这样微凉的天气着凉,“陛下刚刚下旨,请老爷进宫议事,大少爷今日有事,便未进宫,这会兴许在别院练剑呢!”
闻言,云梦落立马下床,赤足白衣朝别院跑去,将白芷的呼声抛在脑后。
因为,只要她确定哥哥还在,那么爹爹也还在,这一切都是真的……
三月的风还有些冷,她却早已无视这微微侵骨的寒。
路途风景,长廊旁边的山水鱼鸟她都无心再欣赏,此刻,她只想看见她的哥哥云梦泽!
别院是云清专门为爱子所设的练武之地,所需之物应有尽有,云梦落跑到别院时,刚好看见那个月白风清的白衣少年。
他招式利落,英姿飒爽,眉眼间若隐若现的书生气,是这世间最好看的男子。
“哥哥!”
一道不大不小的声音夹杂着哭腔硬生生夺去少年的注意力。
他恍惚间看见一个白色的身影朝他扑来,让他不自觉蹲下身来,小小的一团,带着淡淡花香,沁人心脾。
然,当热泪洒落在他胸膛,浸湿一大片时,少年失了神。
他慌了,不知所措地抱着她。
有勇有谋的少将军在此刻却没辙了。
感觉到云梦泽隔着衣料传来的温热,云梦落确定了,她重生了!
现在是盛治三十二年,她刚被先帝内定为下一位帝师,还未选太子。
她还是十二岁的年纪,如花般的年纪却患了心疾,但她没有告诉任何人。
包括她最亲近的人,唯有白芷发现以后,她无奈之下告诉她缘由,后来每次发病都是她照顾。
再后来帝羽给她送来愈心草,治好了她的病,如他计划般,她怀着一颗感恩的心,对他死心塌地了。
立太子那年,她推举了帝羽,开始辅佐他,为他铲除异己,算计谨言……
是她错了!
明明哥哥告诉他,愈心草是谨言历尽艰辛为她取来的,她却不信,一次次伤害他。
帝羽从她成名之时就开始靠近她,算计应该就是从此刻开始的,这一次她不会再被利用了!
白芷怀中抱着白色披风站在不远处,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不自觉被暖意所包围,二人关系不好已经是常事,她常常看见大少爷暗自神伤没有办法安慰,如今能够和好也是幸事。
他摸着她单薄的白衫,心中隐隐有了几分愠怒,却硬生生忍住了脾气,伸手将自己属下手中的披风取下给她披上,虽然大了很多,但好歹不会着凉。
做完这一切,云梦落竟还紧紧搂着他的脖子不肯松手,云梦泽冰冷的眸中尽显温柔,想要责备她的话到了嘴里尽化为温柔,“怎么穿成这样就跑出来了?做噩梦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