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云家梦落天资聪颖,九岁便习得占卜之术,了解天下事,舌战群儒名扬天下,十二岁登殿为帝分忧解难,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又性格乖巧深得帝心,故于盛治三十七年被定为云家第九代帝师,辅助太子稳定天下!”
“那时候,众人艳羡不已,他云家叱咤朝代多少年,如今云梦落又得陛下青睐,前途不可预言哪!”
“而新帝于天渊一年登基,那个时候,云梦落被封高官,位及帝师,辅助当今圣上,政治上出谋划策,为陛下分忧解难,她那英年早逝的兄长也被追封为护国大将军,一个月以前还听说陛下即将娶帝师为后,有多少人是艳羡嫉妒她云梦落的。”狱卒叹息一声,一碗酒一饮而尽。
背对着大牢的狱卒回过头往里望了望,借着外面投射进来的光依稀能看到狱中的那人,声若蚊蝇道,“那后来呢?”
那狱卒凝眸望着里头,语气沉重道,“岂料才过了一个月,朝堂中就传云梦落欲意图不轨,想要夺这天下,连累整个云家入狱,一代帝师就此陨落……”
对面的狱卒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小声道,“那宁大哥,这云梦落真的造反了吗?”
宁狱卒轻笑,那一抹笑容中夹杂着无奈和讽刺,“谁知道呢,罗兄,此事不可再议了,小心杀身之祸!”
罗狱卒闻言一脸惊恐地捂住嘴,讪笑道,“宁大哥说的是,说的是……”
云梦落听着他们说的话,心中沉闷,如针扎般的疼痛密密麻麻遍布全身,她抬眸望着那扇小小的窗户,眸中思绪万千,右眼下那颗棕色泪痣若隐若现。
如今的她已是阶下囚,污泥垢面,早无之前的风采,发丝凌乱,遮住了她原本出尘姣好的面容,只微微露出那双蓝似大海,灿若繁星的眸子。
到底是谁诬陷她造反?
可惜她现在人在狱中,根本没有办法去查,还好有他。
思及此,云梦落眸中清冷退却,徒现温柔。
那日她入狱前,羽哥哥拉着她的手,眸中满是焦急和温柔,跟她说,“梦儿,你要相信朕,一定会给你平反,只是当下委屈你了。”
她抬眸望着他的双眼,那眸中闪烁的真诚和柔情让她甘愿受委屈。
她摇了摇头,柔声道,“只要能查出真凶,羽哥哥,我不怕受苦。”
帝羽微微勾唇,那眸底的愈色忽明忽暗,“来人,带云梦落下去。”
她任凭被带走,没有反抗……
今日的阳光似乎特别好,那从窗口投射进来的阳光中漂浮着许多细尘,微微泛着光。
“参见皇后娘娘!”
狱外传来一声带着敬意的声音,紧紧敲打着云梦落的心,她瞪大双眸,写满不可置信。
可那脚步声逐渐逼近,心底最后的挣扎让她一下子站起身来,抱着木制的牢墙往外看去。
她一遍一遍告诉自己,帝羽不可能立后,他还要给自己平反,然后娶自己的。
不会的……
然当那个女子一步一步朝她走过来时,她身上金灿灿的凤袍深深刺痛了她的眼。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雍容华贵,美得高贵的女子,“盈盈?”
令盈盈轻笑出声,铃铛般清脆的声音充斥着整个牢狱,此刻却让她感觉十分刺耳。
“是盈盈呀,师父。”她亲昵的语气让云梦落感觉陌生。
“你为什么会是皇后?”云梦落微眯双眸,眸光闪烁。
令盈盈走近看着她,垂眸轻抚她的凤袍,那眸中流露的幸福深深刺痛着云梦落的眼睛。
而那颗真诚的心,此刻已经千疮百孔……
“陛下说了,师父离世以后由臣妾承袭帝师之位,并昭告天下,会娶本宫位及人后,不过,师父你放心,徒儿一定会替你好好伺候陛下的。”
她轻柔的嗓音此刻是那般的刺耳,云梦落只觉眼睛酸胀,她转了转眸子,努力掩掉那淡淡莹光,接着轻笑出声,眸底浮现讽刺,“帝师?就凭你?”
不等她回答,云梦落继续道,“我云家世代交替,岂是你这种小喽啰可以取代的?”
令盈盈闻言眸底隐着一份阴鸷,长长的指甲陷入肉中却浑然不觉,她咬牙切齿地看着云梦落。
她总是这般高高在上,好似云间月般不染俗尘,这份傲雪般气质让她妒恨!
但令盈盈好似想到了什么,转而又勾唇轻笑,那笑容在以前云梦落觉得特别纯真,但现在她却觉得十分恶心!
令盈盈掩唇轻笑,抬眸看向她,“师父,你应该还不知道吧?”
云梦落别过眼去,一双水眸凝结成冰,冷声道,“有什么事就放!”
令盈盈仿佛并不在意她的不屑,继续道,“听说就在前一刻,云家四十口人全部丧命了呢!好有趣呀!那么多人,女人的尖叫声充斥着整个刑场呢!”
她一边说,一边比划,那脸上的笑意,言语的轻松,一字字,一句句都像一把锋利的刀割着云梦落的心,那一刻变得支离破碎,血淋淋的。
云梦落忽然感觉自己浑身无力,脚下踉跄了几步,心脏那一块已经疼得无法呼吸,她眼眶微烫,终是忍不住一滴眼泪滑落,“令盈盈!我云家待你不薄,这到底是为什么!”
令盈盈眸中映着单纯,她认真想了一下,忽然变得特别害怕,泪眼朦胧地往后退了几步,泪如雨下,唯唯诺诺地道,“师父,师父我知道错了,我不应该继承你的位置,又妄自嫁给陛下,我知道错了,你别生气好不好?”
云梦落被她突然的转变弄得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正纳闷着,忽然一个身影快速走过来心疼地将令盈盈搂进怀里,柔声安慰。
片刻,他抬眸望着她,那眸底的厌恶深深刺痛了她的心。
见此,云梦落不觉十分讽刺,眼前这个气宇轩昂的男人不就是她的羽哥哥?
可惜他的温柔不再属于她,而是眼前这个女人。
她冷笑着看着眼前这对“金童玉女”,心中疼痛难喻。
“云梦落,你造反一事证据确凿,如今云家皆已伏法,你还敢如此嚣张!”
云梦落凝眸望着帝羽,眸中隐含着一丝伤痛,轻声道,“羽哥哥,你不是说会帮我平反?为何现在杀我家人的是你啊?为什么?”
她的声音极轻,像片羽毛缓缓落在心头。
她此刻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帝师。
她只是一个普通姑娘,一个被自己夫婿抛弃的姑娘。
她好似满是伤痕,那么无助,泪眼朦胧。
帝羽揽着令盈盈,眸色变得冷漠,那高高在上的模样让云梦落感觉十分遥远。
“朕早就看不惯你高高在上,如雪山莲花般清高,不可接近,更是不喜欢你时时刻刻像个老师一样指导朕国家大事如何处理,云梦落,你应该明白,朕才是皇帝,才是天下之主!而非你的学生!”
“没错,灭云家是朕干的,从你九岁习得卜卦的那一刻就开始计划,蓄谋已久,你能拿我怎么办呢?还不是乖乖落入朕的圈套之中!先皇那般宠你,你应该随他而去的!”
云梦落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泪凝于睫,心痛不已,“原来从一开始你就已经算计我,可是先帝是你的父亲啊!你怎么会变得这样丧心病狂?”
帝羽轻笑出声,眸中满是阴鸷和狠毒,如一条吐信的毒蛇,“呵,他要废朕立谨言为太子,助他登基,朕怎么可能留着那死老头子?”
云梦落只觉眼前的这个人十分陌生,不再是当初的那个帝羽。
不,当初的帝羽也是假的,这一切都是假的!
悲伤之余,她脑海中闪过一个人影,瞬时抬眸定定地看着他,“谨言呢?你把他怎么样了?”
帝羽看着她如此紧张的模样,心中竟隐隐有几分不适,但很快就被他压下,只见帝羽微微勾唇,眸底满是无所谓,“谨言?他两日前为了救你已经被朕杀了,开心吗?真是个痴情种,为了你连命都不要!”
闻言,云梦落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有些无措地倚靠在墙壁上,说不清的痛楚和满心的愧疚将她侵蚀,嘴里呢喃道,“谨言,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
帝羽瞅见她如此难受的样子,觉得谨言没有死也大快人心了,今日,压在他头上的两个人都会死!
“你不用太伤心,朕马上送你去见他,让你们团聚!”
云梦落感觉心疼得窒息,她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落在地,泪如雨下,曾经他们相处的一幕幕绽放在她的眼前,痛楚充斥着整个心脏,她对不起谨言……
帝羽似乎连一刻都不想再看见她,勾唇冷笑,眸中闪过一丝狠戾,“来人,杀无赦!”
一声令下,有许多狱卒一股脑冲向云梦落,出于本能,她开始反抗。
却有更多的人将她钳制住,许多只剑映着白光朝她而去。
“呲——”
那一声是众多兵器一起刺骨穿插肉体的声音,在此刻格外醒耳。
而她手上的白玉镯却微微漾着光,清冷如月。
云梦落只觉喉口一股温热的腥甜冲上来,她大口吐出鲜血,抬眸望着帝羽,一双眸子水雾雾,夹杂着最后一丝期望,“你爱过我吗?哪怕就一点?”
帝羽别过眼去,眸中冰寒一片,将旁边的令盈盈搂紧了几分,“未曾。”
闻言,云梦落勾唇苦笑,即便知道回答是这个,但她还是忍不住心痛,原来这一切不过是利用……
她缓缓闭上眼睛,含恨而去。
一代天骄,在她十七岁时陨落了。
帝羽凝眸看着她,她这一生偏爱白衣,就算死去,那身白衣染上血色,扑上尘埃,看起来,却也好像只是不小心坠落凡间染上些许尘埃的月仙。
灵魂渐渐脱离本体,她望着帝羽,眸中恨意滔天,是他利用自己的爱为非作歹,害了谨言,害了自己的家人!
她好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