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女官、宫女哄笑起来:“千奇百怪,男人裹腰!”
蒙优自己却不笑,一脸严肃地说:
“自从细腰女来到宫中,细腰已成为一种时尚。南后娘娘,下臣是大王的爱猫,不裹怎么行?您看您的腰像水桶一般粗,不学下臣把腰裹小一点,今后您和我,怎么还能得到大王的宠爱?下臣得不到宠爱无非回家吃老米;娘娘您就不一样了,问题可就大啦。”
南后嘴一撅道:“看你阴阳怪气的......”
南后正要走,屈丐、昭阳一行走了上来。南后回避在一旁。屈丐大将军上前挽住蒙优未缠尽的绫子,笑问道:“蒙大人,你是不是在变什么戏法?”
“变戏法?我能变什么戏法?只有大王,一个细腰女进了宫,便能变出一座细腰宫!”
“变出一座细腰宫?”老柱国大惑不解。
“此话怎讲?”屈丐也问。
“你们真不知,还是故意装糊涂?”蒙优卖弄着嘴皮子说,“自从去年细腰女进了宫,大王就要靳尚在东门外雨台山下给她修一座细腰宫。刚听说细腰女要一条河,河里要有石头,水,鱼蟹;河岸上要有各种花,大王就满口答应叫人去挖一条河,背石头背水,放鱼蟹,种花,只差天上的星星没有摘下来了。”
屈丐大感意外地诘问:“真有其事?”
蒙优淡淡地一笑说:“不信,你自己去看。滑稽大臣有时可不是为了滑稽。”
令尹子椒一行老臣走了上来。
令尹子椒倚老卖老地责问道:“蒙优,你不在大王身边侍候,又在这里玩什么玩?”
“没玩什么玩!令尹大人,大王等在那儿朝见呢,您快走吧。”蒙优把最后一截绫子掖进腰里,拖着气喘嘘嘘的令尹子椒一同朝大殿走去。
大臣们走尽了,南后郑袖还呆在那儿发愣。心腹女官打探的事情没错,这个细腰女狐狸精已经缠上了大王。她敢披上豹皮来吓唬我郑袖,还不知她要使出何等手段来煽惑大王。她漫步朝梨花宫走去,内里心急如焚。她对紧跟在身旁的心腹女官问道:
“最近又有什么情况?”
“自从上次大王看过细腰女出浴以后,最近大王常跟细腰女共池畅泳,似乎很开心。”
“开心!开心,细腰女可在大王宫里侍寝?”
“这倒还没有。”
“为何?”
“那细腰女似乎在吊大王的胃口。”
“老天,她不仅是豹子,还是一头母老虎,想把大王连皮带肉一口吞掉。”
“大王,大王不至于吧。”
“谁知道!”
高阳殿上,王位空无一人,全无大王召见的迹象。大臣们在殿外的候见大厅里或站或坐,或三三两两议论着什么。柱国昭阳抽出佩剑,在大殿一侧不安地舞弄着。他的美髯上虽染上了点点银霜,但把剑舞得四面生风,天旋地转。屈丐击掌赞叹:
“好,舞得好,老柱国功夫不减当年。”
群臣也纷纷叫好。蒙优却唱淡腔:“剑舞得最好顶个屁用,不如人家一条细腰!”
“蒙大人,”莫敖昭朋走了过去,小声问道,“细腰女要一条河,大王就真给她挖一条河?”
“是的,”蒙优说,“挖一条‘香溪’那样的河。”
“嗯,这个主意不错。”令尹子椒道,“我的家城里也要开一条河,种上水草。”
司马景书诘问:“河,河里还要有石头,有水,有鱼蟹什么的,你办得到?”
“有什么办不到的?”蒙优做了个怪脸,“只要弄到一个细腰女,就什么也能办到。”
群臣哄笑不已。屈丐在一边焦躁不安地走来走去,自言自语着:“夔柳,夔柳真会这样?建一座细腰宫就已经过份了,还要一条河?”
内侍出来大声禀告:
“大王旨意,今天不朝见了,请回!”
群臣愕然,议论纷纷:
“大王不见了?为什么?”
“大王身体不适,还是有什么事去了?”
“这可是很少发生的事呀!”
“是细腰女把大王缠住了吧。”
“……”
蒙优忽地捶捶脑袋,大叫道:“哦,差点忘了!国泰民安,国泰民安……大王不召见了,咱们走嘛。”他上前拖着令尹子椒的胳膊,边走边说:“令尹大人,我们先走,大伙儿都走!回家好好把腰裹起来。我早说了,再不把腰子裹小,就会永远见不到大王了。”
柱国昭阳猛地把剑一收,“哼”了一声,独自朝殿外走去。屈丐久久望着柱国昭阳的背影,他最后一个走出高阳殿,正碰上屈原从学馆那方走了过来。他朝屈原招手,兄弟俩走到了一起。屈丐紫胀着脸,显得很激动地谈论着什么。显然谈的正是怀王为夔柳修筑细腰宫之事,快走近正阳门,屈原停了下来,无比震惊而疑惑地说:“大王在雨台山为夔柳修建细腰宫?”
“是的,蒙大人虽然滑稽,但他不说假话。”
“大王倒跟我提起过要修座什么宫的事,长湖边的雨台山我也去过几趟,”屈原恍然大悟道,“那里风景秀丽,地形险胜。去年冬天开始就在那里大兴土木,我还一直以为大王要在那里修筑第二道防城设施......箭楼、卫城什么的,我还打算问问你哩!”
屈丐拉着屈原的手,走出正阳门,朝停在那里的马车说道:“走,我们一起去看看。”
屈丐大将军乘坐的驷马车和屈原的独马坐车,辚辚地急促地驶过龙桥河上的大石桥,驶出紫阳门,朝雨台山方向飞驰而去......
屈原和堂兄屈丐大将军,一同来到雨台山下的细腰宫建筑工地。那里由上官大夫靳尚在主持施工,一见大将军和新进的上大夫屈原走来,靳尚迎上来道:
“啊!什么风把大将军和屈大夫吹来了?”
屈原冷冰冰地道:
“是一股妖风。”
靳尚被呛了一口,退后一步做不得声。屈丐迎了上去一脸严峻地质问道:
“上官大人,你是大王的近侍宠臣,你难道不知道秦国虎视眈眈,灭楚之心不死?你作为宠臣,不劝大王节省民力,以备未来统一天下的战争。你却是助纣为虐,煽惑大王建什么细腰宫,你居心何在?”
靳尚立即打躬作辑,一脸冤屈地辨解道:
“大将军啊大将军,冤枉下臣了。正如蒙优所说,靳尚不过是大王身边一条爱犬。作为一条狗,主人指向哪里就得咬向哪里。下臣也曾劝过大王,可是,一个细腰女胜过一打靳尚……下臣也是勉为其难哪!”
屈原拉拉屈丐的袍袖,低声道:“跟他说也是白说,我们到工地上看看再议吧。”
大将军一甩袖,冲靳尚哼了一声,随屈原走去。靳尚站在那儿如释重负,不冷不热甩一句:
“站着说话不腰痛,大王要干的事情,十头牛也拉不回来。别说你一个屈丐,屈原。”
屈原、屈丐登上雨台山顶,在一棵大樟下的石台上坐了下来。俯视山下热火朝天的工地,两人都忧心忡忡。屈大将军跪着手指,估量着道:
“你看那造房的,开河的,平整土地植树造林、种花种草,装修宫殿的,至少征集了五六万工匠。”
“夔柳怎么突然变得鬼迷心窍?”屈原拍打着自己的袍服,简直不敢相信地说,“一个山野里居茅棚草舍,渴饮露水,饥食浆果的女孩,进了城,一夜之间就变得那么贪婪。有了宫殿,还要一条河,要这个那个。唉,耗费民力,老天不容,要遭报应啊!”
“我看不能全怪夔柳,她还是个未经世面的女孩。”屈大将军嘀咕一句,“我们应该向大王争谏!”
“难呐。”屈原摇摇头说,“原来大王只说要建一座新宫,排练我新写的娱神歌舞。当时我就再三争辩,请大王停建新宫,大王却说:必要的排场还是要的。”
“这岂止是排场!”
“是误国误民之举。”
屈丐想了想道:“细腰宫既然是大王为夔柳所建,屈平弟,你还是设法去找她。向夔柳晓以大义,让她知道,一将功成万骨枯,一宫建成要耗费天下多少百姓的血汗。她要懂了道理,让她去找大王好办多了。”
“唉,我去找她不妥,不妥。”
“为何?”
“大王知道我与夔柳那层关系了。”
“噢,那我去找。”屈丐一想又为难了,“我是一介武夫,没来由进入后宫呀。”
“你去晋见南后郑袖,让娘娘约夔柳与你见面。”
“娘娘能答应?”
“她求之不得。”
“何以见得?”
“她跟我们是拴在同一根绳上的蚂蚱,”屈原展开来说,“南后最看重的是她在后宫的主位。她可以容忍大王最纳三妃四妾,但绝不能容忍一个舞女的细腰宫超越她的梨花宫。兄长找她去劝阻,她求之不得。”
“有理有理。”
“我也不会闲着。”屈原最后表示,“我会利用一切机会,甚至利用公子子兰的关系,向大王进谏。”
“好,一言为定!”
山鬼细腰来到后宫,南后郑袖把她安排在黑猫宫暂时居住。黑猫宫原来住过怀王宠爱的一个贵妃,这个贵妃很喜欢猫,宫里养过一大群各色各样的猫咪。不幸的是贵妃18岁生育第一胎,孩子胎死腹中,她流血而死。怀王痛惜不已,从此再不敢踏进宫门一步。
贵妃宫人去楼空,那一大群猫无人喂养,宫内无人打扫,灰尘朴朴,墙角到处是蜘蛛网。饿猫日夜啼叫,变得阴森可怖。忽然一日,宫女们发现,那群花色各样的猫全都变成了黑猫,黑夜眼睛闪着绿光,发出惨叫。窃以为宫里闹鬼,从此贵妃宫叫成了黑猫宫。
南后把夔柳安排住进不吉利的黑猫宫,可说是一箭双雕:一是对山鬼细腰一个小小警告,在王船上你不是舍不得把白花猫给娘娘吗?现在叫你住到黑猫堆里去。二是王夫忌讳黑猫宫,也许他就不会急于去宠幸那妖女。有了缓冲的时日,她会慢慢收拾那鬼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