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京城看似平静,其实已经暗流涌动,董玘一路疾驰,为了赶路也没有坐轿子,直奔内阁所在的宫殿而去,对于这个少年进士,那些宫中守卫都认识也没人阻拦,等到董玘到内阁时,杨廷和正在和三位阁老交谈,只听得杨廷和道:“三位阁老做的对!年号一定岂能轻改?无论是何缘由擅更年号都是对先帝不敬!”
董玘听到此言推门而入,大声呵斥道:“你个祸国殃民的小人!如今此事已经传出宫外,你还想陷三位阁老于不忠吗?”
听到董玘这么说,李东阳心中一惊,暗道:“果然还有后招!”他今天早上就觉得小皇上的反应不对,如今果然有了变数,急忙询问道:“文玉听了什么消息?”
董玘脸色温怒的看着杨廷和冷笑道:“下官听说皇上只是为了一统年号?”
“文玉错了!”谢迁缕了缕胡须,老气横秋的教训道:“皇上是要改年号!”
李东阳眉头微皱,心中暗暗责备谢迁此时无中生事,董玘自然聪慧,听出了谢迁嘴里有“嘴上没毛,办事不牢!”的意思,冷笑道:“那谢相公以为以正德为年号标榜往日圣君是对的了?”
刘健手中的笔“啪”的一声落在桌上,笔头落的地方汇聚成一片墨团,其余两人也都是吃惊不已。李东阳看着一脸傲气的董玘,知道不能让谢迁刺激这个年轻人,于是最先开口道:“文玉啊!这事确实不妥,今上尚且年幼,故而用正德二字规劝陛下罢了!至于往圣,只要不行年号一统不就行了?”
听到李东阳平和的声音,董玘心中火气也消了大半!没好气的说道:“如今京师百姓都得了消息,估计不易平息!”
就在此时,杨廷和突然隐隐听到外边有人在喊:“诛国贼,统一年号!”心中顿觉不好,果然就在杨廷和打算出声提醒的时候,一个兵丁急忙跑进来,恭声道:“三位老大人,国子监的学生来了都要求见三位老大人!”此时董玘也隐隐听到了吼声,心中暗道:“只是更改年号一事,那群国子监的学生怎么会闹起来?”狐疑地看着杨廷和,猜测道:“莫非他打算用太学生来压下此事?”董玘有这样猜测也不奇怪,毕竟所有士人反对统一年号,即使所有百姓同意也是没有用的!
不过,此时杨廷和却是心惊不已,是不是他鼓动的太学生别人不清楚,他自己还不清楚?刚想开口提醒,却没想到谢迁给了自己一个赞许的目光,直接推门出去了,李东阳和刘健对视一眼紧紧跟上,虽然他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是看谢迁刚刚的神色却是以为是谢迁和杨廷和唱双簧呢?就连董玘也是如此认为,心中还暗暗着恼,暗道:“怪不得陛下将政事交给刘谨!只是变更年号而已,就做出如此卑劣之事!况且此事还不是任性妄为!”
董玘能这么想实在是年纪过小,对于整个政治体系还不成熟!也可以说成他依旧把儒家学说当成行为准则,而不是谋求私利对抗皇权的武器,伴随着对小皇帝的无限同情,董玘也走了出去,只不过他却见到了让他毕生难忘的景象~内阁大学士谢迁和刘健都直挺挺倒了下去!董玘脑袋“轰”的一声炸开了,因为他清楚地听到了太学生的口号:“严惩奸佞,一统年号!”
董玘顾不得去分辨谁对谁错,他只知道大明的天,塌了!
虽然内阁学士不是皇帝,文人经常说:“国不可一日无君!”但是熟悉政务的人都清楚,国君或许可以一两日不理国事,但是大学士却不能一日不上朝!所以他第一时间不是去查看两位大学士的情况,而是抓住一个小黄门厉声喝问道:“皇上如今在什么地方?”那小黄门也被眼前这一幕惊地不轻,结结巴巴地说道:“在……在尚书…房!”得了地址,董玘也顾不得自己的形象,转身向着尚书房奔去。
而此时朱厚照终于看完了厚厚的奏对,低声自语道:“王爱卿也太过多疑了?”可是脑中突然想到崔丽那充满杀意的眸子猛地一震,转而道:“不过有备无患!粮仓用久了还会招硕鼠!更何况对于一些人来说帝位和权利比粮食重要多了!”
正在朱厚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时,门被“嘭”的一声推开一个人影喊着:“陛下不好了!”冲了进来,朱厚照听声音并不熟悉,抬头望去,却是董玘,对于这个弱冠进士及第的才子,朱厚照印象还是很深的看他衣冠不整,大口喘着粗气,急忙从龙椅上跳了下来,手里端着一杯茶,递给董玘缓声道:“董爱卿不要着急,先饮口茶,缓缓气再说!”董玘把那杯茶牛饮而尽,还没开口,就听刘谨的声音远远传来:“陛下不好了!谢学士和刘学士因为那群太学生闹事晕过去了!”
董玘看着刘谨慌乱的神色,心中暗自嘀咕:“是这刘谨会演戏?还是此事和宫中没关系?”
“什么?”朱厚照闻言也是一惊,急忙说道:“朕想改年号,三位大学士出于稳重反对也是常情!那群学生闹什么?而且就算闹,不应该来找朕,劝朕收回成命吗?”朱厚照也是一脸迷糊,他只是让两厂一卫煽动京城百姓,还等着对方找太学生来一场痛痛快快的辩论呢!怎么直接就把太学生拉进来了还把大学士气晕两个?
“是啊!”刘谨一脸悲苦地说道:“改年号虽说是个好事儿!也是陛下为了百姓发起的文学工程!可是这气晕内阁大学士也太过分了!到最后这黑锅还得老臣来背!”
董玘闻言顿时一乐,笑道:“刘公公何出此言?”
听到董玘发问,刘谨看了一眼衣衫不整的董玘,还以为是一个蔑视礼法的文士,心中顿生亲近之感,不由得诉苦道:“外庭由内阁为首辅佐陛下!内廷由杂家八个兄弟辅佐陛下!如今太学生把两个大学士气晕了!外庭大多都会以为是杂家指示太学生如此说的!毕竟那些太学生也是读书人!大学士估计更相信他们被人蒙蔽!这蒙蔽定然以为是杂家!就好像陛下平日处理完政务爱骑射!他们就以为是杂家几个蛊惑的,可是陛下年方弱冠怎么能一直困在桌岸上!那群大学士还偶尔聚餐饮乐呢?”
看着一脸委屈的刘谨,董玘也觉得这位刘公公挺冤的,毕竟当今陛下不像先帝一般,时刻需要为了活着东躲西藏,有些少年心性也是正常,把这些怪罪在他们头上也确实有些冤了,不由得开口笑道:“陛下身系社稷,辛苦些也是应该!毕竟享受如此锦衣玉食自然会有代价!不过众人将所有过错怪到公公身上却是有失公允了!”
“就是!就是!老臣虽然身残,却也知忠义的!”刘谨见对方认同自己所说,顿时胸口一抬说道。
“不过,这次这个黑锅必须刘公公背了!”李东阳的声音从殿外传来,朱厚照听到这个,眼眸微垂,心中暗道:“这到是个好机会!”
“这个…”朱厚照虽然心里已经同意了,但是已经被文人反驳出阴影的他不敢马上同意,因为他发现这些文官属顺毛驴的!
看到朱厚照犹豫,李东阳还以为他舍不得刘谨,于是拜服在地,说道:“陛下!虽然此事与刘公公无关,但是朝堂要稳住啊!如今先帝新去,陛下便贬黜老臣,无论是对是错,都有失朝廷威严!”
刘谨眼珠一转,听出了李东阳嘴里的同情之意,而没了怨毒,而且他也不是政治小白,治罪首辅,不是说今上寡恩,就是说先皇没有识人之名!于是主动开口道:“陛下,陛下维护老臣,老臣感激不尽!不过老臣驽钝只凭忠义处理政务实在吃力!还望陛下恩准老臣前往南京护卫皇陵!”
朱厚照闻言心中暗道:“好你个刘谨,果然聪明!”脸上却是露出不舍的神色说道:“李师父,朕觉得刘谨也没甚大错,前往南京守陵不大好!这样,刘谨进宫也有不少年岁了!还没回过家,朕就命他回乡几年如何?”
李东阳听朱厚照前面的意思心慢慢提起,还以为皇上不愿意让刘谨出京,不由得心中着急!毕竟这件事和刘谨一点关系都没!他已经命人打听清楚了,此事完全是个意外!皇上打着为黎民百姓的旗号一统年号!顺便改下年号!并且让两厂一卫大肆宣扬!可是却没有想到有人开始思考为啥贪玩的皇帝突然关心黎民百姓了?出身贫苦的刘谨就出现在人们眼前!这让李东阳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本来杨廷和宣扬皇帝喜好武功,贪于玩乐!是为了趁着皇上年幼把控朝廷,却没有想到成了为刘谨洗白的最好理由!“因为皇帝贪于玩乐,所以转变到关心百姓得有个理由!因为喜好武功,这就剔除了太祖托梦的可能,毕竟整天想着太祖武功的朱厚照不梦到太祖才是怪事!更重要的是,这事不是两厂一卫说的,而是众人自己推测的!”人们可能怀疑别人说的,可是却从来不会怀疑自己!
听到皇上安排自己回老家,不由得看向皇上,却见皇上抿了抿嘴唇,刘谨心中有些失落的同时,也涌起了无限责任!正如王守仁所说,自己的担子是最重的,因为自土木堡之后,大明开始了以文治武,谁知道文臣在军卒中插了多少内鬼?所以他去长安不仅得建好宫殿,还要练上一支精兵,而且还要另外准备一个朝廷雏形,知道的,他刘谨是为了皇上,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刘谨要造反呢!可是他刘谨除了对建造宫殿有些心得外,其他的是一窍不通!
得了皇上处置刘谨来稳定朝堂的决定,李东阳转身打算离去告诉自己两位同僚这个消息,可是朱厚照却是眼珠一转,笑道:“李师父,虽然朕是为了百姓才决定改年号!但是对于谢迁,刘健两位师父的情况朕也甚是忧心!这样朕就和你一同去看看他们吧!”
“那老臣就代两位老友谢过陛下了!”李东阳老泪纵横地说道。他终是没有看错这个小皇帝。
后宫中
张太后正在打趣刘兰儿,却见一个侍卫匆匆而来,腰刀在柱子上轻轻碰了下,发出一声清脆悦耳的声音,在这满是交谈声的宫殿中并不引人注意,但是谷大用却是不着痕迹的扫视全场,却见崔丽神色一动,脸朝殿外转了过去,谷大用给自己一个心腹小黄门使了个眼色,那小黄门机灵地躬身离开了,就在小黄门离开不久,才见崔丽偷偷做了个手势,然后一脸神色慌张地告罪一声,出去了。
谷大用心中暗道:“这个崔丽果然不简单!怪不得刘谨特意告诉杂家有机会留意她,还说是皇帝受意的!今天皇上又特意派杂家来保护兰儿姑娘!莫非就是防着这个崔丽?”虽然心中好奇地紧,但是谷大用却是不敢离开刘兰儿半步!
“兰儿!”张太后左右言他半天才终于说出了自己真正想说的话:“你是不是故意引诱皇上?”张太后说这句话的时候脸色微微有些严肃,要知道她还是很了解自己儿子的,在他眼里美女估计还没一匹好马,一柄好刀吸引眼球!刘兰儿长得相貌并不是绝美的,只能算的上是清秀,不过时间久了也不会觉得厌烦!但是那也是时间长了啊!所以张太后很早之前就找好了崔丽,打算让她教导自己皇儿房中之事!昨天之所以留下刘兰儿,是因为没带着崔丽,当时刘兰儿姿色算是最出众的!今天早上张太后原本打算用崔丽换回刘兰儿的,一是因为习惯了刘兰儿的服侍,另一个原因,是怕刘兰儿吸引不了自己儿子,迟迟不肯了解房中之事!整日里与刀马为伴!绝了子嗣!那可就对不起自己死去的丈夫了!却是没有想到不被看好的刘兰儿第一晚上就被宠幸了!而且张皇后根据早上那麝香也难以掩盖的气味猜测可能还不是一次!
“回太后!俾子,俾子……”刘兰儿脸色涨红,想到有些东西不能说,于是有些羞涩地说道:“俾子也不知怎么回事?当时俾子听了太后的吩咐留下,侍候陛下睡下,原本没有什么!但是,不知怎的就突然,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