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东华县城门。
张二牛和小九下了牛车,跟着父亲排在人群后面。
东华县坐落在华县北边,早先和华县同属于东华县。后来行政区划时东华县给划了两块县域,东华县援用旧名,另一块就是华县了。
“站住。你们是做什么的?”
护卫拦住路,询问着父亲。
父亲连忙递过去路引,拉过小九:“兵爷,小的是华县的农户。这孩子的父亲是个瓦工,7月底到东华县来修得粮仓,8月份去了京城。走得时候匆忙,把家伙事寄存在贵县,留了些东西给这孩子。这次小的就是带这孩子来取东西的。”
护卫抬头看了一眼,倒也不刁难三人,放三人进了城。
东华县到底是老城区,底蕴比华县要深厚些,从路面就能看出来。东华县的主干道都铺上了厚重的青石板,而华县都是那种石子路,两者自然没法比。
“客官,里边请。”
张二牛一行人寻了家驿站,一个小厮招呼着三人,帮忙接过牛车。
驿站是间三层的小楼。入门左手边就是柜台,掌柜正在教着一个小厮。正厅里摆了8张桌子,几个旅客正坐在桌前吸溜着面条。
“掌柜的,你们这价钱怎么算啊?”
父亲领着两个孩子走到柜台旁,开口问道。
掌柜的打量了眼父亲,脸上露出笑容:“丙字房一晚10文钱,丁字房一晚5文钱。日结。”
“要间丁字房吧。”
“好嘞。你这边带着两个孩子,给你安排到6号房吧。虽然空间比其它的小些,但是床倒是挺大。”
见父亲点头,掌柜在簿子上写下来,又问道:“我看你是驱着牛车过来的,这是过来?”
“过来办些事儿。”
这牛你自己备着饲料的话,一晚是2文钱,若是用我们店的饲料,一晚是3文钱。”
“不用了,我们自己带着稻草呢。”父亲连忙摆着手:“几捆草就要卖1文钱……”
掌柜也不反驳,往簿子上登记了信息后,跟边上的学徒吩咐几句,开口道:“几位客官里边请,让小六儿带你们去客房。小六啊,给几位客官带路。”
“好嘞。几位客官这边请。”
小六儿出了柜台,领着几人到了后院。
丁字房一看就是用柴房改装的。店主又打了好几个隔断,更显得空间狭小了。除了一张床,几乎没多少空间摆放其它东西了。好在床倒是够大,三个人挤挤也能凑活着睡。
父亲关上房门,换着外衣,对两个孩子道:“小九你也换套衣服,下午我带你过去一趟。二牛你下午就呆在这儿,不要乱跑啊。”
“知道了。”
下午父亲就带着小九出去了。
张二牛到了马厩,从牛车里抽出一大捆稻草放在马槽里面。
说是马厩,但是里面马没见着,牛、驴子、骡子加起来倒是有11只,都低着头在马槽里吃着草。
“嘿,小子,过来。”
正发着呆的张二牛回过神来,扭过头。
“看什么看,说得就是你。过来帮我把马牵过去。”
一个秀才打扮的男子站在马厩外,冲着张二牛说道。
他看上去应该是30来岁,颧骨高高的,脸也瘦削得紧,手里牵着一匹黑马。黑马瘦骨嶙峋的,一如它的主人。
张二牛也不理他,又从牛车里扯了一大捆稻草递到老牛跟前。
那男的牵着马走到跟前,站在马厩外面扫了里面几眼,一脸嫌弃:“真臭。你,帮我把马牵进去。”
事实上驿站每天都有打扫。而且正是冬季,马厩里并没有什么味道。
张二牛也不搭理他,坐在牛车上看着男子。
男子避开张二牛的视线,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嚷嚷道:“你怎么回事啊?我问你话呢!小二!小二!”
“来嘞。”一个小厮快步赶过来,问道:“哟,客官,这是怎么了?”
“你们这怎么回事啊?我让那孩子过来帮我牵马,他倒好,连动也不带动弹的。”
小厮看了眼呆在马厩里的张二牛,连忙解释道:“客官真不好意思。那孩子并不是我们这里的,也是我们的小客官。”
男子蠕动了下嘴唇,半晌才嚷道:“那也是你们的不是。我都在这儿等了半天了,连个过来伺候的人都没有。”
“是是是。”小厮陪着笑。
好说歹说,才算是把男子劝住,往店里去了。小厮这边牵着马走过来,将马拴在马厩里。
“刚才谢了啊。”张二牛跟小厮道了声谢。
“嗨,没事儿。30多岁的人了,还跟个孩子置气。”小厮眼里满是揶揄:“客官你也别往心里去。你是见得少啊。像这种人我们见得多了,读了几本书识几个字,就以为自己是举人老爷了,傲得不行。实际连屁大的本事都没有。习惯了就好。”
“拽得跟个二五八万似的,连顿饲料钱都不肯出,还住个丙房。你有能耐你住甲字房去啊。我呸!”
末了还有些不解气,小厮往地上吐口唾沫。
话虽如此,张二牛总觉得小厮眼睛里都是些羡慕、嫉妒,这话听起来也有些酸酸的。
“五儿,你跑哪儿去了?”驿站内传来掌柜的喊声。
“来了来了!”小五应了声,对张二牛笑道:“客官你先忙。”就跑着进去了。
回房时,那男子正好从5号房推门出来。见到张二牛,若无其事的整理下衣服,昂首阔步从张二牛身边过了。
“未来的举人老爷大人有大量,不和你这小毛头斤斤计较。”
张二牛想起了阿q,只觉得有些好笑。
傍晚父亲就带着小九回来了。
“爹,小九,”张二牛迎上去问道:“东西取回来了吗?”
“取回来了。一共是60来颗碎银,5两3钱左右。换了锭5两的整银。咱们歇歇脚,明天早上出发。”
碎银的价格要比实际价值要略微低些。最主要就是朝廷严禁私人熔银。
小九则低着头苦着一张脸,情绪有些低落。
“早些睡吧。明天还要早点起来赶路呢。”
父亲吐了口长气,无奈地看着小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