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漫随流水。
怀尘日渐觉得身子疲乏易倦,尽管外面已经是团扇扇风的时候,怀尘却总是手脚冰凉。外头的日光从窗子里照进来,落在地上,白花花一片。怀尘躺在贵妃椅上,手里一卷诗词看了几句便觉得困乏,一卷书反盖在身上,恹恹地睡了。
待到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头西斜了。
怀尘叹了声日子过得快,起身唤葱儿,却怎么都不见她来,想她也许是到别处去忙了,怀尘随便叫了个丫鬟去烧水来。
才冲好了茶,怀尘坐在门外的树影里就瞥见了葱儿的身影,竟然是从外面回来的。
怀尘有些诧异。
在这里,她和葱儿都是被软禁着的,虽然在这夏园里自由,却不得出了这园子,何以……
葱儿也看见了怀尘,一愣,向着怀尘使了个眼色,让她进屋去——自打葱儿目睹了恪和怀尘在一起的景况之后对着怀尘也有了诸多的不恭敬,怀尘不甚介意,只是这样不把她当主子看,还是头一回。
怀尘不是个容易生气的人,见到葱儿态度异常也没有太大反应,只是从树影下的椅子上站了起来进屋去。
葱儿已经在屋里候着了,神色严肃,像有什么话要教训一般,怀尘恍然间有了种错觉,好像自己才是个战战兢兢的丫鬟。这么想着,怀尘垂眼摇头笑了笑。
葱儿自从怀尘进屋就一直在观察着她的反应,看到怀尘这么笑,自小侍奉怀尘身边的葱儿自然知道是怀尘想到什么可笑的事了,虽然好奇,但是比起这个,还有更重要的事。
她严肃地盯着怀尘,却并不说什么,好像要用目光在怀尘身上凿出个洞来似的,怀尘心里觉得有些悲哀。她知道葱儿如今这般无礼全都是因为她的“不守妇道”,是因为她身为连家少夫人却心里惦着其他男人,这才叫葱儿这般轻视她。说白了,是她奚怀尘自作自受。
只是……怀尘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
既不能安分地做自己的连家少夫人,又不能抛开一切地跟随恪,她在这两种选择之间什么都不选,反倒成了最糟糕的结果。
可是……恪是为皇上做事的人啊,他是身不由己的。倘若他只是个自由的人,或许……
或许她会抛弃一切跟他走罢。
——只是这是不可能的。她知道,他也知道。所以最初的时候他甚至都没有告诉她他的真名,也不曾让她见过他的真实面容。
怎料造化弄人,原本以为只是一场春风,吹过,花落,也就罢了。谁曾想思念是不死草,她无论如何都忘不了他,而她又确确地再次遇见了他。
“小姐!”葱儿凿凿地叫了她一声,怀尘挑眉,默问何事。
葱儿紧紧盯着怀尘,眼睛都不眨地,一字一句地说着——“连家出大事了。”
连家出大事了。怀尘早有预感。她望着葱儿,叫她说下去。
原来,葱儿在皇宫这些日子总觉得心里不安,于是四处打听连家的事,可是没想到一点消息都打听不到,连家堂堂大户,在整个北安是数一数二的大商贾,加上老大连玉初一表人才又极有手腕,老二风流倜傥,四处惹下桃花债无数,连家素来不缺消息,如今竟然连“连家”这两个字都听不到,这就有些奇怪了。
葱儿每每向别人提起连家,其他人竟然都跟躲避瘟疫一样警惕,她便更不安了,花了这些日子和许多银两,葱儿好不容易才打通了出宫的通道,谁知外面连家的事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
原来官府接到线报说连家的粮盐有问题,于是派人去查,结果从连家粮盐里查出了大量鸦片!
鸦片这东西在北安一向是被严禁的,但凡发现有私藏、买卖者,一律毫不通融押进大牢,哪怕只有一丁点,也是要判极重的罪的。北安境内作为医用的鸦片也素来由朝廷掌管,控制得极为严格。
连家作为北安商贾第一大户,粮盐买卖是重头,居然私藏那么多的鸦片,此番毫无疑问是在劫难逃了。
连玉初听闻此事之后急忙南去,谁曾料想这等紧急时候,北边的铁矿又出了问题,似乎是死了人,外面穿得夸张,说是死了几百人,矿外头死难者亲属哭喊震天。但是也有人私底下传是被炸毁的。
连牧云老爷子听闻此事气急攻心,一下子就病倒了。无奈,连玉瑾才出动。
怀尘听着,眉头越锁越紧,葱儿亦越说越急,最后竟然不自觉地抓着怀尘狠狠地摇晃了起来。
怀尘被她晃得头晕,葱儿大惊,突然放开手,一句“对不起”之后紧接着就是“小姐,您得救救连家啊。”
怀尘皱着眉思索着。她早料到连家要出事,可是没想到皇上竟然不是从她这里下手,而是直接对付上了连家。
鸦片。这可是重罪啊。
能够把数量众多的鸦片弄进连家粮盐里,这说明连家内部有朝廷的人渗透在里面,或者有被收买的人,而且是在连家产业里很有分量的人物。连家家大业大,人多芜杂,要找出那些人来也不容易,毕竟对方能够潜伏在连家,不被察觉地做出这种事……
皇上想对付连家已经很久了。
皇家是不可能把一个国家的经济命脉交给外人的。怀尘感慨,上回进京见过皇上,当今圣上墨玄,是个狠绝的人物——北安历朝历代的皇帝从来都没有心慈手软之人。
连家一步一步发展到这么大,想散,已经不容易了,毕竟积附起来的人需要他们养活,该做的场面也得做,世间很多事都是到了那一步才发觉回头已晚,骑虎难下的。只是皇上的后手准备得更充足,连家再预备,也敌不过阴谋圈里长大的帝王。
皇上没有在得到消息之后立刻处斩连家,而是给了他们充分的时间去调查证明辩解,可是另一边他早就做好了万全准备,任连家再怎么辩解,事实的证据摆在那里,他们能怎么说?皇上这一等,反倒等出正义和仁慈来。
葱儿说了,皇上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十分悲愤,并向天下重申了鸦片之害。结果现在普天下的百姓们都在骂连家为富不仁,丧尽天良,民心已经完全倒向朝廷了。
连家,已经被逼到绝路了。
葱儿眼含着泪水“扑通”一声跪倒在怀尘面前,带着哭腔,压低了声音地求着怀尘,生怕她拒绝的样子——“小姐,您得救救连家啊,您可是连家的媳妇儿啊!小姐……小姐,您去求求景王妃,景王妃喜欢您,而且景王妃跟太后关系好,您去求求她啊。”
怀尘俯视着葱儿那张秀气的脸,恍惚起来。
葱儿是貌美的,此刻情深意切地哭着,泪水沾在脸上,不觉狼狈,倒像是沾着露水的花儿一般。
她想告诉葱儿,没用的。皇上的决定是没人能改的,这不是偶然,是朝廷的阴谋啊,区区一个连家,是斗不过朝廷的。求景王妃也没用,那日景王妃虽然接下了那碗有红花的药,可是她却到底是什么都没说啊。景王妃喜爱她,却还管她叫尘丫头,明明她已经出嫁了,不能再称丫头了啊。景王妃在那个时候就知晓连家会有这一劫,那个时候她不插手,这种风口上就能不可能了。而且后宫不得干政,这是历朝历代的规矩,就算是太后,也插不上手。
晚了,在国家强权面前,连家,纵然上下有几百口人,也只不过是微不足道的蝼蚁。
“小……”葱儿的声音突然卡住,转了个弯,凄厉地唤到——“夫人!”
葱儿跪在地上大哭起来,外面的丫鬟闻声,却只像木头一样站着,置若罔闻。
怀尘看了一眼她们,蹲下去,扶着葱儿的肩道:“连家该着这一劫,听天由命罢,葱儿。”话虽这样说,怀尘捏着葱儿肩的手却在用力。
葱儿不是愚钝之人,扑进怀尘怀中哭了起来,却紧紧地攥着她的手,哭着哭着变成呜咽,在怀尘耳边轻声道:“小姐若是出宫,瑾少爷正路过京城稍作滞留,可接应小姐。”
怀尘一愣。
连玉瑾?他在京城?
葱儿坚定决绝的声音回响在耳边,怀尘突然觉得有被算计了的感觉,唇角弯了弯,眼中却没有丝毫笑意。
怀尘轻轻推开葱儿,疲惫不堪地说:“别伤心了,苍天庇佑,皇上圣明,会还连家一个清白的。”顿了顿,“我也乏了,让我先歇歇。”说罢站起来走到床边放下帐幔。
葱儿在外面站了一下就走了,怀尘听得她的脚步远了,又躺了一会儿才坐起来。她从床里侧取出一卷画筒来,上面是她画的莲,画好之后她把它铺在桌子上,第二日一早却见上面不知是谁在上面题了字。
“开花浊水中,抱性一何洁!朱槛月明时,清香为谁发?”没有落款,只这么几句,字写得英挺俊秀,暗藏着锋芒,像是男子的笔迹,只是……是谁呢?
怀尘抚摸着画上的字,心里却有了一个人选。
叹一声,心思重回到当前的问题上,怀尘心想,连玉瑾路过京城,自然不会久留,也就是说,所谓“在外接应”,也就是在这几天了。连家发展到今天,宫里少不了连家的人,送一两个人出宫应该不是问题,她早该想到这一点的。只是没想到,葱儿居然对连家的了解至于如此地步。
这一刻,怀尘只觉得屋子里异常地寒冷。
怀尘做好了出宫的准备,却没想到会如此突然。
当夜葱儿突然出现在怀尘床边把怀尘给吓了一跳,葱儿食指比在唇上“嘘——”地示意她安静。
葱儿低声说:“好了,外面的人都睡倒了,趁现在。”
“现在?这么快?”
葱儿皱起眉,对怀尘的反应颇为不满——“连家现在的形式可是刻不容缓。”
怀尘不出声,安静地穿衣。她本来首饰就不多,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很快就整理完毕了葱儿在前面带路,趁着夜色,两个人悄悄出了夏园。
怀尘漫不经心地跟着葱儿,甚至自己都不明白为何自己会为了连家而逃出皇宫去。以她自己的性子来说,一向都只会做出最安稳的选择。自小到大,她从来都没有拒绝过什么,没有得罪过任何人,跟所有人保持恰当的距离,将自己置于那可望不可即的境地里从而拒绝伤害。她会带着有礼的微笑认真地听人说话,谦和地接受所有的批评和称赞,很少说话,顺从地接受别人的安排,自己的婚事也一样。
她是个不会努力,也不知道拼命是什么东西的人,对于稍微存在着某些不可能性的事情她都不会再付出努力——她就是这样一个散漫的人。
可是——
怀尘垂眼。
也许,只是形式将她逼到了这一步罢。葱儿一步一步地设计着,因为她不会拒绝的个性,于是就理所当然地走到了这一步。
在被软禁的时候逃走,会有什么样的惩罚呢?
怀尘突然停住脚步。
走在前面的葱儿疑惑地回头,原本就黯淡的月因为云的遮挡,地上暗暗的月光也不见了,对面葱儿的脸显得格外阴沉。
“小姐?”葱儿的声音里有质问的意味在。
“我们是被软禁着的罢。”
“……是。”葱儿很不悦。
“这样迷倒外面的守卫逃走,是要被降罪的罢。”
“……”葱儿无话,只是阴沉地看着怀尘。她不像怀尘那样容易被别人的行为牵着走,她虽然是个丫鬟,却极不愿意顺从于他人的意愿,实际上,她不喜欢怀尘那般逆来顺受,而这个一向看似无心地逆来顺受的女人竟然会做出不守妇道的事情来,这让葱儿原本深埋于心底,甚至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不满找到了爆发的契机。
“如果我逃出宫去见连玉瑾,皇上不会因此再给连家加一条罪名吗?”
葱儿愣了愣。她没有想到这些。不过她很快就冷笑了一声,道:“欲加之罪何患……”突然想到了什么,葱儿冷冷地看着怀尘,语气已经是很明显的不友善,“你不是已经被休了吗?”
虽然是事实,可是这么刻薄的话从葱儿的嘴里说出来,仍然让怀尘觉得有些心寒。
葱儿喜欢连玉瑾。怀尘知道。
这女人是感性的,会为了爱做出疯狂的举动。葱儿现在如此拼命地想要救连家,也是因为喜欢连玉瑾的缘故罢。
只是,这可以作为她如此无理的行为被原谅的理由吗?
原谅?怀尘为自己的想法觉得好笑。
“那么……走罢。”怀尘对葱儿说。
“哼。到哪里去?”一个男人的声音突然响起来,怀尘和葱儿都一惊。随着一阵脚步和器械声,怀尘发现,她们的四周一惊围满了皇宫侍卫。
她们被包围了。
“朕都不知道,原来你已经被休了啊。”云破开,黯淡的月光下,一张犀利的脸庞映在怀尘和葱儿的眼中。
无形中的犀利和威压,没有错,是当今圣上,怀尘见过他的,上一次入京的时候。如今的皇上比起当时更显得高深莫测了。
当皇上……很累罢。
怀尘想。然后施施然跪下去,“叩见皇上。”
皇上眯着眼,看不出他的想法,此刻拘泥于这种礼节的怀尘也让他有些看不透。这个女人想做什么?难道她要说她是在和丫鬟一起散步吗?这种低劣的谎言……
圣上墨玄看着地上跪着的穿着普通丫鬟衣服的怀尘,她身上甚至没有带任何行李。连件换的衣服都不带吗?墨玄想,若她真说是在散步,而那样的打扮只是她的特殊爱好,那么他倒也真的无话可说。
只是他直觉她不会这么说的。这个女人散漫,无心,却有着她散漫的骄傲,她不屑说谎。
像是为了证实自己的感觉,墨玄免了怀尘的礼,问她:“深更半夜,你这是要做什么?”
“出宫。”果然,怀尘回答得干脆。
一直被忽略着的葱儿听到怀尘回答得这么干脆,气得直咬牙,恨不得把一口的银牙都咬碎才罢休。
墨玄低低地笑了两声,笑得周围的人都莫名其妙,只有怀尘那么散漫地看着他。墨玄没有怨她无理,只是吩咐一边的人把她送回去。“至于那边那个无理的丫鬟……送去教教她礼仪罢。在皇宫里行走,也该知道主仆尊卑。”说罢,便先行离开了。
葱儿恨恨地看着怀尘,认定了是怀尘算计的这一切。
皇上这句话说得轻描淡写,其实却是在治她见到皇帝不跪的罪,送到司法监,她的罪可就不止是这些了。她听别人说过,皇宫里逼问和惩罚女人的刑罚有多么残酷,意志再坚强的人,被折磨上几天就会意识恍惚,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把一切都说出来。
她不能在给皇上一个治连家罪名的机会,也不能把连家埋在皇宫里的桩牵扯出来,不然的话,会查到连玉瑾头上的。
还好,怀尘已经被休了,她葱儿也和连家没有任何关系了。
“小姐。”在侍卫们上前的时候,葱儿突然出声,“虽然不甘愿,但是请您带给那位大人一句话,就说……对不起。”葱儿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虽然有着必死的决心,但是因为有着牵挂,总是……不甘心。
“您能够做到的罢?”她问。
原本还想为葱儿求情的怀尘垂了垂眼,叹息,“我尽量。”
“是吗?那就行了。”葱儿似哭似笑地说出的这句话就像秋风里飘着的树叶,轻飘飘的,有某种决然而绝望的感觉。
下一刻,在场的人都看到了,那个看上去并不强大的女子飞快地跑起来,狠狠地一头撞在了假山上。毙命当场。
怀尘闭上眼,良久,听着喧闹声抬起头。
黑夜的天空,真是……凄惨得不成样子。
“也许我真的是个没有心的怪物。”怀尘这样想。葱儿死了有三天了罢,这一条人命消失在这森严巍峨的皇宫之中,就好像一片树叶落进池塘中,悄无声息。
就连怀尘,也没有感觉到任何异样。她以为自己会很难过,很感伤,实际上,她甚至一点感觉都没有。
我是个妖怪罢——虽然在人间混迹久了,沾染了些人类的感情,却只是皮毛,她不甚彻底的人情和从不存在的觉悟让她在连家处于生死关头、葱儿死在她眼前的时候都如此安静淡然。
夜深了,宫殿里的灯火大都熄灭了,到处黑幽幽一片。怀尘抬头望着夜空,夜空沉沉的,连一颗星子也没有,至于月亮,不知是被哪一座宫殿遮挡了还是根本就不在天上。
那深沉纯粹的黑暗之中……到底存在着什么呢?
“对面的黑暗里,到底有什么呢?”一个单纯的死魂望着桥的对面问。
魂使们全都一愣。
因为连同这边和彼岸的桥上一直都有荒睡在那里,谁都不好从睡着的她身边走过去到彼岸看看。即使荒不在那桥上,彼岸那种纯粹的,令人恐惧的黑暗也让人本能地不想去靠近,加之魂使们净化灵魂太久了,读了太多的人生,好奇心这种东西,似乎从她们一开始成为魂使的时候就消失不见了。
谁都没想过到彼岸去看。
“无。”躺在桥栏上的荒不知何时站了起来,一头银色长发飞扬着,淡白的衣衫轻轻飘荡,在这阴沉黯淡的阴司里宛若神抵。
“是虚无哦。”她说着,唇边一抹笑。
“无?”死魂似乎不懂。
荒没有解释,只是倚着桥栏微笑着。
“我能过去看看吗?”死魂很勇敢,敢向冥王提出要求。
“无所谓啊,只要你愿意。”荒说,笑着,飘渺中有种高深莫测的感觉,六魂使都有种不好的预感,只是在荒那样的微笑中,谁都没有出声。
死魂向桥上迈出了第一步——在众人的目光中,他的第一步似乎极为艰难。
第二步,灵魂开始出现某种诡异的光明。
第三步,灵魂在扭曲,“好痛苦……”那个灵魂颤抖着不肯倒下去,坚持要迈出第四步,可是不用他继续痛苦下去了,那个死魂在众人的面前灰飞烟灭。
太阳忍不住抽了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你,刚才该不会是也想上去罢?”天梁翻着白眼看太阳,太阳讪讪地笑着拍了她一下,“呵,呵呵,你说什么呢!我没事干嘛到那种地方去啊,真是的,玩笑开过了啦。呵,呵呵。”
“也难怪。”天同温和地朝太阳笑。太阳问她何出此言,不待天同解释,天机放下手里的工作托着下巴沉思起来,自言自语道:“为什么死使们上去那座桥不要紧?果然是灵魂力量的不同吗?”
“是因为荒罢。”天梁出声。
“诶?”
“因为死使和魂使们都被荒赋予过力量。”天机说。
“抽走那些力量,我们跟普通的死魂也没什么区别。”一直没出声的魂使太阴突然这么说,另外的五位魂使也都沉默了下来。
“那……我们能走过那座桥吗?”太阳喃喃自语。
“放弃罢。”
“有灰飞烟灭的觉悟就试试罢。”
众魂使们重新开工。
荒早就躺回了桥栏上。魂使们的话她不是没有听到,确实,她们都被她赋予了力量,但是,就算是她们,要强行通过这座桥的话,也会灰飞烟灭的罢,只不过比起刚才那只死魂走得稍微远一些——不过,再远也远不过她躺着的这个地方。
彼岸,那深沉的黑暗里到底……有什么呢?
虚无?这,真的算是答案吗?
或者——无即是有?既然有,那么是不是“全”呢?
“全……啊。”荒轻轻挑起眼帘,笑着,映衬着阴司独有的暗红天空,妖娆得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