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倾下,真珠半卷,云母屏展,屏风后的女子手背支着下颚半卧在榻上,如云青丝流泻在床上,星眸轻敛,清丽雅致的容颜在浅眠中依旧气韵非凡。
倏尔,佳人秀眉微蹙,眼帘轻挑,眼眸中含着淡淡雾气,粉唇轻启,却终究无话。
床前的男子安静地站着,凝睇着榻上的怀尘,眉宇间是淡淡忧愁,子夜般的眼眸中写着复杂的情绪,夜风吹动他的黑色衣袍,衣袂飘摇,神秘,俊美,散发着已经掩饰不去的冷酷气息,宣告着危险,却让她,无法自已地沉沦。
和那漫天流焰下她看到的容颜一样。
“这样让你来,委屈你了。”他开口说。
她一愣。
她知道他指的是那些妃子们三番五次的打扰,但是,她怎么都无法相信,眼前这个男人……就是下旨让她进宫来的人?这个男人,是那个不知不觉间闯进她心中留下无法抹消的烙印的男人?!
“我……是皇上身边的人。”他说。
她松了一口气,还好,只是皇上身边的人。
“皇上并没有册封新妃,圣旨是怎么回事?”
——重逢,她或许该说些别的,可是……她说不出。面无表情地问出这样的话,这副躯壳之中藏着的那个怀尘却一脸的为难和苦楚。
“现在我无法告诉你什么,总之,你只须安心住在这里就好。”溪客,不,是恪,他的声音很沉缓,听不出任何命令或者威胁的意思,也听不出什么缠绵。
她和他都无话。
或许他们都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状态,安安静静,谁都不说话。是呢,就是这样安静地,她给他送去一把伞,他为她披上一件衣,她推给他一碗粥,他为她递上一张绢……无声无息之中,他的身影烙上了她的心,她的容颜融进了他的血。
原本以为这样淡的情不会惊天动地,也不会有着缠绵抽丝般的痛,可是此刻相顾无言却让怀尘感到了难言的苦。
恪望着她的脸,他背着光,脸上的影让这张原本就俊美的脸显得锋棱更加明显,眉眼也愈发深刻。他垂下眼,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你……恨我吗?”
怀尘不解。
他仿佛笑了笑,了然一般:“怎会不恨呢?终究是我痴心妄想了。”他抬起头来,已经看不见有什么情绪残留在脸上了。恪上前一步,从怀尘身后取过毯子披在她身上,轻声道:“深宫,夜凉,还是盖上这条毯子罢。”
他说这话的时候正在为怀尘盖毯,俯着身子,温暖的气息扑在怀尘的身上,身上单薄的衣衫下肌肤清楚地感受得到那份暖意——却更叫人心酸。
怀尘闭上眼去,恪看了看她,安静地朝外走,身后传来怀尘幽幽的声音:“我怎会恨你呢?”
恪的脚步顿了顿,终究没有回头,走出宫殿,他靠在墙上,仰头望见一弯残月在天上,摇摇欲坠的样子。“若你知道一切,还会说出这样的话吗?……尘儿……”
怀尘紧紧抓着恪给她盖上的毯子,散在榻上的如云长发缱绻着。
夏日的气息越来越浓,春华尽谢,窗外的莲塘里亭亭淡荷落在怀尘手底的宣纸上,墨白之间某些东西渐渐清晰。
来到皇宫一月有余,怀尘没有接到任何命令,尝试过外出,却被侍卫婉言拒绝了。怀尘支走身边的宫女半日之久亦未发生任何异状。
怀尘把手中笔放在笔架上放下自己的衣袖。
目前种种似乎否定了她最初的猜测。如果召她进宫是为了给她安上一条罪名由此来牵制连家,那么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任由她在这夏园里随心所欲。既然如此,那么……到底是为了什么把她召进宫呢?
怀尘在这里的地位相当尴尬,因为她住的夏园并不是招待客人的地方而是位于后宫之中,所以才会有那些妃子来此试探。她并不是皇帝的妃子,却被软禁于后宫……这一切,到底指向什么呢?
她唯一肯定的是,朝廷已经开始对连家动手了。
自从她向那些紧张的后宫女人透露了她是有夫之妇之后就再也没有人到她这里来了,最初来送她东西的那些人也都差了人来透露出想要要回礼物的意思,怀尘不在意,一样不差地返还回去。
虽然后宫不能干政,但是后宫却在某种程度上反映朝廷势力动向,这些女人倘若是傻子也就活不下去了,她们都是揣着明白当糊涂。这些妃子们如此谨慎地对待她,自然不是因为小气,理由只有一个——她是连家媳妇。
连家……如何了呢?
怀尘站在窗前,突然一阵晕眩跌坐到椅子上,失手打落了案上砚台,“啪”一声,倾落一地浓墨。
外面的葱儿闻声进来,看到一地的墨吓了一跳,赶忙上前来询问,怀尘坦言告之:“只是一阵晕眩罢了,没什么。”
葱儿不依,定要叫太医来看看,怀尘摆手,葱儿抓着她的手低声道:“小姐,我听人说,皇宫里头最黑暗了,这地方人吃人,一不小心就被人算计了。您看,您奉旨入宫这么久了,却什么活儿都没给您安排,就让您住在这里,还禁止外出,明显已经被人算计上了。别人做了什么咱不知道,可是自个儿身子出了什么问题一定得让大夫看看才行。您只身在外,别让姑爷担心才是。”
说完,葱儿就往外走,外面的侍卫拦下了她,她便厉声喝:“小姐身子不适,难道连个大夫都不让看吗?”
那两个侍卫犹豫了一下,其中一个离去了。
怀尘看着门外葱儿的身影,暗暗感慨了一番,葱儿看得到这一步,她也不是愚钝之人呐。
估计怀尘这被监视之人就是看个大夫也要通报一声,待太医来到夏园之时已经是半个多时辰之后的事了。太医把着怀尘的脉,沉吟了半晌,说什么气血不足之类的。怀尘盯着这个老头的眼死死地看着,也不说话。
她不怀疑她自己气血不足,只是直觉上这个老头隐瞒了什么。她感觉如果单是气血不足,这个老头不至于会紧紧地皱起眉头。
老头避开怀尘的目光,嘱咐了一些注意的事情之后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他想告退,怀尘却什么都不说,只是盯着他。
太医站起来,作揖欲出声,怀尘先他冷哼了一声。
“向病人隐瞒事情难道就是为医之道?”
太医一愣。怀尘的口气实在太过肯定,太医被这个看起来云淡风轻的人突然散发出来的气魄压制住,半茫然地道出了实情:“夫人……有喜了。”
不止是怀尘,在场的所有人都一愣。
“太好了。”打破沉默的是葱儿,她一脸的笑容,好像她自己有喜了一样,“姑爷给小姐吃的那些补品果然没错,原先那个大夫说什么夫人身子孱弱不宜受孕之类的鬼话,看,小姐这不是就怀上了吗?”
怀尘敛下脸上的惊愕,吩咐葱儿给太医些赏银,屏退了众人。
这个时候突然到来的孩子让她觉得太恍惚。毫无疑问,这是连玉初的孩子,可是,在这个连家地位岌岌可危的时候,这个孩子的到来是好是坏?
怀尘呆坐了半天,葱儿勤快地嘘寒问暖,怀尘对一切都置若罔闻,她把自己封闭在了自己的空间里,四周一片白雾茫茫。
已经入夜,葱儿轻轻推着呆坐了一天的怀尘,“小姐?小姐?”
怀尘回神,见是葱儿,无意识地说了一句:“你先睡罢,我再坐会儿。”说完重又回到了白雾的世界里,没有注意到葱儿脸上复杂的表情。
月上西楼的时候,恪出现在窗前。
依旧是相顾无言。
良久,他先开口,“你还是这么不会照顾自己。”
泪水已经在她的脸上肆虐成河,冰冷的泪水冷了脸,湿了心。恪走上前来,用他温暖的手拭去了她的眼泪。怀尘咬着下唇,恪为温柔地,一点一点地让她松开了被咬出了深深伤痕的下唇,用手指摩挲着。
她没有拒绝。
“你……要这个孩子吗?”恪问。
怀尘的身子一颤。
要?不要?她觉得有孩子的消息让她震惊,难以接受,但是她从来没想过不要这个孩子。
怀尘猛地推开了恪的手,使劲地摇着头,没有注意到月光下恪眼中那一闪而过的黯淡。“我要,我从没想过不要它。”怀尘说。她望着他的眼,微微仰着头,目光坚定不移,月光照在她眼中,有淡淡的光。他欲上前一步看看她的眼中是否映出了他的影子,微微动了动身子,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不知道总比绝望好。
恪摸了摸她的头,笑着。他的笑容是深沉的,没有明显扬起的唇角,也没有弯起的眼,只是唇边的弧度微微柔和,眼角稍微暧昧,眼中流泻模糊的柔情,极淡,很深沉。
一瞬间的笑容随风而逝,他的手离开了她的头,“我知道了。”他说。
恪墨色的身影消失在黑夜中,怀尘歪过头去,伸手摸着自己的头发——她还没有进宫的时候,他和她总是恪守规矩和礼数,从没有逾越之举,可是自从她进宫之后,他对她有了触摸。很轻,却让她迷恋。不同于他给人的感觉,他的手总是温暖的,让她有想要停靠的欲望。
“小姐。”突然出现在身后的声音让怀尘吓了一跳,三魂丢了二魂,七魄失了六魄。
怀尘一身冷汗,尴尬地回过头去,正对上葱儿冷峻严肃的面孔。
“小姐,您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怀尘看着葱儿的脸,昏黄烛火之下,葱儿站在那里,笔直、挺拔,仿佛正义化身。怀尘不喜欢解释,她曾经向连玉初解释过,结果她的解释都被视为了辩解。
这个世界上,一旦有什么人需要你去解释什么了,其实就算你真的解释了,他们也不会再相信了。因为真正相信你的人是不需要你的解释的。
解释这种东西,只不过是做给自己用来安慰自己的。
怀尘倦倦地坐着,用极为平静的语气说:“连玉初的。”
葱儿没有再问什么,却用怀疑和探究的眼神一直看着怀尘,怀尘轻轻笑了笑——不守妇道的人就卑贱如泥土,即使曾经是夫人小姐,也可以被一个丫鬟所轻视。
人的信仰,到底能够坚持到怎样的程度呢?
怀尘想着这样的问题,没有在意一直站在旁边的葱儿,自己走向床边,放下帘子躺了下去。良久,葱儿才熄了烛火到里间去。
第二日一早,怀尘起晚了。她起来的时候葱儿端来了一碗药,怀尘望着她,她说是安胎之用。
“放在一边罢。”怀尘站起来,拂了一下头发。葱儿端着药碗,没有上前去为怀尘梳发,也没有听从怀尘的指示。怀尘没有催促她什么,自己在镜前坐下来梳起头发。
平日里怀尘偶尔也会自己绾发,没有葱儿的帮助她也能绾出简单漂亮的发髻来,葱儿没有听话的事怀尘似乎也没有在意。
“小姐,先喝药罢,不然等药凉了就更难喝了。”葱儿端着药碗又催促了一边。
怀尘举着的手里拧着发丝停了一下,怀尘转过头,看着葱儿,声音不紧不慢,平平淡淡地问:“不能等我收拾完了吗?”
葱儿脸上闪过一丝惊慌,立马就低下头去,恭敬地站着。
怀尘慢悠悠地时候好了一切,坐在椅子上,仿佛自言自语,声音却能够叫屋里的人恰好听得清楚——“不知怎的,昨儿睡得格外死,好像不是睡觉一样。”
说完,怀尘抬眼,从屋里众人脸上轻轻扫过,所有人却都低着头,看不清她们有何反应。
怀尘轻轻叹了一声,从葱儿手中接过那碗药,就要送到唇边,却看见葱儿似乎在颤抖着。
“葱儿。”怀尘叫了一声,葱儿飞快地抬起头来,脸上有着明显可见的惊恐。
怀尘把手里的药递给她,葱儿没有接,疑惑地看着怀尘,怀尘淡淡地笑了笑,说:“冷了,味儿不好闻,拿去重新熬一碗罢。”
葱儿稍稍迟疑了一下,这才接过碗出去了。
葱儿出去没多久,有通报说景王妃驾到。
景王妃和太后情同姐妹,时常到宫里来坐坐,怀尘上次入京的时候就数景王妃最为喜爱她,多次表示想要让怀尘当她的儿媳妇,怀尘如同拒绝皇上一样以老父年迈,不愿远离为由拒绝了。
只是,这个时候,她为何会来?
怀尘到门口迎接,景王妃笑呵呵地让众人免礼,拉着怀尘的手进了屋。
“尘丫头进京也不去看看我这老妇人,还得让我这一把年纪了进宫来看你,真是该打。”景王妃笑着拍拍怀尘的手。怀尘微微低着头,心想:难道王妃不知我是被软禁于宫中?这等事情就连后宫中的妃子都知道,景王妃又是从太后那边顺道过来,岂会不知?
怀尘于是避开话头,恭敬地说道:“王妃可不老。芳与泽其杂糅,羌芳华自中出,王妃之美,是我等如何都比不上的。”
一句奉承话让王妃乐呵呵地笑起来,又拉着怀尘的手念起了家常。
“想不到尘丫头竟然已经嫁人了,当初我可是想着要你当我的媳妇儿呢,唉,结果还是让给了别人。”
王妃似乎很惋惜,怀尘含首浅笑:“孝中出嫁,是怀尘不肖。”
“哪的话,这毕竟是你父亲的意思,嫁人也好,嫁了人,有人照顾你,你父亲也能安心去了。”王妃回过头来安慰怀尘,怀尘低着头,心中已经肯定,王妃既然连她出嫁时她父亲的意思都明白,岂会不知道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景王妃这一来或许是来打探什么的罢,连家,危险了。
景王妃没有直接问任何关于连家的事,却说起当年怀尘上京来的事,说皇上见识到她的手艺后的惊讶,说皇上当众称赞她,紧接着就召见了她。这些事怀尘都听说过。
景王妃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你这副性子,冷冷淡淡的,可是相处久了却觉得很舒服,皇上也相当中意你呢。”
怀尘赶忙岔开话题,“王妃说笑了,皇上只是欣赏怀尘的手艺罢了。说起来,这些年不见,王妃倒是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漂亮,改日怀尘再给王妃绣件大氅罢。”
王妃和怀尘两人正说着话,葱儿端着药进来。抬头看见景王妃,葱儿一愣,原本想退下,却先行被王妃看见了,怀尘有意无意地说了一句:“哦,药好了。”
葱儿无奈,只好硬着头皮上前。
景王妃疑惑地看了葱儿一眼,转头问怀尘:“尘丫头病了?”怀尘浅笑着回话:“谢王妃关心。昨儿太医诊断,尘儿有孕了。”顿了顿,继续说道,“曾经被冲撞不慎小产过一次,大夫说我体质弱,不宜受孕,怕是今生都没有指望了,没想到竟然又怀上了,看来是上天不忍让怀尘绝了这念想。”
听着这话,葱儿手一抖,险些让碗里的药洒出来。景王妃感慨了几句,先怀尘从葱儿的手里接过了药。
药汤上飘荡着氤氲蒸汽,景王妃闻了一闻,皱起了眉头,没有把药递给怀尘而是放在了一边。葱儿不敢多言,战战兢兢地站在一边,怀尘看出了些端倪,也没有问任何话,继续跟景王妃说着之前的闲话,聊了半天,景王妃也没有多问些关于连家的事,只嘱咐怀尘小心饮食,静心养胎,外面的事都不要管,也不要操那些闲心。
怀尘起身送景王妃,王妃走到葱儿身边的时候停了停,没有说话就出去了。
送走景王妃,怀尘进屋,屏退了众人,只留下葱儿一个。
“你藏着的是什么?拿出来罢。”怀尘为自己斟了一碗茶,悠悠然地呷着,看也没看葱儿。葱儿什么都不说,也没有任何动作。
怀尘轻声笑。葱儿到底还是在怀疑,她在怀疑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连玉初的还是恪的,真是忠心呐,只是为了一种可能就敢做出这种事情来。怀尘可不曾记得她何时得罪过葱儿,也不曾记得做过什么让葱儿如此记恨的事情。
怀尘把喝残的茶倒进被景王妃放到一边去的药里,“是活血的红花罢。”
葱儿身子颤抖着,突然抬起头来,一副悲愤的样子,“您为什么背叛姑爷?为了那个男人吗?小姐?您告诉葱儿!昨晚上那个男人——是不是就是您的护卫,那个叫溪客的男人!”
背叛?
怀尘端着茶壶往茶碗里倒茶,茶色的水冲进茶碗,一片茶叶也随着茶水冲进茶碗里,被水流冲击着,转着旋儿。
“你想知道什么呢?葱儿?”——其实你想知道一切,但是你一切都不会相信的,你只相信是我背叛了连玉初,早在恪作我的护卫的时候我们之间就有了奸情,你只相信我肚子里的孩子是恪的。
葱儿紧紧咬着嘴唇,似乎有泪在眼里。“您为什么这么做?姑爷到底有哪里对不住您……夫人——”
怀尘突然笑出声来。
“夫人——吗?”
葱儿一愣,冷笑了一声,“没错,您早就不是夫人了。”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拍在桌子上。茶碗被这一震倾出了些许茶水,水在桌上漫延,湿了葱儿拍在桌子上的纸。“休书”二字在水洇中模糊起来。
“连家出了大事了,而您却讨了这么一纸休书来赶紧地跟连家撇清关系。小姐啊小姐,我不记得您是这样的人啊!您到底是怎么了?什么时候变得这样了?”葱儿深情切意地说着,几乎要沥血的架势,一副要唤起她的良知,要她迷途知返的神圣模样。
怀尘不语。
——没有解释的必要了。
葱儿长叹了一声:“小姐,连家有什么不好的,您何必如此作践自己啊。”
作践?怀尘想笑,想放声大笑,笑得地动山摇的那种,结果却也只是淡淡笑着,像她手里的茶一样。
葱儿见怀尘一直都沉默不语,自己再说下去都无济于事,惋惜而怨恨地叹了口气,走出房间,恨不得眼不见心不烦。
怀尘看着桌上的“安胎药”,伸出手去在碗沿上轻轻划动着。她猜测得到,这是葱儿的意思,因为葱儿她已经认定了怀尘肚子里的孩子是一个孽种,但问题是,葱儿和怀尘一样出不得这夏园,她是怎么拿到这红花的呢?
皇上授意?不对,葱儿不至于和皇上有所关联。
这时候,怀尘突然想起昨夜恪问她的话——“你……要这个孩子吗?”
但是……他走的时候说过了,他说他知道了。他知道她要这个孩子,恪不会知道她要这个孩子还送红花来的,恪……
想着,怀尘不确定了,恪毕竟是皇上手下的人,以恪尽职守为原则,如今皇上要对付连家,他会为她保住这个孩子吗?
怀尘紧紧攥起拳,眼中透出忧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