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各宫都在准备晚上守岁,秋云被封为云夫人的消息便不胫而走,传遍整个后宫。
段淑妃气得摔了两套青花瓷茶具。
“贱人!贱人!”她抓起手边的茶盅照着福洲的头就砸了过去,当下福洲的头被砸破,血流满面。
福洲伏在地上,血流入眼睛也不敢抬去擦,嘴里只不住道:“娘娘息怒。”
“本宫不是叫你给她送汤让她起来了吗?”段淑妃死死的盯着福洲,面上戾色尽显。
她实在想不通最是衷心的秋云究竟为何会背叛。
“回娘娘的话,奴是按照娘娘交代的话说的,那云夫…那秋云当时一句话也没说,结果奴也没想到,她会…”福洲抖着身子,因为低着头,段淑妃没有看到他嘴角的那一丝冷笑。
…
陈静妃身着绯红宫装,慵懒的倚坐在主位,一手慢慢抚着怀里白色波斯猫儿的背,一手搭在绣牡丹的引枕上,由着贴身大宫婢横柳为她仔细打理着指甲。
秋云一袭烟波银线绣兰宫装走了进来,站定后端端正正对她行了一礼道:“以后还请娘娘多加照拂。”
陈静妃抬眼打量,只见她梳了个京城时下流行的缕鹿髻,簪着金丝累东珠的珠花,斜插两支鎏金点翠钗,施了薄薄脂粉,行礼时举手投足自带一股风流。
各宫都有她的眼线,段淑妃与秋云的事她自是知道得一清二楚,这么多年来,她们主仆可是狼狈为奸,这秋云可是她最为得力的一条狗,如今这狗急了也知道跳墙,至于这条狗反扑的后果,她拭目以待。
遂当即道:“妹妹客气了,咱们姐妹同为陛下妃嫔,自当同心协力照顾好陛下。”
秋云抿唇一笑:“谨遵姐姐教诲。”
两人眼神相对,心照不宣的笑了起来。
宝福宫内,陆问鱼正懒洋洋的趴在桌上写字,寻芳被她遣回沉香苑主持院中一切事宜了。
“金霖在写什么?”太后由黄嬷嬷扶着入内。
陆问鱼被她连忙坐直身子,把狼毫笔放好,将写了字的宣纸揉成一团扔到了一旁。
“不过随意写写罢了,见不得人。”陆问鱼顺势上前扶住太后的手。
太后以为她是不好意思,毕竟她派去的人传来消息,陆问鱼在道观里除了吃就是玩,也没有受过正经教导,就算学本事也跟一般女道士学的东西不同,对那些大家闺秀的东西不精通也是正常。
好在现在回了京城,她大可以放在身边悉心教养几年,也不算愧对了陆家的列祖列宗。
她看着陆问鱼的脸,越看越是满意,就这容貌气度,不会琴棋书画针线女红又如何?这以后是要做当家主母的,又不需要像那些妾室娘子一般以色侍人。
“那些个命妇已经来了,咱们一块儿出去瞧瞧去,也让她们认认人,你如今住在宫外,省得没人照应。”太后慈爱的拍拍她的手背,带着她出去了。
落在身后的黄嬷嬷顺手清理案几,心下好奇,打开了那个纸团,一看之下,不由大惊失色。
连忙小心翼翼将纸抚平,再整整齐齐叠好,放进了袖中。
那些品级较高的命妇已经到了,正在殿外等候。
太后甫一坐到主位,宝福宫内侍总管德永便扯着嗓子去宣她们入殿觐见。
陆问鱼就坐在下首,看着一群花枝招展的命妇以及贵女由宫婢领着进来。
见完礼,太后一一赐座。
“今日,诸位夫人女郎便先在我这宝福宫内用午膳吧。”太后威严的开口,目光一一扫过下首。
芙嘉公主对上她的目光,眨了眨眼,会意的接话道:“母后不是说有事要同芙嘉说吗,是何事呀?”
太后微微一笑,“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如今你表妹回了京,你多与她走动一二,自家亲戚,莫要疏远了去。”
言罢又看向各位命妇贵女道:“这是我侄女儿,陆氏问鱼,从小就在道观养着,没有见过这京城的繁华,如今刚刚回京,各家的女郎们若是有什么诗会茶会,不妨带着她玩玩,就当是让我这没见过世面的侄女儿见见世面,开阔开阔眼界罢。”
太后这话说得谦虚,但一众命妇都知道她的意思,连连带着自家女郎应是。
芙嘉公主站起来对陆问鱼行了一礼,“芙嘉见过表妹。”
一旁的汪琼与汪敏也站起来行礼,“见过姨母。”
陆问鱼微笑着站起来回礼。
柔嘉公主也带着女儿站起身跟陆问鱼见礼。
陆问鱼看了她一眼,她身着天青色绣祥云宫装,肌肤蜡黄,形容憔悴,哪怕是上了厚厚的脂粉也遮不住疲态,她只比芙嘉公主大了三岁,现下模样,说她大了芙嘉公主十三岁也是有人信的。
再见她刚刚及笄的女儿温玉燕亦同她一般。
“表姐与燕姐儿可是身子有恙?”陆问鱼心下不忍,开口询问。
“多谢表妹挂怀,最近不知怎的,我与燕姐儿晚上总是不能入睡,太医也请过了,却断不出个缘由,久而久之,便成了如今这幅鬼模样。”柔嘉公主说道,颇为不好意思的指了指自己的脸。
陆问鱼点了点头道:“我们本是亲戚,当多多走动,年后我便来府中探望。”
太后本想说什么,但见到陆问鱼凝重的神色,又把欲脱口而出的话咽了下去。
这么看来,柔嘉公主府中必定是出事了,还非同小可。
与众人聊了一会儿,太后便让她们自己喝茶赏景,带着陆问鱼出了殿去了她的寝宫。
到了寝宫屏退一众伺候的内侍与宫婢,独留下了黄嬷嬷伺候。
“金霖,你老实告诉我,柔嘉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太后坐在榻上,看着陆问鱼,眼里有隐隐不安。
“其实不是大事,只是颇有些棘手。”陆问鱼一向直来直往,太后既问,她便老实的答了。
“究竟是何事?”太后抓住她的手臂,三个女儿,长公主和嘉和亲没了,只剩柔嘉与芙嘉二人,她不能再白发人送黑发人。
“问题出在驸马身上…”陆问鱼扶着太后坐下,又为她倒了一盏茶。
“此事待我出宫查证后再说罢,急不来。”陆问鱼纤细的手指掐算片刻道。
听到此话,太后再也忍不住掩面而泣,大姜的驸马只能挂闲职,不可有通房妾室。
当初先帝为柔嘉公主和光禄大夫温辉的嫡次子温承言赐婚她就不同意,温承言这个人十分有野心,成了驸马就相当于断了他的仕途。
“都怪我…若是我当初拼死拦着…”
“姑母,凤体要紧,金霖斗胆问一句,若是最后查出来此事是驸马做的,您看是和离还是…”陆问鱼轻轻说着,拿起一旁的茶盅盖子狠狠一捏,白瓷盖子发出细微的声响,碎成了好几块。
太后吓了一跳,赶紧拉过她的手细细查看,发现没留下任何痕迹才松了口气。
看罢想起驸马的事,又锤了一下桌子,“敢如此对待天家公主,自然就该做好承受天家怒火的准备。”
...
“二皇姐,我听宫人们都在传,说最小的表姑姑入宫了。”五公主薛宝珠提着裙角蹦蹦跳跳上前挽住了二公主薛宝言的手臂悄声道。
二公主嗤之以鼻,“不过是道观长大的丫头罢了,什么表姑姑。”她穿着一身石榴色绣喜鹊杜鹃的宫装,挽着高髻,簪着两朵多宝珠花,斜插一支鸿雁步摇,丹凤眼,柳叶眉,标准的鹅蛋脸,只是唇角向下,看起来多了几分刻薄。
五公主年纪尚小,不过十来岁,穿着嫩黄的宫装,梳着丫髻,缀着两朵蝶形珠花。
婴儿肥未褪,杏眼清亮,倒像是菩萨座下的童女。
“是真的,我母妃也在说,还耳提面命,叫我千万不要得罪了这位表姑姑。”五公主见她不信,提出母妃的话来佐证。
“就算是表姑姑,但也无可否认她在道观长大,没有人教导她技艺与礼仪,定是粗鄙至极。”二公主不屑道,段淑妃已经同她讲过了这位甚是得宠的表姑姑。“我可不会承认这种人是我的表姑姑。”
五公主似懂非懂,点头道:“反正二皇姐怎么说,宝珠就如何做便是了。”
二公主眼风扫过五公主的脸,轻蔑的扯了车唇角,如果不是段淑妃有意拉拢惠妃,她才不会搭理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