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问鱼一身湖水蓝的流仙裙,裙摆用银线绣了祥云,腰间围了一条由拇指大的东珠串成的腰带,腰肢不禁盈盈一握,端得是美不胜收。
发间也没有多余的装饰,簪了支金丝累东珠的珠花,步摇也不曾戴一支。
临出门时,寻芳拿来了新因为做好的鹤裘披风,知道她一贯的做派,贴心的为她戴好面纱。
“太姑祖母,您来了京城这么久还未曾出来逛过吧。”陆文娟亲昵的挽着陆问鱼的手臂,笑得眉眼弯弯。
“我畏寒,所以不怎么喜爱冬日。”陆问鱼手里抱着个套了狐皮的暖囊,抬眼看向人来人往的街道,几不可察的皱了皱眉。
她喜静,从来都不喜人多的地方,如果可以,她倒是宁愿一直缩在沉香苑,只因陆家二女盛情邀约,实在推脱不得。
“太姑祖母,您身上好香啊,是用的什么熏香?我从未闻过同样的味道。”陆文娟往她身上凑了一下,深吸一口气问道。
“这个要问寻芳。”陆问鱼答道,她平日里素来不在意这些,都是寻芳她们三个为她置办。
落后半步的寻芳听得陆问鱼的话,连忙上前两步施礼,“娟姐儿,这是奴婢新制的香,名唤冷月。”
“寻芳姐姐竟会制香?”陆文娟双目微亮,惊讶道。
“是我们女郎教的。”寻芳抿唇笑着答道,殊不知女郎教的可不是制香,是制毒,二者异曲同工,不过这就不便与旁人说道了。“娟姐儿要是喜爱,回了沉香苑我给您拿上一些。”
“娟儿不得无礼。”陆文君拉了她一把想要阻止,这胆大的丫头居然开口向太姑祖母要东西。
“好啊,谢谢寻芳姐姐了。”陆文娟性子活泼,笑的时候双眼眯得像只正在晒太阳的猫儿,径直无视了陆文君的话。
“你真是…”陆文君拧了她的手臂一下,跺了跺脚走到了一旁,纤巧忙跟过去劝慰。
“呀,这个灯真好看!”陆文娟听到陆文娟如此说,并不在意,突然又看到一旁小摊上挂着的花灯。
陆文娟拖着陆问鱼过去,陆文君无法,只能跟在身后。
花灯做成了小巧的兔子形状,是整个摊子最精致的一盏。
“几位小娘子眼光真好,这是今年最受欢迎的玉兔灯。”戴着瓜皮小帽的小贩乐呵呵道,还揉了揉眼睛,“哎呀,我这怕不是见着月宫仙子了吧。”
说着倒学着戏文里那些书生模样,冲几人行了个礼,“几位仙子姐姐在上,小的这厢有礼了。”
他这幅滑稽的模样逗得陆文娟捂嘴直笑,小手一挥,“统统买了!”
“哎!这下小的可以早早收摊去会心上人了!”小贩一边为她们摘下花灯递给身后的寻芳等人,一边咧嘴直笑道。
陆问鱼看了他的脸一眼,柔声道:“你这几日不要去北边。”
纤巧上去给了钱,笑盈盈的告诫道:“我家女郎一句千金,你可一定要记住了。”
小贩早早卖完了灯笼,心里感激几位贵女,顺嘴接了句“小的一定谨记女郎教诲。”
至于他是否放在心上,陆问鱼并不在意,她不过恰好碰上,能不能避过就看他的造化了。
陆文娟不过是孩子心性,兔儿灯玩了一会儿便抛在脑后,陆问鱼只能无奈的接过来拿着。
又逛一会儿,买了些小玩意儿,就到了江边。
这会儿江上结了厚厚的冰,冰面上搭了一人高的台子,上面挂着一排排的花灯,足足十排,花灯下挂着谜题。
陆问鱼看了一眼,一百盏花灯的顶端有一盏巨大的莲形花灯,花灯上有一名舞姬正身着薄如蝉翼的纱衣伴着乐声在轻歌曼舞。
陆文娟也看到了那名舞姬,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抱着陆问鱼的手臂紧了紧,“太姑祖母,她不冷吗?”
陆问鱼还没回答,陆文君已经接过了话头,“怎么不冷?只不过是没有选择罢了。”
陆问鱼侧头看她,只见她专注地盯着那名舞姬,眸光清亮,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过一刻钟,人越聚越多,有名作富商打扮的中年男人提着铜锣上了台。
铜锣敲响,男人开了口。
“大家请静一静。”
“今年轮到我百花楼做东,彩头就是我百花楼花魁晴烟姑娘的初夜,只要猜中这一百道灯谜,他就将是我们晴烟姑娘的入幕之宾!十两银子便可报名。”男人说着,抬手指了指莲灯里的舞姬。
刚才离得远看不大真切,现在离得近了,方看清不停跳舞的舞姬脸上全是泪水,她长得本就十分柔美,这般梨花带雨的模样,更是激起了台下一众男人的保护欲。
“真是欺人太甚!”陆文娟捏紧了拳头,她与陆文君都是读书不得力的,猜灯谜肯定不行,便拉过陆文君偷偷商量,“咱们一会儿注意是谁赢了彩头,到时候半路堵过去把人截了。”
陆文君俨然被她说动,她们俩都渴望做女英雄,现下就是个大好的时机。
陆问鱼听到她们商量不禁想扶额,还好,她们还知道等人赢了要带走的时候截,还不算没救。
对纤巧使了个眼色,纤巧会意,去报名的小厮那里报了名为她们三个报了名。
三皇子薛年奉了太后之命去晋州接那位年纪比他还小一岁的表姑,却不想在途中刚好错过,以至于他到了花灯节才赶回京。
才入城门就被六皇子薛城给截了下来。
“三哥!你可回来了!快跟我走,快快快!”六皇子二话不说,把他从马上拽下,拖着他就往江边赶。
六皇子唯一的喜好便是女人,尤其是柔柔弱弱的女人,百花楼三日前便放了话出来,今日的花灯节百盏花灯的彩头是晴烟姑娘的初夜,那位晴烟姑娘正合他胃口,他功课不好,素来与三皇子关系好,得知他今日要回京,早早便命人在城门口守着了。
果不其然,三皇子刚进城就被他截住了。
“到底所为何事?”三皇子被他拉着,颇为无奈,六皇子虽身宽体胖,力气却不小,他一时竟挣脱不得。
六皇子只能一边拉着他走一边把百盏花灯的事向他说了。
“所以,你这么火急火燎的,只为了一名舞姬的初夜?”三皇子实在被他搞得哭笑不得,他还以为这六弟是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是啊,这还不算火急火燎吗?这都大火烧房了!”六皇子拉着他气喘吁吁,步履却是不停,等他们好不容易赶到,已经有人陆陆续续上了台子。
陆问鱼正要同陆文君和陆文娟上台,脚步突然顿住。
“走!”她低声喝道,一把拽着陆文娟的手臂就往外挤,力气大得惊人。
寻芳三人不知出了什么事,但她们几人对于陆问鱼的话已经习惯性执行,连忙拖了陆文君与她们带着的婢女与嬷嬷循着陆问鱼的身影往外挤。
陆文娟想问什么,抬头看到陆问鱼紧皱的眉头,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被动的被陆问鱼拖着向外疾步而去。
陆问鱼拖着人到了江边,耽误了不少时间,当下也来不及说什么,只点了健壮的仆妇让她们护着陆家二女去往清净的茶楼等候,随即带着寻芳三人往花灯台挤去。
好不容易挤到台前,陆问鱼也顾不得许多,叫寻芳与纤巧做好疏散人群的准备,带着姝儿上了台。
尔后二话不说,飞身上了莲灯。
晴烟见到突然飞上来的蒙面女子愣了半晌,直到女子将身上披着的鹤裘披风脱下裹在了她单薄的身子上还未反应过来,只瞪着一双美目呆呆瞧着她。
正要问话,便被她抛下了莲灯,被早已侯在下面的姝儿轻巧的接住。
姝儿顺手将刚刚打劫来的铜锣一并抛了上去。
陆问鱼接过铜锣,一个转身,流仙裙角划出一道夺目的弧线,她敲响铜锣,大声喊道:“大家快离开,冰面要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