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中一片静谧,凌炝听不见有人回答,愣了一愣。
扭头四下看了看,这才发现房中除了自己之外竟再无他人。
人呢?往常不都是已经在书房里等他了?
凌炝皱着眉进屋寻了寻,却没寻到一个人影,不由疑惑,他在案桌前坐下,心里头想着:那人兴许跑哪儿去溜达了,他不妨在这里等她一等好了……
片刻,门外一阵脚步声传来。
凌炝噌地一下站起,继而想了想觉得这样显得自己太过急切,不妥当,复又唬着脸坐了下来。
门外,脚步声踏入书房。
“老黎?”
隔着一个屋子的距离,凌炝看着进屋的人瞪眼,洪亮的声音透着意外。
“怎么是你?”
诧异的话音还未完全落下,他倏地嫌恶地瞪着老黎手中端着的那碗颜色乌黑,还不断泛着浓郁苦味的汤药,“这是谁喝的药,怎么拿到我这儿来了?”他用袖子挡住鼻子,一手猛力的扇走药味,“简直要熏死人了,快拿走拿走!”
老黎眯眼笑了笑,半点也没有离去的意思,“老爷,这药是特意为您准备。”
“为我?”凌炝愕然,继而一怒,“胡闹,我又没得病,喝什么药!”
老黎淡定笑道,“老爷,这药……是小姐吩咐我煎的。”
凌炝听言一愣。
只听老黎笑眯眯地说道,“小姐说了,近来暑热,老爷情绪难免急躁易怒,这药中含有疏泄肝火的作用,能够帮助您纾解因肝火太旺所引起的情绪暴躁的问题,疏风祛热、清肺润燥,恰好不过。”
凌炝脸色当即一黑,这丫头,怕是全听见了他与逡儿的争吵,竟拐着弯说他火气大,不该如此……
只是他如何能不动怒?逡儿对愔儿误解得如此之深,完全是因为他啊!
老黎走近,捧高手中的托盘,“老爷,小姐说了,这药要趁热服下才有疗效,老爷您看……”
凌炝怔然地望着那碗药,他是个武人,身体自是比一般人强健不少,打小就没怎么生过病,更何况喝这种时刻散发着恶臭的汤药……罢了罢了,那丫头开的药,闻着是臭了些,但喝了总归不会有坏处。
这般想法落下,凌炝从托盘上取过药碗,一仰头,碗已见了底。
凌炝的干脆,老黎似乎早已见惯,他笑了笑,适时地递上一杯清茶。
喝几口茶水,洗净口中残留的药味,凌炝问道,“那臭丫头人呢?”
老黎如实道,“老奴方才见小姐回屋去了。”
说罢,凌炝霍地一下站起:那丫头的屋子与他和夫人的只隔着一个院子,若是不小心被夫人撞见……
蓦地,他冷静一想,想到他的夫人这时候应当还与他那不肖儿在前厅中才是,于是又放松了心神。
脚一抬,正要离开时却被老黎给叫住。
“还有什么事?”凌炝半侧着身子瞪着老黎,不耐烦问道。
“老爷您要去找小姐?”
废话。
凌炝横了一眼过去,转身。
“可是老爷……”老黎再次叫住了他,遗憾地摊手,“小姐已经走了。”
“什么,走了?”凌炝猛的扭头,愕然瞪眼。
老黎点头。
凌炝负着手,来回快速地踱步,气得牙痒痒。
“她、她就这么走了?居然连声招呼也不打?”
他怒甩袖袍,“真是没大没小!”
本以为,那丫头回来了可以跟她商量一下膺王殿下之事,可是她竟这样走了……
心中很气,却无可奈何,低声询问,“有没有说去了何处?何时再回来?”
老黎摇头,“小姐只让老奴转告老爷一句话……”
“什么话?”
“膺王殿下乃天潢贵胄,福泽绵长,必然不会轻易死于一起风寒,请老爷宽心。”
天潢贵胄,福泽绵长……
这话要是旁人口中说,凌炝必然认为那人有心嘲讽,毕竟一个不受宠的王爷,如何福泽绵长?能活多久都还是个未知数。
但这话却是那个臭丫头说的……那丫头办事向来牢靠,她的话,掷地有声,必将成为事实——凌炝对自家女儿从来都是信服的。
只是凌炝却听说膺王殿下昏迷不醒,病得很是古怪,就连宫中那几位医术超然的御医都束手无策,她如何能确定殿下福泽绵长?
脑中灵光一现,凌炝豁然抬头,脸上闪着惊色。
“膺王府!那丫头要去膺王府!”
……
与此同时,隐伏轩从不对外开放的后院中,一栋独栋的阁楼一高瘦一纤细的两道身影投射在地面上。
隐伏轩的管事,元衡态度恭谨地呈上一个装裹得厚厚的信封,“姑娘,您要的东西。”
青衣束腰,裙摆摇曳,珑愔伸手接过信封,轻轻旋身在桌旁的凳子上坐了下来,一边取出信封中的东西——是一沓厚厚的纸,几乎每一张纸上都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
“膺王殿下辛君承,东岚国皇帝第三子,大名鼎鼎,东岚国几乎无人不知。”
元衡在谈起膺王殿下辛君承时话音微扬,言语中颇几分刮目相看的味道。
“那是一个年少成名,惊才绝艳的少年天才……”
八岁时博览百书且过目不忘,十一岁便随军出征,十二岁带兵征战杀场,十四岁率亲兵深入敌营:先是奇袭敌军后备粮草,继而又大溃敌军主力,最终大军大捷而归……
此一战,可谓是威震天下,皇帝大喜,当场赐封:膺王,寓意——荣膺天下,表其功绩,乃是皇室之中年纪最小便封了王的皇子。
据说边地七年,但凡战事有膺王殿下出战,皆屡战屡捷,战绩之卓著无人可比肩,曾一度被东岚国百姓称之为一代战神。
一众王子王孙之中,膺王殿下便是那最为出彩的一位,同时也是皇位最有力的继承者,可谓风光无限!
只可惜……
元衡一声长叹,惆怅道:“可惜四年前,应诏回京的膺王殿下在回京途中遇叛贼袭击,据闻伤情极是严重……最后一条命虽保住了,但一身的武功却尽数毁于一旦,自此成了废人一个……”
半个月前,有传言膺王殿下因思念亡母多饮了几杯酒,失足掉入莲花池水之中,染了风寒,危在旦夕。
“宫闱秘事本不该外泄,但也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错,在这件事情发生的第二日就被传得满大街都是,现在所有人都对此议论纷纷。”
一边听着元衡徐徐道来,珑愔一边速度极快地翻阅而过,恰好听到元衡说到此处,挑了下唇。
“皇宫重地岂非平常百姓之家,若敬恒帝当真一声令下,谁敢不要脑袋地把这事儿传扬出去?”
她一边说着,一边放下手中的纸。
“此事无非是有人暗中授意,至于是谁,那就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