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姐啷嘀当!这里到处是猫。”从住进黑猫宫的第一天起,细腰女夔柳就喜欢上了这些黑色精灵。她和四名侍候她的宫女一道,没几天时间,就把宫里宫外收拾得干干净净。她和猫咪一起吃,一块玩,把十几只猫咪,根据不同性格,表现,都取了恰如其分的名字。公猫统统叫屈公子,母猫一律呼夔小姐。
怀王回宫后,处理过朝廷日常事务,心里一直记挂着细腰女。靳尚召她进藻阳宫歌舞过两回,有了王船上坠江的教训,他再也不敢贸然行事。这天日落黄昏,他信步朝黑猫宫走来。到了宫门口,想起原来跟贵妃有过的云雨之欢,急不可耐地想要跟细腰女“宠幸”。宫内收拾得温馨可爱,灯烛辉煌,进门就听夔柳在欢叫:
“屈公子快过来,夔小姐想你了。”
怀王心里一沉:难道屈原进了后宫,口口声声跟他讲法治的书呆子,就不怕砍头?他要捉奸抓双,猫着腰轻捷地溜进花厅。那里没有屈原,宫女也都不在,就细腰女一人。他从后面拦腰抱住她亲了一口问:
“你的屈公子在哪?快叫他出来见朕!”
这时,一只黑猫咪蹦跳到夔柳怀里。
“屈公子在这呀,”她抱着猫咪一转身,把老公猫钢针似的黑胡须送到怀王嘴边,“大王好好亲亲。”
怀王呵呵大笑,把老公猫的胡须反推到野女孩夔柳的脸,恍然大悟地道:
“原来屈公子就是这只老猫公,那夔小姐就是这只小母猫了。亏你想得出啊,你亲你亲。”
年过半辈的怀王,跟16岁的细腰女玩起猫来了。一听大王进宫,四名宫女齐刷刷上阵。怀王吩咐:
“快快备酒!”
怀王能喝,他的如意算盘是用酒把山鬼细腰灌醉,让宫女把她衣裙脱光,洗得白白净净送上“龙床”,他就可以乘酒兴与小妖精“巫山云雨”一番了。
没料到山神之女是个酒仙。如果说怀王是酒坛子,她就是酒桶;怀王是酒桶,她就是酒窖……怀王已经喝得醉醺醺的,酒助情兴,急不可耐地支使宫女:
“快,快去脱她的衣裙!”
“来呀,鬼姐啷嘀当,快来呀--”山鬼细腰喝了酒也正在兴头上,宫女追来,她一会儿跳上桌案,一会儿蹦上楼梯。宫女追到楼梯上,她骑在楼梯扶手上,象松鼠砉地一声滑到了楼梯下。
夔柳端了两觹酒,送到怀王鼻尖,喊:
“大王,再来一觹!”
她还要跟他对饮。怀王不是山鬼细腰的对手,他怕错失良机,误了好事,把酒觹一扔,去抓小美人。
“大王,来呀!”她故意逗引。
“大王宠,宠幸幸……”
“来呀!大王--”她猫弹鬼跳,在宫内疯跑。
“朕,朕……朕有的是力气……”
“别摔倒了,大王--”
怀王不象个王了,活脱脱的大色鬼,踉踉跄跄,呼叫着,追赶着。那些叫屈公子、夔小姐的猫咪,也兴奋极了地又蹦又跳。人叫,猫叫,乌烟瘴气。
“快来呀,鬼姐啷嘀当,追上,我就趴下。”山鬼细腰还在那儿故意勾引,发疯。
趴下了,先趴下的是怀王。
这晚上,怀王醉得人事不省。宫女们把他抬到龙床上呼呼大睡,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
梨花宫里的南后,回宫后一直在坐冷板凳。她怨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自作自受。鬼使神差把个细腰女弄进宫,王夫就再也没有来过她这里,更别说宠幸。在高阳殿外,滑稽大臣蒙优捆腰的把戏,“您看您的腰像水桶一般粗,不学下臣把腰裹小一点,今后您和我,怎么还能得到大王的宠爱?下臣得不到宠爱无非回家吃老米;娘娘您就不一样了,问题可就大啦”,想起这些恶心事,她命数名宫女用一匹绫罗拼命为她裹腰。被捆得喘不过气来,却还哼哼唧唧颐指气使地恶语咒骂:
“哎哟,轻点,轻点,你们是死人吗?一个个笨手笨脚的,就不能轻点吗?要把老娘捆死!”
众宫女战战兢兢,跪伏于地嗫嚅着说:
“王后娘娘,还捆吗?”
“捆,捆,给老娘再捆紧些。”
说话间,把腰束得像长颈葫芦,已穿戴好的南后,风摆杨柳地来到起居厅内,站在一面巨大的铜镜前。她左顾右盼,顾影自怜地照镜。铜镜笨重,她又非常挑剔,呵叱着宫女将两面铜镜搬过来,抬过去。****背影、侧影、正面、全身,她不停地吩咐:
“把镜子侧过来……转过去,转过去,侧过来,再把镜子抬起来,对,就这样。”
宫女们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放下铜镜,全都趴倒在地上。心腹女官风风火火走了进来,复命禀告:
“王后娘娘,奴卑刚从雨台山回来,蒙大人说得一点不错。上官大夫靳尚为讨大王欢心,动用巨资正在东门外雨台山为细腰女修建‘细腰宫’。”
南后不动声色地问:“动用巨资?”
“是,”女官曲裾趋前一步,“听说为了修细腰宫,专程从苍梧山、巴蜀岷山运来上等柘、栝、柏、梓、楠木;从禹山、尧山运来细磨石、青钢石;从滇池、洱海运来大理石,还从奇巧国请来木匠、泥水匠,越国请来雕花匠,夜郎、三苗之地请来石匠。”
南后撕扯着罗帕,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靳尚呀靳尚,老娘要宰了你……”
心腹女官还在说:“大王叫上官大夫靳尚从楚国各地征来三万名徭役,日夜不停抢修‘细腰宫’,三万工匠活活累死了两千人。如今‘细腰宫’就要落成,听说里面装饰点缀的全都是首阳山的美玉、朝歌的黄金,还有南海裸民国、长臂国进贡来的夜明珠、珍珠、玛瑙,西南卵民国、肃慎国献来的象牙、犀角、壁毯,吴越的绫罗绸缎和荆楚的山珍奇货。”南后的肺都气炸了,胸脯一鼓一鼓的,腰又束得太小,呼吸不过来,一口恶气攻心晕倒在地。
女官和众宫女手忙脚乱,将南后搀扶到坐榻上,捶的捶背,掐的掐唇中,好一阵南后才缓过气来睁开眼睛,冲女官没好气地喊道:
“你去大王那里看看,能否请大王来后宫一趟!”
女官刚走不久,上官大夫靳尚走了进来。他胖敦敦的身子每一块肉都贮满笑意地向南后请安:
“娘娘万福。”
南后一见靳尚,气不打一处来地欠了欠身,爱理不理地道:“靳尚,好一个上官大夫,你不在细腰宫督工,跑来这里干什么?”
靳尚嘟着嘴,对南后做出个无可奈何的样子说:“南后娘娘,靳尚修细腰宫是受大王旨意,出于万不得已呀。其实,老天作证,靳尚的心还是一直记卦着娘娘!这不,下臣特意进宫来,就是来为娘娘解闷儿的。”
南后长长地“哼”了一声。靳尚满脸谄笑,装出万分虔诚的模样道:“娘娘,您看看,靳尚还给您带来了什么礼物,您就知道下臣一片赤子之心了。”
靳尚卖弄地搀着南后一条胳膊,走到殿外,殿外空无一人。靳尚击掌三下,七八个或挑或抬礼品盒的“靳府”家奴,一溜儿鱼贯走到南后跟前。
“这些都是南粤新近进贡的。瞧,海参燕窝、鱼翅蛏干、荔枝、桂圆、椰子芒果、香蕉菠萝,这是……这都是下臣的一片心意啊。”
南后冷冷地迸出两个字:“毒药!”
靳尚一愣,又顷:“不不,您要不放心,我先尝一点您看看。”说罢,他剥了一个鲜荔枝送进嘴里,装出有滋有味的样子说:“鲜美可口,您亲口尝尝。”
南后脸一拉,气哼哼地道:“你是不是嫌我体态不够肥胖,腰不够粗?狼子野心!”
“娘娘,”靳尚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靳尚完全出于善意,老天爷可以作证!”
“多谢你的一片好心。”南后步步进逼地追问道,“我问你,那首阳山的美玉、朝歌的黄金呢?还有南海的夜明珠、珍珠、玛瑙,肃慎国的象牙、犀角、壁毯呢?都到哪里去了?你说说,到哪儿去了?”
靳尚跪地不答。
“你说,哪去了?”南后大喝一声。
“大王为细腰女造细腰宫,”靳尚只得和盘托出,“要把外国进贡来的稀世珍宝并那女子,藏于宫中。”
“大臣们知道吗?”
“不知道。大王不愿声张,怕王公显贵们反对。”
“那屈原呢?”
“他,他好象知道。”
“起来吧,”南后半冷不热地说了句,“你现在就去告诉屈原,让他来阻止大王修造那座鬼细腰宫,还有那些珍宝,不能落到那小妖精手里。”
“我……尽力而为。”
“尽力而为?”南后又变脸变色,“平日里把你们这班人养得肥肥的,要作用的时候又什么事都办不好。”
“是,是。”靳尚刚站直身子差点又跪了下去。
南后隔膜隔心地支使说:“去吧。”
靳尚挥挥手,领着家奴狼狈而去。女官搀着南后回到殿内,刚刚坐下,一位女官进来稟告:
“娘娘,屈丐大将军在宫外求见娘娘。”
“屈丐?”南后意外地,“一个驰骋疆场的大将军,要见我南后,他说有什么事吗?”
“大将军没说。”
“那,给我整装,待会儿就见。”女官宫女围着南后正为她整装,饰发,太卜郑詹匆匆进来。
“父亲!”南后连忙起身。
郑詹慌不择言地道:“女儿,大事不好!”
“出了什么事?”
“要打恶仗了!”
“啊!”郑袖站在那儿晃了晃,差一点又要晕倒。女官宫女七手八脚扶住了她。
郑袖毕竟是郑袖,越是天打雷劈,火烧眉头,她越能装强示硬,打肿脸充胖子。她两手一甩,把众女官宫女推开,来到父亲身边。郑詹望望左右,努努嘴,南后便明白他的意思,摒退身边的人,急着问: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父亲!”
“不好啦,”太卜说,“秦国的兵马要打来了。”
南后惊讶地问道:“他们远在北方,有谁得罪他们?日子过得好好的,怎么说要打仗就打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