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巧愣了愣,本来她只是想逗他多说一点话而已,但他都已经说了,她总不好食言。便低头回忆了一下,决定讲讲她在龙城那几年的事情。
这事情实在有点久远了,祝巧讲起来尤觉得陌生,但随着一句一句的讲述,好像那段日子就拉近了,又熟悉起来。“我在一年冬天出生,龙城那年雪挺大的,我那时候可能太木了,城里好多人都以为我是个傻子,百日宴还来凑热闹。我记事早,他们都不知道我记得这些事情,当然事实证明我不是傻的,这事也就过去了。读书……哦读书!我在家只上了一年学,反正前面几年都在玩,跟着我哥哥和姐姐溜出去捣蛋,然后回去被阿娘押着跪祠堂,阿爹就笑嘻嘻地和稀泥。——我家关系都挺好的,不过没呆几年就遇到我师父了,然后跟着师父走了。”
祝巧三两句把那段日子带过去了,但讲起来她才发现,她是很怀念的。除了刚开始那段连眼前都看不清的婴儿时期,后来她对这段新的家庭生活接受的都挺好,也很臭不要脸的就把自己当个小屁孩瞎玩,享受两个小哥哥小姐姐的照顾。
王辅川听的很向往,认真地道:“你的生活很热闹,很好。”
“是很好啊,我也这么觉得。”祝巧眯着眼睛看他,笑道“你既然喜欢,以后也可以过这样的日子。”
他迟疑,“我……不行,我只有一个人,过不成你那样的生活。”
祝巧打断他,“日子是自己过的,热闹的是心态,而不是因为人多。你得把你的心从那个森林里拉出来,走到人间去。”
说完祝巧觉得自己这句话讲的居然有点哲学,心里有点暗喜,感觉刚刚好像在年轻人面前装了一把暗逼。
王辅川听进去了这句话,若有所思地应了,然后一直看着面前的火堆。
这一晚闲聊好像让他们心里都解开了什么心结,第二天一早,他们拍干净身上的露水,翻身骑上休息好的马儿,又快活地向着红梁去了。
边境是真的很近,他们只走了不到两个时辰,就到了红梁边关的城门下,门外熙熙攘攘都是来往的人流。
红梁是个繁华而热闹的国度,虽然靠着云国和武国两个野蛮连襟,却素有雕梁画栋之美誉。祝巧之前从没来过,但从游记话本上看到的内容来看,红梁是个很像中国的古代的国家。
既像它的繁华昌盛,又像它的繁文缛节,总之,在开放的火宏大陆来说,红梁是当中的一朵奇葩。与其他国和城相比,它礼教严格的可怕了。
进城就不允许骑马了,他们下马牵着缰绳走到城门前,跟着熙熙攘攘的人流排队进城。守门的兵卫管得松,收了两个铜板的入城费,也没怎么检查,就让他们进去了。
这也得益于火宏大陆的宽容,他们对人口管制并不严格,你想到哪儿去定居就能立刻就走,没有人会查你户籍,因为也没有户籍。国家建立还太短了,大家说起来,最多说自己是东原人还是北原人,或者有些恋家情节,就说自己是某某国/城人。红梁的礼教严格也只是针对他们自己,对其他人还是很宽泛,当然既然相融的这么紧密,红梁又怎么可能完全不受影响呢,“离经叛道”者多不胜数。
一进城门,城里的喧闹声几乎把他们两人掀了个跟头。
可能正是上午人们起床劳作时候,大街上白烟袅袅,到处都是卖早点的小摊,他们牵着马在街道上走的艰难而缓慢,实在是太拥挤了,四周都是交谈和小摊贩吆喝的声音,祝巧苦着脸,跟王辅川说话都得靠吼,吼了几句觉得嗓子实在是受不了,干脆改成眼神交流。
找了个路边宽敞些的地方,她把自己的马交给王辅川牵着,挤到一个卖早点的小贩摊面前,喊道:“老板来六个包子,分两份包好!”
小贩抬头飞快扫了她一眼,可能都没看清她什么样儿,只见着只是乌漆嘛黑的人形,就应声:“好咧您稍等!”然后麻利地开始给她打包。
他很快拿两个纸袋包好各三个包子,双手递给她:“客官您的六个包子,接好,小心烫啊!”
祝巧付了钱接过来道了一声谢,也没管老板听没听见,转身又朝王辅川那边挤。手里的包子热乎乎的,贴在胸口有点小烫,她小心护着那几个圆润的包子不被挤成瘪的,自己却要被挤成馅饼了。
她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挤出人群,站在王辅川面前,递给他其中一个袋子:“喏,拿好。”又从自己的袋子里分了一个给他。
她呼出一口气,只觉得自己仿佛挤了一回“春运”,不过走着走着又觉得还是春运更可怕些,这里人没那么多,走一会也就散了。
这包子个头挺足,祝巧自己吃两个差不多也够了,估摸着王辅川虽然是个个子挺高的男孩子,但四个就算吃不饱,怎么也不会饿吧。
王辅川接过包子,笑着给她道了个谢,就安静地啃起了包子。
看他笑了,祝巧也觉得心情不错,一边吃一边走,边跟他说话:“这么多人,有没有被吓着啊。我是被吓了一跳,还没走过人这么多的街头呢,你记得小心点啊,把钱袋子看好,我肯定是指望不上了,这么多人,心有余力不足啊。”
他轻轻应了一声,看出祝巧对这儿有点欢喜,道:“嗯,我们接下来该去哪儿,要在这儿留几天吗?”
祝巧咬着包子诧异地飞给他一个眼神,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怎么了,不是要找你师父的吗,咱们补齐东西就继续走啊。”
她虽然心里是有点眷恋这样的热闹,但也没想过这点微弱的小心思会被看出来,只是觉得事情也要分个轻重缓急,该走还是得走,以后还有的是机会到处逛。
他们走了一会,穿了三条街,人流才逐渐稀少起来。这才反应过来,城门口拥挤的那条街应该是个早市,只是不晓得为什么要挤在那边,不会很耽搁效率吗?
其实他俩只是很不巧的走错了方向,如果他们往另一边走,就会发现那边宽敞很多,到处都是酒楼茶肆和客栈,专供给他们这样刚进城急需休整的旅人和商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