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兰倒在地上耍赖叫唤:
“哎哟,哎哟……痛死我了……”
南后郑袖走上来,扇了宫女一耳光,骂道:“你没长眼睛?安的什么心,存心要踩公子的痛脚?”
宫女吓得颤颤噤噤,跪在地上啜泣:
“娘娘恕罪……”
“还不扶公子走!”南后喝了一声,宫女去搀扶子兰公子,子兰故意花心地:
“哎哟,走不得,走不得喽!”
南后去拉儿子,子兰不动,南后冲宫女横了一眼道:“快快,背着公子走!”
宫女背着子兰,一步步朝山顶登去。南后在后面一路上教导儿子说:
“子兰,你也不小了。你究竟跟大诗人屈原先生学了些什么?学了他的华章丽藻?学了他的善辩之才外交辞令?父王已经立了太子横,他不是你的同胞兄弟,今后一切都得靠你自己呀。”
子兰一声不吭,却去亲吻泪流满面步步维艰的宫女的后颈窝,去搓揉宫女鼓突的胸脯。
南后依然在后面数落说:
“你倒是听到没有?一味沉迷声色犬马,你忘了你的腿是怎样摔坏的?”
宫女被子兰揉得心慌意乱,一个趔趄倒地,把子兰甩出老远。南后接过女官手里的马鞭,朝倒在地上的宫女披头盖脑打去。子兰却幸灾乐祸地站了起来,自己走上了山顶。南后郑袖站在山顶上,山下就是曾经叫她醋劲大发寝食不安的细腰宫。细腰宫的观景台上,面戴黑纱的细腰女夔柳,像幽灵一般,踽踽而行。
隐隐传来细腰女悲怆的歌声:
情却了,命难了,
了不了时也要了;
桃花人面随风去,
美女遗恨知多少?
情却了,命难了,
心了了时皆了了;
红颜自古如纸薄,
泪烛成灰烟袅袅!
南后远眺着细腰女幽灵般的身影,脸上变化如天边的浮云。令她吃醋,担心害怕的日子过去了。一个曾经迷惑大王丈夫,风靡一时的细腰女,被她像轻轻踏死一只蚂蚁样收拾了。没了鼻子,鬼不象鬼,人不象人,嘻嘻。正想着,突然眼睛里又像揉进了砂子:山下,细腰宫观景台上哼着悲歌身披黑纱的柳妃,走了下来,走到了雪龙驹身边。她抚着雪龙驹的马头,摸着马鬃。然后牵着雪龙驹走到香溪边饮水,让雪龙驹悠闲地啃着青草。
南后咬牙切齿,自言自语:
“那不是大王的雪龙驹吗,怎么让她蹓跶?”
旁边的女官讨好地说:
“大王酒后割了贵妃鼻子,醒过酒感到内疚,把雪龙驹赏赐给她,如今柳贵妃只能与马相伴了。”
“下山!”南后阴沉着脸吩咐。
蒙面女山鬼细腰见南后一行走来,将马交给马官,却没有退避。南后迎上去奚落地道:
“噢,这不是贵妃娘娘吗!住着这么大一座华丽的细腰宫,感不感到寂寞?”
“心狠手辣之人才会寂寞!”蒙面女反唇相讥,“因为这样的人不能容人,没有朋友。连一只可爱的,强夺来的白花猫,都要用乱刀捅死,要遭报应。”
“哈哈,报应?你受割鼻之刑,那不是报应?”
“郑袖,你别高兴太早了。你的阴谋虽一时得逞,但是你郑家就要大祸临头了。”
“我郑家大祸临头?”
“你弟弟就要人头落地!”
“笑大话。”
“鬼姐螂嘀当,走着瞧!”蒙面女说完,似一股清风一缕黑烟。飘然而去。
南后悻悻地来到草坪,女官宫女围住了雪龙驹,啧啧赞赏。老马倌手里提个饲料袋,不时抓一把精料喂到马嘴里,听到一片赞叹之声非常开心。
南后望着消逝在细腰宫里的蒙面女,她心里的妒恨死灰复燃。一个割了鼻子人鬼不是的家伙,王夫却把心爱的宝马坐骑交付于她。可见这个山鬼妖女在王夫心目中,还占有何等重要的位置。
她发誓要让妖女去死,给她心灵慰藉给她作伴的雪龙驹也必须死。她从头上摘下一只金簪,走近雪龙驹,摸摸马的油光发亮的皮毛,对马倌道:
“好啊!你把大王的宝马招呼得非常好。来,让本娘娘也给它喂一把精料!”
老马倌受宠若惊,把马料袋递给南后说:
“娘娘,请。”
南后接过马料袋,握金簪的手伸进去捣捏了一阵,然后将一把精料塞进马嘴里。直等雪龙驹将裹着金簪的饲料咽下去,才把马料袋还给老马倌。
那是一支又长又大的金簪,吞进马肚子以后,不要几天,马就会一命呜呼。
南后心里有了某种快感,但是蒙面女的话一直使她心里惴惴不安:郑家就要大祸临头,弟弟就要人头落地。冥冥中她也有不祥预感,所以她决定散心以后要去东君庙上香,求神灵庇佑。她吩咐女官:
“去东君庙!”
刚才太卜府家臣找到公子郑宏,颇费了一番周折。在龙桥河畔闹市旁的一幢青楼里,丝竹之声,隐隐飘拂。“春梦园”三字刻在罗汉竹片上。楼中一间雅座,郑宏一手抱一个妙龄女郎,放纵吟唱: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郑宏摇头晃脑****吟唱,他的前面坐着三个艺人:一个击鹿鼓,一个吹竽,一个鼓瑟,构成一支小小乐队。有侍女送来瓜果盘。郑宏的嗓音呕哑嘲哳不堪入耳,身边的两个女郎偷偷皱眉头,做鬼脸,引得吹竽者跑调,击鼓者脱节,鼓瑟的拨乱了弦。
郑宏突然吼道:“怎么回事?”
乐队嘎然止住。
女郎故意挑逗说:
“唱呀,我好想听哩?”
郑宏得意洋洋地站了起来道:
“我唱的怎么样?”
“好极了。”女郎说的是反话。
“公子吟唱,”击鼓者皮笑肉不笑地恭维道,“乃大音希声,如黄水不绝于耳。”
郑宏手一摆哼哼:
“一个打鼓佬,文诌诌的,我听不懂。”
“说你唱得好,像黄牛水牛叫。”
那个调皮的女孩解释。
“你妈妈的!”郑宏大怒,一脚踢翻了鹿鼓,吼叫:“滚,都滚!”女孩们逃之夭夭。鸨婆走了进来,见状息事宁人地道:“公子,您别生气。”
郑宏趾高气扬地问:
“我让你调教那个丫头,怎么样啦?”
“到底是乡里抓来的,野惯了!”鸨婆低声下气说,“不懂规矩,死活不依。”
“别看她是乡里来的,比你这里些鸡崽子强多了,那才叫西施再世的美人呢!”
“虽然好看,不中用呀!”
“让我来。”郑宏说罢,立起身来,跟着鸨婆向另一个房间走去。房门用牛尾铁锁锁着。鸨婆开了门,放郑宏进去,而后淫.荡地笑着说:
“蝶姑娘,不用愁眉苦脸的,你的心上人来看你了。”
郑宏吼叫:“出去!”
鸨婆扮个鬼脸退出去,反手关了房门。郑宏来到庄蝶跟前,垂涎三尺,猥亵地说:
“把你寄放在这里,不是有意要作践你,我是想先同家里商量商量。今天特来向你道喜,我爹说要把你接进府去,让我们正式结为夫妻……”
庄蝶不语,只是轻蔑地瞪他一眼。郑宏死皮赖脸地凑上去说:“别这么看着我,我是太卜府公子,南后娘娘的御弟,国舅老爷,跟着我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荣华富贵是令人眼馋,”庄蝶回击道,“可人与兽不能同床呀!”
郑宏“呸”了一口,一耳光打在庄蝶的脸上:
“好呀,老子今天就让你与野兽睡一床,尝一尝野兽的新鲜滋味!”
郑宏脱了上衣,露出瘦骨如柴的躯壳,向庄蝶扑去。这时门响了。
太卜府家臣出现在门口,急说道:
“公子,太卜老爷要你赶快去东君庙!”
“什么吊事?”郑宏气极了,穿上衣,嘟嘟哝哝走了出去,边走还边不干不净地骂:
“该死的老东西,坏了我的好事。”
东君庙又叫东皇太乙庙,是禳灾除祸,恩泽万物的太阳神庙。神庙大殿正殿上,彩绘着三皇五帝以来的神话传说,春秋以降的故事。
南后郑袖一行步入神殿,那里,父亲和弟弟等候在那儿。郑詹见女儿南后娘娘一行走了进来,顾不上国礼家规拉着“化生子”儿子急急迎了上去。
南后问道:
“父亲,怎么到这里来了?有急事吗?”
“郑袖,”太卜郑詹急如星火,直呼其名说,“老家领地庄矫阴谋叛乱,你知道?”
“听大王说过,不是要屈大夫去平息吗?”
“要他去平息?”太卜郑詹鼻子一哼,“庄矫跟左徒大人联合起来整我们!”
“噢?”南后深感意外。
郑宏抢着说:
“姐姐,那次庄矫捆了我,当时就要杀了我起事。碰巧屈原从齐国回来,路过那里,他把七八十套车马和不少金钱给那些穷光蛋,要把我押回朝廷镇法。不是姐姐姐夫我早没命了。他们现在内外勾结,威胁大王。”
南后正色道:
“你不要冤枉好人,屈大夫不是还帮了你?”
“屁,”郑宏满口脏话,“黄鼠狼给鸡拜年,他救我是假,帮那些坏蛋是真。”
子兰插了进来说:“舅舅前些日子,从乡下抢来了一个姑娘,寄放在红楼花馆,这事惹了些麻烦。”
“抢了一个姑娘?”南后问,“谁的姑娘?”
“就是那个庄矫的妹妹,名叫庄蝶。”太卜代替儿子回答,“几年时间,这丫头出落成一个美女。唉,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又转对儿子,“小祖宗啊,天下的美女多着哩,你抢她干吗?”
“谁叫她长得那么好看。”
“你就不问问那是谁家的姑娘?”
“我知道是庄矫的妹妹,”郑宏任性地大叫着,“我就要睡他的妹妹,看他怎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