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恪,你真的决定了吗?”
案上的烛火飘飘摇摇,皇帝那张英俊的脸看起来有些沧桑。下面的地上,恪恭敬地跪在地上。
“是。”
“是吗。”墨玄轻轻应了一声,无限怅惘,“当年你父亲救朕一命,整个山庄都付之一炬,就连你父亲也……”
“皇上,都是当年事了,家父的决断,是无悔的。”恪打断了墨玄的追忆。墨玄沉默了一下,自嘲地笑了笑,“你们苏家为了朕,为了北安……朕该好好答谢你们的,可是现在居然……”
墨玄少年时代即怀大才大志,奈何身为庶出,处处遭到排挤,原本只是在先皇出巡时遭到临幸的墨玄的母亲在被接进宫之后也渐渐被遗忘,在墨玄还只是个懵懂小儿的时候就仙逝了,没有任何后台和力量的墨玄只有靠自己努力,可是他越是努力就越是被排挤,被打压,就在他隐忍十几年开始逐步建立属于自己的力量的时候,先帝驾崩了。
是时,墨玄正为了建立声望而自请带兵出征。皇宫里的兄弟们展开了血斗,而身在边疆的墨玄却又因为带来的部队完全就是其他皇子的属下,对他的调令阳奉阴违,仗打得一塌糊涂。
那个时候,苏家帮了墨玄一把。苏恪的父亲苏仲度建议他把带出来的这些其他皇子的爪牙全部,杀死在战场上。因为这些兵,就算带回皇城也只能是成为自己的隐患。
单是战功还不够,因为皇城已经传来了二皇子夺得皇位的消息。二皇子素来在民间有较高声望,虽然那只是欺骗愚民的手段。要扳倒阴险奸佞却在民众心中有着仁善面孔的二皇子,墨玄没有任何有力的武器。
是苏仲度把二皇子欺骗人民的证据拿到了墨玄面前。那也是他选择支持墨玄的原因。苏老爷子随后伪造了二皇子更多的罪证,然后纵火一把烧了山庄,自己作为“二皇子的人”让墨玄押解进京。
这些事情,恪全都知道。
当年的墨玄完全有作为帝王的资质,只是过于仁慈,于是苏仲度以那五千士兵的命、苏家的承泽山庄和他自己的鲜血教了当今皇帝作为帝王所必须的果断和狠绝。
苏家背负的承天弼圣的责任注定会有这样一天,苏恪从小就知道。所以,他听从父亲的遗命,舍弃苏这一姓氏,辅弼圣上。
到今天这一步,墨玄既能够原谅那些为了百姓而大胆进言不惜触怒圣颜的人,又能够将拥有甲天下的财富甚至还在暗地里收买人心的连家设计铲除,他已经不需要恪继续在他的身边了。
“朕,该如何报答你们苏家……”墨玄抚额,似乎有些憔悴。苏家早就在他登上皇位的时候背上了沉重的罪名,以此为基础,他才登上了皇位,为苏家正名平反是断然不可能的。
“皇上,臣,已经舍弃那个姓氏了。”当年的事,早就该封印起来了,不该再提起了。
“不行,你,仍然叫苏恪,朕就昭告天下,你与当年事无关……”皇上的话戛然而止,然后皱着眉说,“不妥。”当然不妥,若说苏恪是揭发那件事的功臣,虽然成就了他的忠,却是大不孝。
实际上,苏恪他已经全了忠孝啊。
“皇上……您肯让她不牵扯进这件事里,臣已经万谢了。”恪说的“她”,便是怀尘。
烛火跳了一下,照得皇上的脸仿佛黯淡了一下。
那个女人……
“是吗。那……以后再说罢。你……先退下罢。”
“是。”恪点了一下头,站起来后退了两步之后转身走出去了。偌大的屋子里只有墨玄一个人望着面前小小的火光出神。
从那小小的火光里,他仿佛看见了苏家那一场大火,烧光了恪的所有,成就了他的帝业的那一把火。
早在他小的时候就听说过,在北安的天下存在着某个家族,以辅弼圣君为任,只是……只是那么一个传说而已,谁都没有听哪位皇帝说过。
直到他登上了皇位才知道,那种事情,当然不能说。
所有的正义和光明背后,都存在无数的鲜血淋漓的罪恶和黑暗。那种沉重,那些罪恶,是正义之碑的坚实的基座。这份沉重,这些罪名,只能皇帝一人,独自承担。
正义啊……天下啊……墨玄突然觉得好笑,诶呃,不对,不是突然,从他要当皇帝的那一天起,他就已经觉悟了。
帝王路,自古都是黑暗而且孤独的,个中辛苦,是不可为外人道的。
任何一个王,都是如此。
怀尘趴在窗前的桌上睡着了,窗子开着,夜风吹着。会着凉的。恪从窗子里跃进房间,轻轻落地犹如片羽,怀尘没有醒,外面的宫女们也都没有察觉。
恪取过一条毯子,轻轻盖在怀尘身上。
以前,她曾经为他做过相同的事。他在她和葱儿说着女儿家的玩笑话时假装睡着了,葱儿出去时他也没有立刻“醒过来”,她见了,取了毯子轻轻盖在他身上。
她的身上有淡淡的馨香,不是胭脂水粉的味道,淡淡的,却很清馨,她为他盖毯子的时候他忍不住贪婪地去呼吸。
他甚至不敢睁开眼,怕这种恍惚的美好会在他睁开眼的消失。
虽然明知道他是得不到的,可是……无论如何,都按捺不住那种悸动。
怀尘没有醒,恪自己也没有察觉,自己脸上有淡淡的笑意。抬手的时候,恪似乎不小心碰掉了什么,弯腰拾起来,原来是卷起来的一张画。
怀尘画的罢,会是什么呢?恪把那张画展开来,瞳孔却在看到画上的内容时在一瞬间缩小了。
“嗯……”怀尘揉着眼睛醒来。
看清了面前的人,怀尘还没有从睡意中清醒过来,只是问了一声“你来了啊。”
“啊。”恪自然地把手里的画放回到桌子上,伸手摸了摸怀尘的头,“睡在这里,还开着窗子,可是会着凉的。”
“嗯。”怀尘没有注意到恪放下那幅画,迷迷糊糊地站起来走到床边。
“啊,对了。”怀尘在躺下的时候突然想起来了些事,便问,“我被软禁在皇宫里,难道说……是为了把我从连家的麻烦中……”
恪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
怀尘看了看恪,躺回床上,拉了拉被子,闭上眼,声音绵软,“呐,恪,你到底是什么人呢?怎么看,你都不会只是个替人做事的小人物。”因为是将要睡觉时说话,而且闭着眼,怀尘这番话说出来有些微妙的感觉。
恪走到床边,笑着,摸着她的头发,“我啊,就是个小人物呢。”
“恪,你知不知道……你的声音……很好听……”
恪听得血液上涌,眸子晶亮地看怀尘,她却已经睡着了。
建元十二年夏,连氏一族因私藏鸦片以及铁矿经营不善致使百余人身亡一案而满门抄斩。其时,已经见休的连家少夫人怀尘身处皇宫,听闻此消息于宫中自缢身亡。
怀尘抚摸着手底那张被茶水湿过而字迹模糊而且变得皱巴巴的休书,忍不住感慨。
恪对她说这一切的时候声音很平静,眼底的担忧却还是泄露了他的心思。然而怀尘却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哦。死了……啊。”
恪原本准备好的解释一句都没有用上。他就那样默默地在她身边站了半晌,离开的时候很温柔地对她说:“再住几日,我便带你远走。可好?”
怀尘抬起,对着他很美好地笑了笑。
恪走后,怀尘看着那熟悉的字迹,渐渐地,看出了些心痛的感觉,细细密密地,又轻轻的,像是春天时候的牛毛雨。感觉不到什么,但是渐渐地,就变成了深沉的疼。
那个人……死了呢。
一个人就算有再大的本事,身处巨大的洪流之中也还是有不可抗逆的东西,比如……国家,比如权势。
其实,连玉初那个人,也不坏。
怀尘这么想着,竟然仿佛历尽沧桑。
在皇宫里住了这么久,连府的那些日子恍然间都远去了。午睡醒来,日光稀薄地照在案前的海棠上,目光望去,不期然看见那一池莲,回忆起那些时光,有时候连她自己也不清楚那些事是否真的发生过,她常常眯着眼看着外面的光和影,迷惘着,那些究竟只是残梦还是上一辈子的事。
她低着头看着自己不甚凸出的小腹,晃然想起顾瑛梨分娩的那天,有小雪,连家老二爬到树上,结果从树上掉下来。葱儿托她带给连玉瑾的话她没有带到,若能在阴间遇见,她可以直接告诉他了罢。
还有那个小小的孩子……也被斩了吗?
怀尘眯着眼望着湛蓝的天空,迷迷糊糊地就要睡着。一个人影闯进她模糊的视野中。怀尘揉了揉眼坐起来,是皇上。
怀尘起身欲行礼请罪,皇上抬手免了她的礼,园子里的宫女已经搬来了椅子,皇上就在怀尘身边坐下来。
“奚怀尘已经死了,你今后该叫什么呢?”墨玄张口居然问了这么个问题。怀尘想了想说,“就叫尘儿罢。”
墨玄一愣,笑了笑,“尘儿,恪,你们居然都舍弃了自己的姓。”然后脸色突然变得很严肃,直盯着怀尘像鹰盯着它的猎物一样地问,“那你肚子里的孩子呢?该姓什么?”
孩子,对呢,还有这个孩子。“只要不姓连就可以了。”她说。
皇上望着她,神色复杂,怀尘可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也懒得揣摩,见招拆招罢了。
“你就没想过问朕,为什么留下你和这个孩子吗?”
怀尘垂眼,“是因为恪罢。”
“你以为朕会给一个侍卫这么大的面子?”
“恪……他真的只是个侍卫吗?”
“哦?那你以为呢?”
“不知道。”
怀尘连猜都没猜地说不知道,皇上笑了一声,声音低沉地说:“其实你很聪明。”
“都是小聪明罢了,还不如不要。”话说出来,怀尘突然有些后悔,因为都是这样轻松地坐着,而且从树荫里有阳光照下来,她险些忘了她面对的是一国之君,是掌握着无数人的生杀大权的男人。
皇上没有生气,依旧是低沉地笑了一声。
“恪这回立了大功。连家……并不是表面上那样简单的。财能通神,连家的野心太大了,只怪他们把手伸到了朝廷,贿赂了太多朝廷命官。所以,连家不得不除。”
怀尘多少有些相信。以前她处理连家的部分账务的时候就发觉了,无论是那个产业都被抽出了四成。北安的商税没有这么高,她有些疑惑那些钱哪里去了,但是因为那不属于她的职权范围,她也就没有查。大概,是用来贿赂高官了罢。
北安最忌官商勾结,商人家一般对官员都很忌惮,既不敢得罪官府,也不敢和官家走得过于亲密,连家表面上和官府没有什么联系,但是能做大到北安第一的地位,要说没有官员帮助,很难让人信服。
“处理这件事费了很大力气,恪也受了伤。他什么赏赐都不要,只向朕请求留下你,朕才把你召进宫来。”
怀尘听说恪受伤,心里一颤,心尖上有种撕裂的疼痛。
她一愣。原来自己爱他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单是听说他受伤就会心痛。
墨玄看了怀尘一眼,欲言又止,顿了顿,还是说了,“朕不想留你腹中的孩子,但是恪求了朕一个晚上,跪在御书房里。”
怀尘突然想起来,那个晚上,他问她想不想要这个孩子,她说想。于是他对她说“我知道了。”
是那个晚上吗?一定是的。难怪除了葱儿弄来的那碗药之外,宫女太医们送来的药里都不曾有任何堕胎的药。
“你也该知道,这个孩子不能留。”墨玄说。
怀尘一惊,抬头惊愕地望着他。
“他当时也对朕保证说这个孩子出生之后绝对不会姓连,也不会告诉这个孩子他的身世。”
怀尘不语,皇上继续说:“朕让恪选择,如果要留下那个孩子,那么他就不能有自己的孩子,结果……他答应了。”
怀尘不曾料到这一层,惊得险些从椅子上掉下去。她震惊得说不出话来,皇上没有看她,缓缓地说着:“所以,朕对天下说奚怀尘死了,这个孩子当然也不曾存在过。恪会带你走的——尘儿。”
怀尘还在震惊中,墨玄缓缓地站起来,离开了。背对着怀尘,他对她说了最后一句话——
“这个孩子……就姓苏罢。”
怀尘听到了,她喃喃地念着:“苏……苏……”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浑身一颤。再抬头,夏园里已经看不见了皇上的身影。
墨玄走在回御书房的路上,轻轻地自言自语了一句:“朕何时如此多言了?”面前才遇见的正低头请安的锦妃听到他说了什么,却又没有听清,上前问了一声:“皇上,您说什么?”
“没什么,平身罢。”
狼毫蘸着浓墨,落笔成泪。
“这个孩子……就姓苏罢。”皇上那句话时常回响在怀尘耳畔,震撼着她的心。皇上登基那年发生的事她听长者们说过,老人们提起那件事总是无限感慨又满怀欣慰,他们说,幸好当今皇上即使赶回来,揭露了三皇子平时的所作所为,那种心胸狭隘、心狠手辣、自私自利又工于算计的人倘若登上了皇位,这天下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呢。
那个时候她不语地听着,心里却想:真是,就是人们口中所说,耳中所闻吗?
当年皇上登基,苏家的证词有着极大的分量,一夕之间,那个之前未曾听说过的神秘的苏家和二皇子一起背负了巨大的骂名,也因此成就了当今皇上的帝王业。
只是其中内幕……又有几人知晓?
恪,能够让皇上为他而留住她和她腹中胎儿……恐怕他就是当年苏家的人罢。当年的事绝对没有外面传说的那么简单的。
倘若他真的是苏家人,那么就更应该找一个能够全心全意为了他的女人。而她,却不能为了他而放弃腹中胎儿。
大滴的泪落在纸上,模糊了纸上的字迹。怀尘忙把被泪打湿了的纸团成一团丢在一旁另铺新纸重写,没写两字,又有泪掉了下来。
“呦,尘丫头这是怎么了?”
怀尘被这个声音吓了一跳,笔尖滴下一大滴浓墨来,回头,正是景王妃。
“啧啧,你瞧这双眼睛,都哭成这个样子了。”景王妃上前来掏帕子给怀尘拭泪,问:“听说皇上把你许给了个侍卫?你是不是不喜欢啊?”
怀尘寡淡的性子素来不讨喜,可偏生景王妃对怀尘喜欢得紧,怀尘两次入京景王妃都待她极亲切,怀尘大婚的时候没有通知景王妃,事后景王妃得知此事立马就以景王府的名义送去一份大礼,摆明了为她撑腰,生怕没了爹娘的她在夫家受了委屈。
此刻怀尘心中悲伤,自幼丧母的她被景王妃这样关怀着,心里倔强自强的部分一下子就崩塌了。她扑在景王妃怀里哭着,对她说了她悲伤的事。
“皇上也用你肚子里的孩子换那个侍卫的孩子?这个……”景王妃一时气怒,险些把平时说自己儿子用的“混小子”称呼用在皇上身上。
景王妃安慰了怀尘一番说了些“总有转机”之类的话就离开了,怀尘自个儿悲伤着,没有听进去。
“景王妃?您怎么来了?”皇上有些诧异地看着眼前面色不善的景王妃,料想她又是向他讨怀尘这个儿媳来的,一边上前迎接,一边在心中想好了应对的法子。
景王妃和太后情同姐妹,经常入宫走动,墨玄小时候受景王和王妃照顾也颇多,他对景王夫妇也是颇为敬重的。
“皇上呐,”景王在皇上命人奉上的椅子上坐下来,语重心长地唤了皇上一声,“听说您把尘儿许给了个侍卫?”
——果然跟他预料的一模一样。皇上已经预备好了应对之辞:“是。她对那侍卫极为中意,两人情投意合。”
“既然如此——”
咦?如此轻易地就放弃了?
景王妃看了皇上一眼,突然令他感到事情没这么简单,甚至,他已经被算计了。
“那您为何还要跟那侍卫做那种交易?皇上?”
诶?皇上万万没想到景王妃此行竟是为了这事,竟一时无语。
“我也算是看着皇上您长大的了,其实……皇上您也是惦着那孩子罢,亲手把她许给别人,心里不舒服,是不是?”景王妃一语道破皇上心思,让他心里腾起一股怒火来,只是压抑着不好发作。景王妃接着叹了一声,道:“皇上,您纵有后宫三千也终究不了解一个女人的心思呐。”景王妃意味深长地看了墨玄一眼,告退了。
夕阳照进宫殿的地上,空中悬浮的灰尘在光柱中漂游着,墨玄看着那些微尘坐了良久,起身。
——“皇后的身孕已经满七个月了罢。”
两年以后的出云。
几个总角小儿嬉笑着跑进莲塘边一个整洁的院子,院子里的女子正在煮粥,煮进了莲叶的清粥透着晶莹的翠绿,散发出的香气飘了整个院子。
“尘儿姐姐,尘儿姐姐!村子里来了个外地人,长得可俊了,大家都说跟尘儿姐姐好相配呢。”
被叫做尘儿姐姐的女子笑着打发着几个小孩做活儿,“别闹了,做完这些去洗手,粥就好了。”
“尘儿姐姐,小弟弟醒了!”一个女孩子从屋子里突然出声,声音之后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孩子出来了。
“柚子帮我哄一下,马上就来。”女子搅着锅里的粥,被吩咐哄孩子的小女孩唱起女子常常唱的歌:“干荷叶,色苍苍,老柄风摇荡。减清香,越添黄,都因昨夜一番霜。寂寞秋江上。干荷叶,叶苍苍……”
小孩子不懂歌里的意思,稚嫩清脆的声音唱出来,全无原本的悲戚,倒真的只像是首摇篮曲。
蓦然间,歌声戛然而止,院子里的孩子们齐齐望着门口。女子抬头看了看孩子们,疑惑地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
“尘儿……”
一个俊美的男子抱着双臂倚在柴扉上,腰间一把宝剑敛着锋芒,却掩不住那份出尘气质。
女子眉头微微抖动着,眼中晶莹流转,欲语不能。
男子微笑着,从怀中取出一卷明黄卷轴。
“现在,有了这个,你还不肯跟我吗?”
女子看到那道圣旨已然明了,景王妃,她真的,求来了这道圣旨吗?
女子低眉,再抬头时,眼角的泪晶莹剔透,脸上却带着清丽的笑容。她抽了抽气,回头用目光指了指叫柚子的女孩怀中的小孩子,“皇上说,那孩子姓苏,那么,该叫什么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