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母莫急,您看您现在的日子,高荣伯府嫁出去的女郎们哪一个不羡慕你,放眼整个京城,又有哪家贵女过得有您圆满。”赵嬷嬷拍拍她的手安慰道。
“母亲,我们什么时候去拜见太姑祖母啊?”陆文娟这时坐到了榻上,倚着小郑氏撒娇道。
小郑氏看向陆文君,只见大女儿沉吟片刻道:“女儿以为,等兄长出狱后一家人一起去拜访为好。”
小郑氏也正有此意。
不过母女三人没有等到这个机会。
当日陆江领着沈诺去了沉香苑,他又被晾在了门外整整一个时辰,沈诺出来的时候几乎脚软得不能走路,还是由他的小厮搀扶着出来,两人说了些什么他不得而知,看沈诺的模样,估计不大好。
第二天天还未亮陆文昌就被放了出来。
陆江当即就把他打包送去了沉香苑,连面也没让小郑氏见着。
这还不算完,打包陆文昌行李送过去的时候,顺便把一双女儿也送过去了。
小郑氏起床用朝食时才得知了这个消息,当下朝食也不用了,匆匆收拾了一番跟着赶去了沉香苑。
刚进内院,就看到兄妹三人穿着同色的石青色单衣在院子的雪地里里扎马步,吓得她双腿一软差点跪坐在地,幸好姝儿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
她也顾不上礼数,就要去把兄妹三人拉回来。谁知陆文娟反而规劝道:“母亲请回吧,太姑祖母说了,只要我与大姐姐跟着姝儿姐姐学有所成,就与飞虎大将军去信,让我们去往军中历练,只要去了军中,以我们姐妹的本事,假以时日,一定能成为女将军!”
小郑氏又去拉陆文昌,谁料平日里油嘴滑舌的陆文昌涨红了脸,半晌才憋出一句“母亲不用担心,当初是儿子不孝,如今只想发愤图强,以后好好报答父亲与母亲。”
这回小郑氏彻底脚软,任由着姝儿与赵嬷嬷将她搀进了内室。
还是那间会客厅,陆问鱼倚在榻上捧着画本子看得津津有味,手边的小桌上摆着热茶与点心,纤巧坐在一旁的小杌子上剥着荔枝,寻芳在另一边做着针线。
小郑氏进去的时候就看到这样一幅景象,榻上的女郎身着藕色用金线绣着满园春桃的家常袄裙,头上簪着金丝缠粉玉的桃花,慵慵懒懒的倚在那里,便映得满室生辉。
小郑氏心下便知这位就是那位传说中的小姑祖母了,她也顾不上别的,强撑着给榻上的小女郎行了礼。
迫于陆问鱼的威压,她不敢贸然开口,怕一个不慎得罪了她,自己的儿女反倒要吃苦。
“郑二娘,一别经年,我差点认不出你了。”陆问鱼放下话本,笑吟吟道。
小郑氏听得她这么说,猛地一抬头,像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再也支撑不住跪坐到了地上。
这小女郎…这小女郎…当年祖父身染怪病,药石无医,有个小小的女道士就是在这时候寻了上门。
当时她远远的看过一眼,这女道士不足十岁,一身雪白的道袍,像是观音座下的童子童女,不过一个晚上,原本以病入膏肓的祖父就能下地,直到寿终正寝也没有再病过一回。
在那女道士离府前,她有幸近前送她,那女道士仰头瞧了她半晌,对父亲道:“这女郎与我投缘,他日我得了闲,有一份薄礼送上,望高荣伯笑纳。”
她那时没有将那话放在心上,如今连在一起,这一切便都说得通了。
没想到,这陆娘子竟然会是当年治好过祖父的小小女道士!
“居…居士…”小郑氏喏喏道。
“我如今已还俗三年,不再是居士了。”陆问鱼笑道,可见她此刻心情极好。
纤巧将装着剥好的荔枝的玉盘放到了陆问鱼手边,擦干净了手才去扶起小郑氏,“娘子以后还是随着三郎君唤女郎一声小姑祖母罢。”
小郑氏谢过,寻芳又引她坐了,为她上了热茶和点心。
陆问鱼与她拉了几句家常,又道:“江哥儿非要将这三个孩子送来我这里让我教养,我不过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哪里能够教养呢?传出去怕是要贻笑大方,恰好你这会子来了,便把人领了,家去罢。”
“有您亲自教养他们,那是他们几世修来的福气,且您是太姑祖母,教养他们天经地义,旁人断断挑不出错来。”小郑氏只斜斜地坐了半个凳子,陪笑道。
“在我这里不必拘谨,既然你也没有旁的话,我就直说了,我准备把君姐儿与娟姐儿送到山西飞虎将军的兵营里历练。”陆问鱼吃了一颗荔枝,又示意纤巧将荔枝分出一半端到了小郑氏一旁的桌上。
小郑氏作为命妇也曾随着陆江入宫赴宴,这陆问鱼的做派与气度,怕是宫中一般的娘娘也比不了。
“这…”她犹豫着开口,本意是想说女子如何能进兵营抛头露面打打杀杀,但对上陆问鱼的目光,嘴里的话莫名地拐了个弯,变成了“那昌哥儿的安排…”
陆问鱼扫了她一眼,面色不变,“他文不成武不就,等他身子骨练壮实些,就送他去胡先生座下学医。”
这下小郑氏不敢再多言,站起身端端正正恭恭敬敬向陆问鱼行了个晚辈对长辈的大礼。“郑二娘多谢小姑祖母。”
赵嬷嬷跟在一旁跪下行礼,心中亦是大惊,这胡先生是大姜有名的神医,当年这胡先生名不经传,不过是一名小小游医,逢皇后娘娘生小公主时难产,整整一日也未生下来,太医院束手无策,陛下贴了皇榜寻医,他揭了榜入宫救治,最终母女平安,公主的小名更是由他所取,此后又拒了陛下要召他入太医院的旨意,继续作为游医行走天下。
如果陆文昌成了他的亲传弟子,前途必定不可限量。
“二娘多礼了,他们兄妹三人皆是我陆氏子孙,我身为他们嫡亲的太姑祖母,应当力所能及的照拂。”陆问鱼虚虚抬手,纤巧连忙上前扶起了小郑氏。
有了陆问鱼这些话,连日来压在她心里的那块大石头也终于落了地。
“是,是我见外了。”小郑氏抽出帕子按了按眼角,再也不担心外面三个孩子有没有被冻着,反而是问她能不能常来陪陆问鱼解闷。
陆问鱼哪里不知她的想法,打着来陪长辈解闷的旗号来瞧三个孩子,她也不揭穿,笑着应了,尔后还留了饭,待到午后才命纤巧将她送出了门。
晚上陆江结束公务回了府,以为小郑氏必定会同他闹上一场,结果小郑氏已经命人摆上了饭,还烫好了酒。
温柔小意之后,小郑氏趴在他胸口向他打听陆问鱼的喜好,他才知白日里小郑氏已去过沉香苑,却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快就转变了态度,言语间对陆问鱼倍加恭敬。
“我高荣伯府如果有这么一号姑祖母,何至于会沦落至此,三郎,我们要惜福。”小郑氏喟叹了这么一句,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陆江听了妻子的话,几乎睁着眼到了天明。
天一亮就亲自带着人把京城里最时兴的各种玩意儿搜罗了来命人送去了沉香苑。
纤巧在陆江送来的东西里翻翻捡捡,忍不住拿帕子捂了嘴笑起来。
“这三郎君也真是,这么上赶着给咱们女郎送银子。”
寻芳过来看了,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拿细长的手指点了点纤巧的额头道:“你这个促狭鬼,三郎君必定不知这是咱们女郎的铺子。”
“好了好了,吵得人头疼。你们拿去分了吧,只把那几本话本子给我留下。”陆问鱼笑着赶她们。
铺子里一旦来了新货,首先就要在她眼下过一遍,看得上的都留了下来,看不上的就送到铺子里去摆着。
纤巧说得不错,这陆江去她的铺子买东西送给她,不是上赶着给她送银子又是什么,不过这些话纤巧说得,她却是说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