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宣矗立在景泰殿内的王座上,那是宁圳在他加冠时专门为他打造的,金为座,玛瑙宝石颗颗镶嵌在上,就连坐垫都是金线所织,正面瞧去那金座的椅背上似是一个伸出爪牙目露凶残的狼头,人人不对拥有此座的人敬而远之。宁宣挺着身躯坐在那王座上,面色阴沉,脖颈青筋暴出,面前的翎奇面无表情,但紧握的双手依然可见心事忡忡。
“殿下,当真要放那冯落扬离去?”
翎奇对宁宣的做法很是不解,沉声问道。
“今日,马场可还有血骢病死?”
宁宣紧皱着眉头,冷峻的面容都是近日来的疲惫。
“今日倒是没有,可是口吐白沫的马匹依旧不少,那丫头很是机灵,咱们一日不放冯落扬,怕是这马场一日都不得安宁。”
“你这句话倒是提醒了本王,这丫头之前是如何知晓那位张公子被放出王庭的?”
宁宣陡然抬眼看向翎奇,心中的疑惑重重袭来。翎奇也不算糊涂,抬了抬眉回禀道。
“殿下,你该问的是,这丫头是如何进入这王庭的,若不是有人在王庭内接应,她又怎么会这么轻易踏入朝云殿,又怎么会次次拿住殿下的短板。”
“短板?!”
翎奇在宁宣身边算不上是心尖上的人,但也是最贴心的手下,可这“短板”两字未免还是触及到了宁宣的禁忌。
翎奇语气旋即一转,俯身回道:“属下失言了,望殿下宽恕。”
“你所言不差,继续说。”
“属下近些日子留意了些,也去查探了些,有两个人不得不抓来质问一番,属下斗胆请殿下旨意将他二人抓来。”
在王庭乃至整个北狄,宁宣早已是人们眼中的下一王位继承人,就连宁圳也暗自承认过此事,亦给了宁宣在王庭下旨的特权。
“何人竟需要本王下旨?”
“朝云殿公主身边的落雁,还有御膳阁君上亲自封的管事小初子,这二人都是可大可小的人物。”
“那就去抓,现在就去。对了,冯落扬前些日子可是和那丫头关押在一处?”
“正是。”
“大齐皇帝都不愿意费力救的儿子......算了,一个废了的棋子,丢了就丢了吧,就算他回到了大齐,怕也会沦为人人避之的丧家犬,送他出王庭吧,再派个机灵的跟着他,说不定能摸出些那丫头的线索,记住别再像上一次一样废柴。”
宁宣几句话皆是对冯落扬的轻蔑,一个曾经傲视自己的人如今沦落到此番境地,他可不得好好奚落一番。
“是。”
翎奇退身正要离开,又被宁宣叫住。
“等等,我要他永无翻身之日。”
宁宣冷声道,翎奇很是明白他的意思,嘴角擒起一丝奸笑颔首离去。
次日,王庭之外,街巷之内,一位蓬头囚衣满身鲜血的人穿梭走着,引来全街人围观。冯落扬何时想过自己如此境地,恨不得咬舌自尽,可如今自己空口无物,哪里还有什么退路,绝望缩在街上酒馆旁的墙角里。酒馆掌柜看见一群乌泱泱的人群围在自己门口,出门瞧了瞧,只见一个满身血腥的乞丐在自己门前,气得跳脚。
“哎哎哎,快走快走,都是个半死乞丐了,就别在我门前影响我的生意,晦不晦气,快滚开。”
身边老老少少见掌柜脾气不好都纷纷离去,掌柜从人群里走到冯落扬身边正欲挽袖赶走他,陡然感觉身后有人靠近。
“掌柜的,举头三尺有神明啊,你这么做不怕遭天谴吗?”
此人个头比掌柜高出些许,是个身材魁梧的年轻人,掌柜犹如如临大敌默默从此人身前畏畏缩缩悄然退去。
小二撇嘴冷笑,很是不屑,又连忙跑到冯落扬身前温声询问,可冯落扬似是受了太大打击,用手掩面不愿露出落魄面庞,哆哆嗦嗦不愿让人靠近。
“公子?公子可是王庭出来的?”
小二轻声询问,冯落扬将头埋得更深,支支吾吾发不出声音,此时他恨不得没有人认出他。小二近两日奉潼玉命守在王庭外只等宁宣身边近卫出来探清内况,谁知等出来了的竟是个“囚犯”,跟踪了一路都看不清这人的面容,问了半晌也不见他吱声,蹲在冯落扬身旁,人来人往很是扎眼,只好耐着性子独自问了许久,终于忍无可忍,一掌拍在冯落扬后颈,待他晕厥扛着便疾步离开了。
跟踪冯落扬的探子见状从对面街巷探出头来,亦跟着小二离开。
魏峥一等人被潼玉安排从北狄全身离开后,潼玉便静心待在村子里养伤,前几日琗玉长箫亦被小二带了过来,思及到之后要救出冯落扬实属不易,潼玉走到村后林中三声悠悠之音唤来近身的苍穹,将写好的消息送到苍穹嘴边,苍穹轻轻叼住继而转头飞走,多等一日阿执就多一份危险,只希望曲昭能早些赶来支援。送出了消息,潼玉负手又回到小木屋里,小二已经将冯落扬带回。
“宜阳。”
潼玉走进屋内唤过小二,宜阳。
“少阁主,此人是从王庭走出来的,我问了许久他都掩面不语,我只好将他扛回来了。”
宜阳解释道。
“身后可有潜线?”
潼玉负手站在门口沉声问道。
宜阳轻轻摇头,他将此人扛回来已属不易,根本无法在意身后,潼玉瞬时蹙眉朝外走去,没一会便消失在外。宜阳看着榻上昏厥的冯落扬,心道,身穿囚服,手脚都有被绳索摩擦的血痕,等等,这脸上并未有外伤,血是从哪里来的?
宜阳轻手抚摸着冯落扬脸颊,依旧未见伤口,直到轻轻掰开嘴巴,脊背瞬间冷汗,连忙扯手朝一旁躲去。
“拔舌......怪不得他不肯说话......”
潼玉的身手出自仙老,无论在清羽帮还是整个大齐都算得上一号人物,没过一炷香时间,他一手提着一个人,另一手握着琗玉长箫款款朝着小木屋走来。宜阳只听身后有人走进,没成想潼玉竟这么快便解决了他身后的潜线。
“少阁主,这……”
那潜线身着平常人家的服饰,唯有脸上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刀疤,躺在地上像是个木头不眨眼睛也不动。
潼玉在清羽帮这几年拜在仙老座下,除了能接触他人做梦都想习得的绝世剑法外,还被传授了“寂魂穴手”,当日他能在东溪镇冲破阿执的银针,也正因习得了这等功夫。潼玉伸出自己的两根手指轻轻在这潜线后颈一点,这潜线猛然弹起。
“你们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