姝儿这时领着陆家兄妹三人进来了。
三人恭恭敬敬同陆问鱼行礼。
“我呢,对你们要求不高,君姐儿与娟姐儿只要哪一日联手在姝儿手下走得了三十招,我便写封信予你们,届时你们叫人去送给飞虎大将军。”
陆问鱼接过寻芳递过来的信在两个姊妹面前晃了晃,两人互相递了个眼色,这就是传说中的印着金鱼印鉴可以办成任何事的信了。
“君娘谢过太姑祖母。”
“娟娘谢过太姑祖母。”
两人齐声道,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陆问鱼看着她们,神色十分满意,这才像陆家的女儿。
不过这份满意停留在看向陆文昌之前。
“昌哥儿这两日觉着如何?”陆问鱼喝了口热茶,不动声色的问道。
“回太姑祖母的话,我身为陆府唯一的男丁,就算不入仕,偌大的家业也不会让我饿死,我为何还要如此辛苦?”陆文昌这两日恹恹的,来沉香苑之前被父亲狠狠教训过,如果他敢惹太姑祖母生气,父亲第一个不会饶过他。
“偌大的家业?唯一的男丁?”陆问鱼没忍住用丝帕捂了嘴轻蔑的笑了起来,一旁的陆文君与陆文娟更是臊得满脸通红,自己这不成器的兄长怎能说出如此话来。
然陆文昌并没有觉得自己哪里说得不对。
“罢了,你随我来,纤巧你先带君姐儿和娟姐儿去用饭,一会儿教骑射的先生该来了。”陆问鱼笑过后做了安排。
领了寻芳与姝儿带着陆文昌去了沉香苑南面的书房。
寻芳和姝儿到了门前自动守住了门,让陆文昌单独跟着陆问鱼进去。
说是书房,其实是一个摆着八卦模样阵法的空房,最里面摆着紫檀木的香案,供奉着一张女道士的画像,细细看去,画上之人竟然与陆问鱼有七八分相似。
“你坐那里。”陆问鱼燃了香,随手插进香炉,也不行礼。
陆文昌随着她的手指看去,她说的是阵法中间的一块蒲团。
他现下是死猪不怕开水烫,打定主意要跟陆问鱼杠上了。
“闭上眼睛。”陆问鱼背着手笑眯眯道,她总有办法让死猪褪下来一层皮。
陆文昌得了陆问鱼要他睁眼的令,一睁眼居然站到了陆府门外,他正暗自狐疑,一个管事模样的中年人从里面跑出来一把拽住了他。
“主君快进来,这会子正闹得厉害,你可别受了伤才好。”陆文昌被他拉进了府里,待进了院子停下来才看清这管事竟然是阿木,只不过是已到中年的阿木。
“这是怎地一回事?”他一把抓住阿木大声问道。
“主君,现在张家已经闹起来了,说您宠妾灭妻,残害结发妻子与亲生骨肉,已经在赶过来的路上了!”阿木拉着他又往院子里推。
他还没来得及问张家是怎么一回事,一名年轻男子就带着十来个健壮的下人打了进来。
“好你个陆文昌!我好好的妹子嫁与你,竟被你生生磋磨至死,今日你不给我个说法,我便要你好看!”年轻男子说着,又命人去拖了一名挺着孕肚的女子出来,看样子已经快足月。
陆文昌这下也认出来了,这是他的贴身婢女春瑛,只是她此时衣着鲜艳华丽,是作妾室打扮。
“主君救我!妾身是无辜的!分明那张氏自己掉了孩儿,赖在了妾身头上!主君救救我们的孩子!”春瑛扑过来抱住他的腿哭求,吓得他几乎跳起来。
“给我打!”男子大手一挥,几名下人拖过春瑛按在地上就施了杖刑。
“你们这…你们这…还有王法吗?”陆文昌看着这一片乱哄哄的景象嗫嚅道,声音却被淹没在喊打喊杀声里。
不多时,一行人散去,只留下满地血水与春瑛瞪着眼死不瞑目的尸体。
陆文昌被她那双眼睛瞪着,没忍住扑到一边几乎吐出了胆汁。
这还不算结束,因为张家马上送来了一个人,正是陆文娟,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封休书。
原来陆文娟正是嫁给了张家二房的嫡子,因出了春瑛害死张氏孩儿导致张氏一尸两命的事,累得陆文娟也被休弃。
“都是因为你!”陆文娟的拳头一下一下砸在了陆文昌身上,“若不是因为你与恒王妾室牵扯不清,大姐姐便不会给恒王做妾以至不足一月便被折磨至死,父亲母亲也不会郁郁而终,你那些荒唐事连带着我也在婆家抬不起头,现在我也被休回来了,你满意了吧!你还想要什么?是不是还想要我的命!你说一声,我马上给你!”
陆文娟捶着捶着,终于忍不住瘫坐在地捂着脸嚎啕大哭起来。
陆文昌捂着头蹲在地上,曾经天真无邪的妹妹现在如同老妇,下人们受了伤蜷缩在角落里,一向忠诚的阿木因为护着他也被打得不轻,躺在廊下爬不起来。
“你永远都是这么没出息,若是你当初争气一点,我们陆家何至于此!”陆文娟哭着埋怨,恨不得再将这不争气的兄长打上一顿。
陆文昌蹲了半晌,才突然想起还有陆问鱼。
“太姑祖母呢?晋州陆氏呢?”
他不提还好,他一提便被陆文娟狠狠一把推到在地。“你还有脸说,如若不是你,我们一家怎会被族中除名!父亲又怎地会因此事被降职,如今陆家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陆文昌这下真的呆在了原地。
“昌哥儿。”寻芳推了推坐在阵法中央的陆文昌,看着他迷茫的眼神恢复清明,才退到了一旁听候陆问鱼差遣。
“太姑祖母,文昌知错了。”陆文昌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抬起袖子擦了脸跪倒在地。
“你看到的,是你原本的未来。”陆问鱼倚在窗边泯了口茶水淡然道。
陆文昌伏在地上不敢说话。
“我现在要给你另一个未来,你要,还是不要?”陆问鱼盯着他的头顶,语气突然凌厉,如果他不姓陆,她才懒得管他的死活。
被她语气里的凌厉吓得一颤,陆文昌闷声答道:“文昌唯太姑祖母的话是从。”
陆问鱼这才满意的点头,命姝儿带他下去用膳。
姝儿的嘴撅得老高,她本就不满陆文昌的不学无术,女郎还把他放在她眼皮子底下,她宁愿去教外院那些小厮也不想与这纨绔公子哥儿打交道。
“去罢,我会替你向女郎讨赏。”寻芳见她不乐意,上前小声劝道。
“那我要满香楼的醉鸭。”姝儿小声道,又伸出了三根手指,“要三只。”
寻芳没好气的推了推她,待她领着陆文昌出去了,才叹了口气对陆问鱼道:“女郎这又是何苦?”
“这是我欠陆家的。”陆问鱼看着那副画像淡然一笑,抬脚出了屋子,寻芳赶紧跟上。
那日以后,陆文昌像是换了个人般,陆问鱼安排的功课他也不再抱怨一句,分外用功,小郑氏来见着,对陆问鱼又是千恩万谢,顺便把京城里时兴的玩意儿再次搜罗一遍送了过来。
一晃到了年关,三个孩子送回陆府过年,陆江与小郑氏三番五次邀请陆问鱼去陆府过年也被她婉拒,只应了陆文君与陆文娟约她去逛花灯节的约。
大姜民风开化,女子亦可像男子一般外出,各行各业也能见着女子的身影。
花灯节那日天放了晴,陆家两姊妹早早就来了沉香苑等候,陆问鱼收拾妥当由她们带着出了门。
两姊妹今日作一模一样的打扮,簇新的蜜色袄裙绣了翩翩起舞的彩蝶,垂堕髻上簪了万宝楼新出的五彩绢花,戴着一支纯金打造的飞燕步摇,红玛瑙的耳铛映得两个小姑娘如同春日里枝头上新开的桃花。
陆问鱼让寻芳拿出了为她们新做好的狐裘披风,两个小姑娘立即恭敬地行礼,嘴里甜甜道:“谢过太姑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