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跪倒在地的谢迁,还有准备也下跪的李东阳和刘健,朱厚照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微微笑道:“三位大学士先不要激动,近日朕让刘谨代政是因为朕纵观史书发现灾祸自有轮回!但是年号变化不易测算,所以朕打算一统年号!”看着一脸兴奋的小皇帝,谢迁花白的眉头一皱,与李东阳和刘健相互对视,各自心中暗暗盘算,李东阳看到如此行事的皇帝,心中暗暗感到开心,但是谢迁和刘健却是心思微沉,犹豫了良久,谢迁起身拱手道:“陛下心忧天下,此乃社稷之福!但陛下所思有违祖制!不宜实行!”
“臣也认为不宜实行此策!”刘健随即恭声道。
“李爱卿呢?你怎么认为?”朱厚照看着李东阳微笑道。
“老臣复议!”李东阳思虑片刻缓缓吐出四个字,谢迁和刘健微微松了口气,同朝为官这么多年,两位阁老对李东阳了解极深,这个老人极为务实,对于名利没有过多的追求,是见好就收的人,也是那种贪却肯办实事的人,当然,也不是说谢迁和刘健不干实事,但是他们和李东阳的小富即安不同,所以对于皇帝改年号很是敏感,毕竟谁都不想跑了替罪羊!
不过朱厚照也露出一丝真诚地笑容,看着三位阁老,淡淡道:“既然三位老臣都觉得此事不可,那就算了吧!毕竟朕年岁尚小,对于政务还不熟悉!三位爱卿且去忙吧!”
三人对视一眼,然后一齐躬身道:“臣告退!”
朱厚照看着三人远去,脸上微笑渐渐敛去,看着刘谨道:“说吧!为啥不让朕直接翻脸?朕看李东阳还是支持朕的!”“陛下,王大人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陛下一旦撕破脸皮,那么再上来的是人是鬼就不清楚了!而且还容易暴露咱们的所有力量!”
“示敌以弱,围而歼之?”朱厚照疑惑地看向刘谨。
“皇上英明!老臣还没说,您就猜到了!”刘谨嘿嘿一笑道。
“算了!”朱厚照往龙椅上一靠,说道:“王爱卿写的奏对呢?”
“这,这呢!”刘谨左右看看,见没人偷窥,把自己的冠取了下来,从里面拿出一打纸来,放到御案上,又把自己的冠带上了!
朱厚照上下打量着刘谨,打趣道:“刘大伴,你倒是真有办法!”
刘谨苦笑一声,答道:“老臣也没有办法,实在是王大人用的纸太多了,放在怀里太明显了!”
朱厚照看了看那厚厚的一打纸,笑道:“怪不得你如此困乏!”说着拿起纸刚想读,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道:“两厂一卫安排好了吗?”
“皇上放心!已经安排好了!”刘谨回道。
“算了,你下去休息吧!”朱厚照摆摆手吩咐道:“等有事再来禀报吧!”
刘谨也实在困极,他也知道皇上的脾性躬身退下,声音轻到微不可闻!
京城的一家酒楼两个汉子对坐,其中一个汉子故意声调高高地说道:“兄弟,你知道吗?听说新皇要改年号了!”他对面的那个汉子还没答话却听的一声怒气冲冲的怒吼:“皇上安敢如此?”两个汉子对视一眼,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先前说话的汉子扭头看去,却是一位身穿儒衫的白面书生,正站在那里,怒目而视!汉子对面的汉子起身拱手道:“不知兄台高姓大名?”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那书生虽然看着身影瘦弱不堪,却傲然道:“某姓董名玘,乃是先帝年间进士!”
“原来是位进士!”汉子顿时脸色变得恭敬起来,不过嘴里却是说道:“董大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某家的一位堂兄在宫中当差,皇上此次改年号不单单是为了改年号!”
董玘听到汉子如此说,心中涌起一丝好奇,问道:“兄台说的如此绕口,不知可否细说一二?”他虽然年少成名有些傲气,但是却也好学,好奇!否则也不会19岁便中了进士,得了官身,如今他年岁还不到三十,自然还没把好奇心丢了!
“当不得兄台二字,你这进士文官既然想听,某家就来讲讲!”那汉子豪爽一笑,说道:“我听我家堂兄说啊,近日陛下放权刘谨不是为了玩!而是为了钻研古籍!听说是什么,叫地什么志的!”
“可是地方志?”董玘见汉子说的含糊,开口问道。
“对!就是叫这个,他说陛下翻了不少地方的地方志,发现啊!这天灾是有轮回的!”汉子神秘兮兮的说道。
“天灾乃是上天示警!”董玘脸色一冷说道:“每逢天灾君王必有过失!”
听到董玘如此说,那汉子哈哈大笑道:“是不是示警咱这糙汉不懂,但是却知道贞观盛世也有过蝗灾!这黄河清,圣人出!却有了兵祸!”
董玘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不知道从何说起了,唐太宗吃蝗虫百姓都知道,虽然说,唐太宗当时不一定真的吃了蝗虫,可是当时发生过蝗灾却是真的!至于靖康耻,到现在还是所有汉人心中的痛!这才有了太祖洪武皇帝的“不称臣,不纳贡,不和亲,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看到董玘无话可说,那汉子接着说道:“皇上经过翻阅地方志得出结论,这天灾啊每过一段时间就会出现一次!但是因为每个皇帝一个年号,每个皇帝当政时间又各不相同!结果只能一年一年的整理太过繁琐难辨!所以皇上就想把年号统一!从三皇五帝到万载之后!这样灾祸是否有轮回一幕了然!而且还可以提前一年或几年准备对抗灾祸!要我说啊!直接统一就行了,还改什么啊!正德也挺好记的!”
“皇上圣明”董玘拱手向着皇宫方向微微一躬身,说道:“是臣孟浪了!”然后转身对汉子说道:“如此年号却是应该改的!正德虽然顺口却是有规正德行之意!用在往代圣君身上却是大大的不妥!”
“我说进士大老爷!”却是最先开口引起话题的那个汉子开口了,他毫不留情地说道:“此事三位阁老已经回绝了!并且斥责皇上应该拱垂而治!而不是不务正业的读什么地方志!多读读圣人学问才是正理!”
“他们安敢如此?”董玘白牙咬的咯咯直响,他毕竟少年心性,也有着辅佐明君,名留青史的愿望,原本以为皇帝单纯不满正德二字胡闹,却没想到皇帝深思远虑是为了百姓,反而是那些平日里口口声声为了百姓的阁老为了让皇帝带着正德二字竟然弃天下百姓于不顾!越想越气,猛地将手中茶杯重重拍在桌子上,从怀里取出一小块银子丢到桌子上,愤愤然地离去,直奔内阁而去,一张脸难看的要死!对于这栋酒楼发生的事,整个京城都四下传开了,甚至于越传越离谱,说当今皇上生而知之,四书五经早在三岁就能倒背如流,所以才会对于那些学士们多读圣人言不屑予顾,在刘谨刘公公的哭诉下知道各地百姓之苦,所以皇上打算统一年号,为百姓谋福祉!可惜被内阁大学士驳斥为胡闹!
其实这倒不是两厂一卫传出来的消息!当然这是几个厂卫百户对头之后反复确认过后得到的结果。
其实这还真不是厂卫的杰作,他们都知道文人对刘公公抹黑到了什么地步,所以避免坏事,所以根本没敢给刘谨洗白,但是凡事都怕联想啊!改年号内阁不同意,所以跟他们没关联,又加上厂卫“亲戚”的证明,皇上确实动用厂卫收集地方志了!说明这事不假!但是,皇上突然由沉迷玩乐变得懂得民生疾苦肯定有个由头啊!不是内阁大学士,太后不得干政估计也没啥关系,正当众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一个来自陕西的国子监文士突然拍案而起,大声呼道:“众位忘了刘谨刘公公!”刘谨是个身念故土的人,所以朱厚照登基之后,刘谨得了权势对老家陕西多了不少照抚,所以这士子也通过家书知道了自己老家出了这么一个人物,可是以往在国子监听得多是骂名,他也羞于启齿。可是他见众人百思不得其解,都快扯到太祖托梦了,于是灵机一动,爆了个大冷门!
“八虎怎会做此好事?”一个隐藏的锦衣卫小旗高声喝道,他深知八虎在民间恶名,虽然顺势洗白很不错,但是他也得了命令“年号能改,所有厂卫脱离军籍俸禄翻倍!”所以他生怕因为此事黄了,急忙率先反对道。
看着所有观众都有些浮动,那文士也急了急忙掏出自己国子监的证明,连忙说道:“众位先别激动,咱们都听八虎害人为祸朝堂。可有谁见过?”
听到文士这么说,众人一呆,细细想来刘公公也就处置了几个文官,至于下面百姓还是该怎么生活还怎么生活,也没啥变动,那小旗眼神微动,配合道:“某家觉得也没啥变动啊?你接着讲!”
那文士正觉尴尬,听到有人应和,顿时再次有了精神,说道:“某家姓马名理,乃陕西人士,与刘公公乃是同乡,平日虽然乡书往来得知陕西自当今陛下即位刘公公多有照抚!但平日只闻八虎恶名,耻于为乡!可今日细思,虽然八虎恶名在外!却没行甚恶事!虽然治罪几个文官,但是如今官员穿金带银,也不一定就是陷害忠良!毕竟洪武年间,太祖皇帝诛杀的有罪文臣也有不少,更何况如今刘公公只是贬官罢了!”
众人闻言一震,虽然文人不用进行税赋,可是出入从众也是很难啊!毕竟商户是不许科举的,天下谁人不知商人才是最富的!毕竟有个富可敌国的沈万三!
“那陛下痴于玩乐又该做何解释?”那小旗不便开口,却是有人不怕,高声问道。
却听马理淡淡道:“你我尚且偶尔喝花酒,狎雏妓!又何况如今天子尚且弱冠?就算没有八虎天子就不会如此了吗?更何况你我弱冠之年尚且可以踏春,陛下只能终日处理政务!”
本来马理只是单纯口头上同情一下皇上罢了!可是下边那些百姓可不这么想,先帝故去,新帝登基离他们太远了,在他们印象中皇帝永远是气宇轩昂的伟岸男子,或者眉目半白的中年智者,如今听马理说陛下年方弱冠言辞凿凿,不似作假,他们平日见不到皇帝却能见到上下朝的内阁学士啊!一个个面色红润,胡须洁白,顿时原本正经威严的形象顿时崩塌!毕竟世人本能同情弱者,这是马理是不能理解的。
看到依旧迷惑的众人,马理知道自己讲歪了,于是低咳一声,说道:“陛下锦衣玉食怎会生知百姓疾苦?刘公公却是家境贫寒,所以为了长兄能活才自幼入宫!如今陛下宠信刘公公,刘公公所说陛下定然是愿意信的!”
听到这里,众人恍然大悟,即使太祖托梦,当今皇上会当真吗?毕竟太祖出身微末,不管百姓是否疾苦,他都要挂在嘴边,即使真的托梦,说不定当今皇上还以为自己思虑太祖过甚,毕竟以往传言当今圣上喜好武功,整天想着继太祖遗志!梦到太祖估计也不会多想,刘谨作为皇上的红人,他说的话就更合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