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中有喜色闪过,思及南疏与凌少逡母子就在身旁,凌炝脸色一摆,再度沉了脸。
“都是凌家的骨血,我与你娘自问从来不会偏袒谁,也不曾舍弃过谁,可你总说我们偏疼她,不疼你。”
凌家的骨血?凌少逡讥笑。
“愔儿虽然不常回家,但她的心却始终向着凌家,处处为凌家着想,反观你呢?你可有想过我们?为我们好?”
凌少怔了一下,他们凌家怎么了?
“你若不能明白,爹说再多也无用,你……好自为之吧。”
凌炝说罢,一拂袖,转身便走。
凌少逡望着凌炝离去的背影,思忖着他爹话中的意思,同时也惊讶于他爹态度突然的转变。
他垂目想了一瞬,脑中回忆起他爹态度转变的那一瞬间——纵然有他娘帮衬着他,但他爹显然不打算就这么轻易的放过他,只是后来他话说一半却突然停了,瞬间息了怒,这是很怪异的事。
他爹当时的神情,似有些喜悦……喜悦?他爹因何而喜悦?
凌少逡回想起当时,他爹停顿的瞬间好像是在聆听着什么……
聆听?凌少逡垂下头,那会儿就他们三儿在屋内,有什么好听的?
等等!那道随风而来,又随风而散的吹叶之声!
“逡儿,你爹话虽然说得重,却也是为了你好,你确实不该……”
见凌少逡一直低着头不吭声,南疏还以为他是因为凌炝的话而心中难受,正想好好开解一番时,怎料凌少逡突然神色一震,拔腿就往门外冲去。
凌少逡一步冲到院中,四下张望,就连高耸的屋顶上看去。
碧空万里,云丝高远,砖红色的瓦顶上除了瓦片什么也没有,周围除了丫头和侍卫也不见其他人身影。
南疏走出大厅的时候,正好看到凌少逡在院子里阴着脸四下乱看,像是在找什么人的样。
“逡儿。”
南疏走上前,一头雾水地随着凌少逡到处看。
“逡儿,你在找什么?”
听见他娘的问话,凌少逡若有所思地摇头。
“……逡儿!”
南疏皱着眉低喝一声,凌少逡恍然回神,“娘,怎么了?”
“你方才在想什么,娘同你说话都听不见?”
凌少逡沉了眉,过一会儿,他恍若无事般笑嘻嘻道,“我方才是在想爹怎么就突然转了性子?难不成突然转了性子?”
他只依稀记得有道乐声,声音不大,很是轻扬,只是当时并未有留意,因而没有去细听,难道……是他错听了?
这里并没有那道可恶的身影……但他爹方才的神情确实有异。
“您再同儿子说一下刚刚说了什么,儿子保证,这回定会一字不漏听好了。”
南疏嗔怪地瞪了小儿子一眼,丢下一句“还不随我进来”便扭身进了屋,举止雍容。
见他娘前脚进屋,凌少逡再度沉了眉,不死心地回头再在看了眼对面屋顶,然后才跟上。
凌少逡走进屋,在南疏的示意下转身关了门。
屋门合上,南疏轻柔的声音响起,“逡儿,你爹经常与我提起一些事……”
南疏脸色是难得的严肃,凌少逡挑挑眉,“娘,你是准备要把你和爹说的闺中密事告诉孩儿?”他嬉笑不正经,“这样不太好吧?”
南疏立即朝他瞪眼,凌少逡摸摸鼻子,自讨没趣,“好吧,娘请说。”
南疏叹了口气,随后道,“如今战祸沉寂,正值盛世太平之年,外患虽无,但咱们东岚国却不甚安宁——我们凌家势大已久,帝王天性多疑,你爹虽已退出官场,但帝王依旧忌惮于我们凌家的势力,此举引得京中不少势力都将矛头纷纷指向我们凌家……”
似乎是没料到南疏会突然跟自己说起这些话,凌少逡略微有些意外。
他渐渐敛去了面上的调笑。
“好在我们凌家根基不薄,且民望也还算不差,王室虽不能轻易将我们处置,但明里暗里却在不断打压,如此严峻的形势之下,我们稍有行差踏错,便会立即招来灭门之祸。”
凌家神色一凝。
南疏在椅上落座,看着凌少逡语重心长道,“在我们凌家人中,只有你处事不够稳妥,也最难控制自己的情绪,若你还不收敛自己的性子,谨言慎行,迟早会为凌家惹出大祸!”
凌少逡听罢眉头突地一跳,“娘,这是爹说的话吧?您好端端地干嘛学他?”
他凑过来,竖起大拇指朝他娘挤眉弄眼道,“不过娘,您学得可真像,这精髓起码也有七八分像了。”
南疏失笑,眸光逐渐放柔。
不知想到什么,她忽而叹了一口气,拉过凌少逡的手,安抚地拍拍,“逡儿,你对愔儿的成见越来越大,导致你看待她的所有事情都太过偏激。你怨她,恨她,可她可曾有做过丝毫对不起你的事情?”有些事情她明知凌少逡不愿谈起,却也不得不提。
凌少逡眼中闪过抵触,随即垂下头望着地面,心头很不是滋味。
他低垂下来的眼神有些闪烁,他娘身体不好,他可以因为凌珑愔去怼任何人,唯独不能顶撞他娘……而且他娘护着凌珑愔。
南疏没等凌少逡回答,便摇头道,“她没有,愔儿她从来没有对不起你,也从来不曾对不起凌家,倒是娘,始终觉得亏欠了她……”
许是想到什么,南疏说话的声音都带了些颤意。
凌少逡为他娘拭了拭泪,“娘,她从小独来独往,没有为凌家做过什么,您不用觉得亏欠她。”
他眼神轻柔地理了理他娘鬓上的发,眼神却泛着冷意,说话的声音也很低沉。
“即便她真为凌家做了什么,那也是她应该做的。”若不如此,她要如何才能报答他们凌家对她的养育之恩?
南疏嘴唇喃了喃,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最后只能闭上眼,直摇头。
……
却说凌炝拂袖出了大厅,绕过曲折的游廊朝后院书房的方向而去。
脚步未停,一路疾行。
书房门前,凌炝终于站定。
他扭头左右看了看,确定无人后,才伸手推开房门。
他负着双手,踏入书房。
“女儿家家的,哪儿不上,竟去爬屋顶?”
他摆着脸色,看也不看里头就喝斥道,“虽然隔着一层瓦,但怎么着也算是蹲在你爹头顶上,这事儿要是传扬出去,还像什么话?你爹我还要不要脸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