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份,天气彻底寒下来了。虽然还没有下雪,但是每早结在窗上的冰花儿,也让人冷得直打哆嗦。
寻了个天气明朗的日子,父亲就准备带着两个孩子去东华县了。
“爹,什么时候出发啊?”
张二牛裹在棉袄里,问着父亲。
“等会儿,我再点点东西。”父亲回答道:“你去喊小九,我们马上就出发。”
“好。”张二牛应了声,到里屋去寻小九。
“小九,准备走了。娘,我们走了。”
小九和母亲正坐在床上赶些针脚活,听到张二牛的话,连忙应道:“好。马上就来”
趴在床底下的大黄也支愣起来,跟在张二牛屁股后面。
“婶婶,我走了啊。”小九将针线放在竹盘里,对母亲说道。
“好。”母亲也放下针线,跟着二人出了门。
父亲正在屋外盘弄着从二爷那儿借来的牛车,又在车板上铺了厚厚一层稻草。
见张二牛和小九三两步跳上牛车,父亲便扬起牛鞭,缓缓驱赶着牛车上路了。
大黄倒有些兴奋,围着牛车跑跑停停。
“路上注意点儿。”母亲跟在后边儿。
“知道了。”父亲侧头看着母亲:“你回去吧。”
“好。”母亲应着,又扭过头来叮嘱着车上的张二牛和小九。
一直送到村口,母亲立在路边,挥手跟三个人道别。
大黄跟过来,又被母亲唤了回去,不解得在母亲脚边“汪汪”叫着。
张二牛背对着父亲坐着,也看着母亲。
牛车连扭了几个弯,视线就被树木遮挡住了,看不见了。
紧赶慢赶,才在日落前赶到了华县。不然日头一落,城门一关,张二牛三人就没地方歇脚了。
父亲倒是有心快点,可是毕竟自己架着的是一架牛车,有心无力啊。
城门护卫草草盘查了下,就放三人进城了。
父亲寻着记忆,驱着牛车往城南去了。寻了间客栈,打点好牛车后,父亲就提着东西,带着两人去找大哥了。
到了信德医馆,刘郎中已经关门了。父亲敲开了门后,和刘郎中聊了几句,就带着大哥回来了。
“哥。”张二牛笑着挥挥手。
大哥瘦了不少,往日里壮得跟头小牛犊似的,不过5个来月,如今成了块干腊肉。
“二牛。”大哥笑着钩过张二牛的脖子。
“大牛哥好。”小九也打了声招呼。
“九儿妹妹也来了。”大哥这才注意到张二牛身后的小九,回了一声。
小九的事情大哥是知道的。之前父亲送过冬的衣服的时候有跟大哥说过。
“走吧,先吃饭去吧。”父亲喊上大哥。
寻了间饭馆儿,要了几个炒菜,父亲又点了份鱼,四个人就开始吃了。
餐桌上一家子就着米饭聊着天,多半是父亲问大哥答。偶尔张宝和小九也插上那么两句。
吃完饭,父亲送大哥回去。张二牛、大哥、小九走在前边儿,父亲跟在后边儿。
“大牛、二牛、小九,你们过来。”
路过一处民宅时,父亲停下来把三人叫了回来。
“这套房子好看不?”
眼前的房子青砖青瓦,外面的墙面也抹了灰,又白又平整。与自家那茅草搭成屋顶的土坯房想比,确实高了不少档次。
这套房子最重要的还是大,数着窗户倒是有七八间屋子。自家的土坯房是父亲14岁盖的,就三间屋,正屋加两个卧室。父亲和奶奶住着倒也宽敞。如今屋里孩子多起来了,父亲又有心再给张二牛添几个弟弟妹妹,倒是动了盖新房的想法。
“好看。”大哥和小九回道。
“还好吧。”张二牛挠了挠脸。
“啪!”父亲一巴掌糊在张二牛后脑勺上:“还好吧?说得你多能似的。”末了又有些唏嘘:“不知道时候咱家也能住进这样的大房子。”
张二牛揉着后脑勺,笑道:“总归会有那么一天的。”
“对,对。嘿嘿,总归会有那么一天,咱家也要盖个这样的房子,给你和你大哥各讨一个媳妇儿。”父亲低着头,眼睛里发着光。
大哥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红着脸点头:“嗯。”
“看上哪家姑娘了?”张二牛坏笑着贴在大哥耳朵边上,偷偷问道。
“我没有,你别胡说。”大哥脸更烫了,支支吾吾推搡着张二牛。兄弟二人打闹起来。
“大牛,你也不小了。要遇着喜欢的就跟爹说声儿,爹好早做准备,给你弄套新房出来。”
“嗯。”大哥应着,脸涨得红红的,支支吾吾回道:“我想在城里买房子咧。”
“得,还看上个城里姑娘。你倒真会给你爹出题。”父亲揉了揉大哥的脑袋。
大哥红着脸低下头,鞋底子蹭着地上的石板。
“这会儿没信心了?当时和娘说得信誓旦旦,一般的姑娘我可不让人进咱家的门。”张二牛粗着嗓子,学着父亲当时的语音。
小九捂嘴偷着乐。
“臭小子。”父亲笑骂道,伸手啄了啄张二牛的脑袋,被张二牛躲过去。
父亲又转过来对大哥说道:“那你可得好好跟着你师父学。别到时候人家看不上你。”
大哥点头应是。
几人聊着聊着就到了信德医馆,父亲又叮嘱大哥几句,这才让大哥敲门回去。
刘郎中迎出来,和父亲聊了会儿天,送了三人一程。
挥手和大哥刘郎中道了别,三人回了旅社歇脚。
父亲要得是丁房,除了一张床外没别的东西,显得有些空落。
“早些睡吧。”父亲在地上打了地铺,照顾两个孩子躺好,掖好被角:“明儿个还要早起赶路呢。”
“晚安。”两个孩子躲在被窝里,齐齐喊道。
“晚安。”父亲伸手揉了揉两个孩子的头,吹了窗沿边的蜡烛。
不到天亮张二牛就醒了,揉着眼睛看着父亲。
“醒了?”父亲正悉悉索索穿着衣服,见张二牛醒了,压着嗓子问张二牛。
“五哥。”小九也揉着眼睛坐起来。
“小九也醒了啊。你们两个穿好衣服后洗漱下,我去买些东西路上备着。”
准备好后,三个人就坐在牛车上,吃着烧饼往北门去了。
天色还蒙蒙亮,城门口就聚集了一撮人,捂着袖子蹲在城门前,只等鸡鸣开门放行了。
父亲把牛车往路边一停,三两口吞了烧饼,喝了几口热水,就算是吃过早饭了。
吃过早饭,三个人这才觉得身子暖和些。
等了一会儿,就听到公鸡打鸣的声音,守夜的兵卒就给开了城门。
父亲驱着牛车往东华县寻去。
太阳还没有升起,天色却渐渐亮了。早上的风刀子割在脸上,有些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