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误会!嘿!说这些都来不及了。”齐将军把长矛举了起来,怒吼一声,“紫珍妹听说你又要离开临淄,她绝望之余,一气削发出家了。屈原,好好的婚姻被你断送!我现在不找你,你把妖言惑众的白公子交出来。”
猫鬼自知麻烦大了,她自己站了出来:
“我就是白公子!”
“是你--”齐将军上来一把揪住猫鬼,怒视着,“是你在齐王、齐宰相跟前,说紫珍有很多姊妹,都想嫁给屈大诗人?于是有了真紫珍假紫珍一说?”
“是呀,是田宰相说紫珍有很多姊妹,”猫鬼一无所惧振振有词,“那些姊妹长得象相。屈大夫诗名满天下,那些姊妹想嫁屈大夫不是很自然的了?”
“你还狡辩!你的姊妹会争相嫁同一个人吗?”
“我的姊妹?嘻嘻……可惜没有。”
“你这个无耻之徒!”齐将军一下把猫鬼提了起来,掼倒在地上,抡起长矛就打,对后面兵卒发出号令,“你们都给我打,狠狠地打,打死了个造谣惑众的妖孽!”
“别打!别打……”猫鬼在地上蹦跳躲闪。
“给我打!狠狠打!”
“听我解释!”
“还有什么好解释的?打--”
屈原、宋玉、景差走了上来,一齐拦住齐将军和要动手殴打白公子的兵卒。平常文文雅雅的宋玉,这阵着挺身在前扮演着护花使者的姿态道:
“有话好好说,别动粗!”他把猫鬼扒到自己身后,“紫珍的哥哥,这中间肯定有误会,别打人,可以说清楚。白公子身子瘦弱,你想出气就拿宋玉出气好了。”
景差是一介武夫,挺身而出道:
“楚齐已经订立盟约,不要为一场误会伤了和气,有损两国刚刚建立的友好邦交。”
身躯虽然清瘦,但挺拔颀长的屈原,面对各种凶险场面皆镇定自若。何况事情都因他而起,怎么会弄出两个紫珍夫人,他也闷在葫芦里,一知半解。解铃还需系铃人,他将两个弟子往后一扒,走到齐将军跟前道:
“紫珍她大哥,当初屈原和紫珍在田相国府成亲以后须臾也不曾离开,怎么会出现紫珍夫人还留在临淄没走的咄咄怪事呢?这中间一定有什么误会。这事与白公子一点关系也没有,上次来临淄他没跟来,你说与他何干?”
“这,这……”紫珍她哥一时语塞,忽地他又抡起长矛吼道,“既然上次他没来,不知青红皂白,为什么他这次信口雌黄,说什么紫珍姐妹相貌相同,是有姐妹顶替了紫珍,败坏我爵府之家的名誉?就为这,也给我狠狠打!”
众兵卒又一拥而上,把白公子拖了出来,拳棒戈矛一阵暴打。屈原护着白公子,怒吼一声:
“紫珍她哥,你这不是草菅人命吗?孔子在《诗经.周南.关雎.序》里就说过,言之者无罪,闻之者足以戒。白公子只是口头上说说,何罪之有?如果临淄还真留下一个紫珍,是否是临淄出了妖孽,冒名顶替了紫珍?”
“是呀,”宋玉振振有词地说,“我和景差上次随先生来临淄,明明看到紫珍夫人随车一道回到了郢都,在郢都跟先生恩恩爱爱生活了多年。怎么在临淄还有个紫珍?莫不真是妖孽觊觎爵府家财,冒名顶替?”
“你说我家的紫珍是妖孽?!”齐将军气得七窍生烟地狂呼大叫,“我家的亲妹妹还会错?上有父母,下有弟妹,生活在一起还会认错?被妖孽顶替?我妹妹为你屈原守寡,这次又为你这个负心汉出家!看来你是成心作弄我爵府之家,有意败坏紫珍妹妹!为雪奇耻大辱,给我打--”
一阵乱枪乱棒朝屈原头顶砸来,齐将军手下兵卒人多势众,宋玉、景差根本抵挡不住。眼见屈大夫背上挨了枪,楚使齐大臣的武士卫队冲了上来,如果两国武士兵卒开打,局面将一发不可收拾。这时,猫鬼大叫:
“都给我闪开!好汉做事好汉当,与屈大夫半点关系都没有!是我在临淄顶替了紫珍夫人--”
紫珍的大哥一把抓住白公子,逼视着喊:
“是你顶替了紫珍?”
“是的,一点不假!”
“你你你,一个男人怎么能顶替女人?”
“我是猫鬼,能变男也能变女!”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这样做,都是为了一个人。”
“为了一个人?还有什么人?鬼话!打--”
“一个比紫珍更爱屈大夫的人……”
“什么人?”紫珍大哥停了下来。
“山鬼细腰。”
“一派胡言!山鬼,还是细腰!哪里有?”他又抡起了长矛,狂喊,“既然是妖孽,给我往死里打--”
屈原和弟子上前,企图拦阻。护卫车队的楚武士也拥上前来,想挡住齐将和士卒的暴行。然而众寡悬殊,屈原师生和楚武士被阻挡在外围,乱矛乱棒一齐朝白公子打去。猫鬼再有能耐,也抵挡不住了。
猫鬼被打得头破血流,倒在地上不再动弹。
齐将军一看打出了人命,毕竟打死的是楚使齐大臣的随员,怕惹出更大麻烦。收起长矛,跳上马背,呼啸一声,领着马队,一阵风似消逝在原野上。
屈原和弟子扑上前来,想去扶起白公子。眨眼间,白公子竟变成了女儿身。原来穿在身上的公子服,渐渐褪色,变淡,最后变成了一袭洁白的裙子。她的脸容美艳无比,赛过西施,只因失血而变得如同大理石雕。宋玉被唬得哆哆嗦嗦地退避一旁,喃喃自语:
“我与她同睡一床多日,原来她却是女儿身。宋玉啊宋玉,你们为什么早没察觉。”
众人吓得往后退了退,屈原向武士发令:
“把白公子--不,白小姐遗体,抬上坐车。”
武士们壮起胆子,正要去抬。那里原来躺着无论白公子还是白小姐的地方,哪里还有人影。只有一只被通身打得鲜血淋漓的白花猫。
“老天,这是怎么回事啊!”
屈原和弟子,一齐跪倒下去,向着苍天,向着白花猫磕头。磕过头,屈原站了起来,对武士说:
“请你们挖个坑,将灵猫就地安葬。”
安葬好猫鬼,使齐车队重新上路。一路上,众人默默无言,只有屈原在内心千万遍发出疑问:
“她临死前说的,为了一个人,山鬼细腰?”
细腰宫的寝宫里,山鬼细腰和庄蝶--也就是景慧,躺在一张宽大的睡榻上,两个女孩正在讲着悄悄话。景慧在花园里扑蝶受过那场惊吓,在睡榻上昏睡了两天一夜。睁开眼睛,面前浮现的还是郑宏狰狞可怕的脸。昨晚,山鬼细腰和憨大人去为她报仇的事,一概不知。
“蝶妹子,你终于醒过来了,”山鬼细腰夔柳侧身坐了起来,瞅着一直昏睡不醒的庄蝶,好不容易睁开了眼睛。她捏捏她的小鼻子,猥亵地道,“这两天,你是不是跟你的景差哥在梦里神游天下,巫山云雨去了?”
“夔柳姐--”庄蝶兀地坐了起来,一把搂住山鬼细腰夔柳,恐怖地哭喊着,“你救我!救救我……郑宏那畜牲追来了,他恶魔一样张牙舞爪追来了……”
“别怕,”夔柳紧紧搂着她颤抖的身子,拍着哄着说,“昨晚我和憨大人去为你报了仇。”
“报仇?你们杀了那畜牲?”
“差不多。郑宏那小子,不死也要疯了。”
“惟愿他死!”景慧狠狠地道。
“你想听吗?”
“听什么?”
“昨晚我和憨大到了太卜府,找到郑宏臭崽子房间,憨巨人抓了他在手里象簸核桃,簸得他三魂丢了七魄,最后在屋子里到处留下鬼爪印。嘻嘻,鬼姐啷嘀当,你说臭小子还不死不疯吗?就是太卜府也要翻天了。”
“真有这事?”景慧从两天的噩梦中醒过神来。
“狗崽子骗你。”
“你们怎么进去的?”
“说来话长。”于是,山鬼细腰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她怎样领着憨巨人到郢都大街上去散心,如何吓得烟花院关门闭户,又怎样撞开门,在花楼看到什么新鲜事儿。山鬼细腰说得活灵活现,最后讲起狗男女那号见不得人的事。从担惊受怕中松弛下来的景慧,一股劲追问:
“你们真看到了?”
“吔吔吔,狗崽子骗你。鬼姐啷嘀当,不光我看到,憨大也看到了,她还说人世真无耻。”
“怎么无耻?”
“说他们干那号事是脸背脸,而人世脸对脸。那还不是不知羞耻?不知羞耻就是无耻!”
“唔不,只有男人强迫女人干那号事才叫无耻!像郑宏那样的疯狗才无耻!”庄蝶喃喃自语,“倘若景差哥回来,我宁愿跟他脸对脸,让他好好亲一回。”
“鬼妹子,你也思凡了?”
“我本来就是凡人嘛,谁像你,神神鬼鬼的,还能支使憨大那样的巨兽,乖乖地听你的话。”
“这一点也不奇怪,”夔柳掩饰地说,“你到巫山、神农架那样的大山里,跟野兽小动物一起生活十年二十年,包你也能跟野兽对话,成为它们的知心朋友。俗话说,近水知鱼性,近山识鸟音,人和所有大小动物都是相通的。只要心灵相通,还有什么办不到呢!”
“也许你说得对。我家里原来也喂过猫狗,猫狗都是通灵性的,小时候它们陪我玩,听我的话。”庄蝶长叹道,“可惜后来爷爷奶奶父亲母亲都走了,猫狗也不知去向。就是庄矫哥哥也差一点被郑家害死……”
二人正没完没了地说话,寝宫的门吱嘎一声推开,闪进来一条白色人影。慢慢朝他俩走来。
“谁?”山鬼细腰嚯地跳了起来。
“是我。”
“啊!是猫鬼妹妹回来了?”山鬼细腰和庄蝶一齐跳下睡榻,扑上去抱住了猫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