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隆冬过后,春雨沥沥淅淅的下着,王府熬过了一场寒冬之后,又渐渐热闹起来,含月比以往病的还要重了,甚至只能终日躺在塌上,无法动弹,青泓知道后又多派了些人手照看着,也算是做足的表面功夫。
桑榆伤好后,一直呆在水云间,闭门不出,青泓可是绞尽脑汁的变着法哄她开心,但依旧是郁郁不乐,时时对着窗下庭院的苦树发呆,一呆就是一两个时辰。
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有她自己明白,她始终放不下她的孩子,那个才到她肚子里两个月就离去的孩子,甚至没有半点情分。
“给你!”桑榆正坐在庭下,闻声回头,不知青泓何时站在她身后的,手中还抱着一只灰白相见的小奶猫,她接过青泓手中的猫,细细打量,耳边处还有一块三角形状的红色斑迹。
那奶猫十分听话,温顺的躺在桑榆的怀中,伸出舌头舔着桑榆的手指。
这只奶猫的出现仿佛把桑榆这几日的阴郁一扫而空,眼中又重现星光。
“喜欢么。”青泓直勾勾的盯着她,期待着她的回答,他是实在没办法了,听荣宝说女人大多都喜欢比较可爱的东西,所以他才叫人专门从南国弄来了一只上等的纯种奶猫来哄她开心。
桑榆爱不释手的抱着猫,脸颊又重新挂上两个小小的梨涡:“喜欢,只要是王爷送的,妾身都喜欢。”
青泓从桑榆这里第一次得到了认可,嘴角自然是扬的高高的:“既然喜欢!那要不要感谢一下本王啊?”
“怎么感谢?”她瞪着铜铃般的眼睛,懵懵的看着青泓。
青泓邪魅一笑,桑榆还没有反应过来,他的薄唇就附上了桑榆的朱唇,那奶猫就充当了两人的电灯泡。
“就这样感谢好了。”青泓松开桑榆,舔舔嘴角,满意道。
桑榆着实无语,不过这种事情经历多了,渐渐也就习惯了,无声的抹抹嘴角。
那猫缩在她怀中,发出呜噜呜噜的声音,桑榆知道奶猫一定是饿了,唤了云栽取点干粮伴着清水来,一点一点耐心的给它喂着,那猫也似人精一般,十分听话。
青泓看着桑榆蹲下喂猫的背影,嘴角悠悠上扬,这个女人从来都是这样安静,不争不吵,而他只有在她这里时,才觉得舒心愉悦,只有看着她,他心里才能安心,要是一辈子都能这样就好了。
“桑榆,你最想要什么?”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会想要问起这个问题,在他印象里,好像她从来没有管他要过什么东西。
桑榆抬头依旧是懵懵的看着他,仔细想了想道:“妾身什么都不想,只想两心相好,庭下赏月时,人在影成双,一辈子。”
“只是这样?”青泓难以置信的看着她。
她起身,顶着头顶一片灼热的目光,含笑缓缓道:“人来这一世上走一遭,便是要好好活着,人与人之间相处,总不好过分要求别人应该怎么样,要求多了,期望就高了,期望高了,接受的就理所当然了,可是当别人并不能实现你的要求时,便会心生怨恨,可若是心生怨恨,便是一辈子不安宁,与其这样,不如一开始就不要过分要求。”
顾青泓的脸色瞬间寒了下来,脸色僵硬,桑榆视若无睹般,又回过头喂起小猫儿来。只听身后的男人发出沉沉的怒气,冰冷道:“秦!桑!榆!你把本王当外人?”
桑榆浑身一颤,当听着冷冰冰的怒声,便知道她一定又把她夫君惹火了,可是她明明没有说他的坏话啊!桑榆大脑飞速运转着,突然灵机一动,想到了什么,顶着顾青泓灼灼的目光,含笑道:“王爷可听说过孔雀东南飞的故事?”
青泓怪异的看了她一眼,不甚为意道:“自然是听过,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说的是东汉献帝年间,焦仲卿、刘兰芝夫妇被迫分离并双双自杀的故事。”
“是了,妾身一直羡慕他们两个之前的坚贞不渝的爱情,若是一辈子一双人可以这样,便很好。”桑榆道,眼中尽是羡慕之意。
青泓听着她说起孔雀东南飞的故事,心中也是无限感慨:“是啊,他两的爱情故事确实让人羡慕。”
桑榆瞄着眼前的男人已经没有了怒意,眼神中也只有柔和,这才大大松了一口气。
“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磐石稳固不可撼动,蒲苇柔软如丝不易折,男人不离不弃,女人温柔依人,长长久久。”桑榆趁着青泓失神,悄悄补上了一句。
青泓蹙了蹙眉头,手中的折扇对准她的额头,便是轻轻一下:“你怎么天天尽羡慕这个,羡慕那个,难道嫁给本王让你很委屈了?”
桑榆委屈的揉着额头,吐了吐舌头,识相的卖笑讨好道:“不委屈,不委屈,只是妾身希望,我俩的爱情像焦仲卿刘兰芝一样天长地久,永远不变。”
桑榆的一番话,顿时惹的青泓阵阵心酸,强行搂过桑榆,保证道:“会的,你放心,本王与你一定会长长久久,一闪一闪。”
会么?其实她也不知道,但是此刻这个男人在她身边,她便能安心,她如何所求,只愿能在他身边,安安心心一辈子便很好了,至少这个男人还跟她保证过会护她一世周全!
“妾身倒是想问问王爷,您这般肯定,若是人心日久,你我情分渐淡呢?”她仰面望着青泓。
“人心日久,你我情分依旧,一生不变。”
“可若是你我在这绝境之中找不到对方呢?”她不死心又道。
“你放心,本王一定会抓紧你的手,不叫你深陷绝境,护你一辈子。”
桑榆痴痴点点头:“有了王爷这一句,日后不管再多的流言蜚语,妾身都愿意替王爷忍受。”
两人你侬我侬之际,荣宝跑进了水云间,一脸慌张道:“王爷,月福晋,月福晋殁了!”
青泓怔了怔,心底猛的刺痛,许久只淡淡“哦”了一声。
桑榆浑身上下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含月死了!虽然说含月死了跟她没有关系,可到底是一同服侍过王爷的人,其实含月病着的时候,她也去瞧过一次,若非是亲眼瞧见,实在难以想象从前那般娇俏高傲的女子,骨子里总是带着点天真,垂死病中却如同中年老妇人一般,面瘦惨白如枯骨。
阁中连个看门的下人都没有,和从前比起来,真真是天差地别。
桑榆怎么也想不到,那是她最后一次凝视含月的美丽,恰如晚霞的艳沉里含露的玫瑰,凝住了最后一刻芳华。
这些年,含月并非最得宠的,可年轻的日子里,总有过那样的好时候,笑是甜的,情是暖的,那样迷醉,总以为一生一世都是那样的好时光,永远也过不完似的。
只是,终究年华会老,容颜会朽,情爱会转淡薄,成了旧恨飘零同落叶,春风空绕万年枝。
想到这,桑榆忍不住悄悄落泪,突然她似乎又想起了什么,猛的抬头,惊讶的望着他,为什么含月死了,他却这般平静?难道说他一早就知道含月快不行了?
“本王疲惫,叫福晋去好好操办了她的后事吧,毕竟要做样子给父皇看,必要风风光光的。”他仔细嘱咐道,再无过多情感流露,平淡的连桑榆都有些寒意,她越来越看不懂这个男人到底在想些什么了。
“做样子给皇上看?”桑榆不由好奇道。
“嗯”。
“恕妾身多言,实在不知道王爷是什么意思。”
青泓看了她一眼,轻叹一声:“罢了,说与你听听也无妨,含月其实是父皇送进来监视本王的人。”
桑榆呆呆“哦”了一声,隐忍着心中的震惊,又道:“那王爷可去看过月格格了。”
青泓点点头:“看过了,她也承认了她受了父皇的意害死了柳抚醉的孩子。”顾青泓还是没有把嘉绾的事说过桑榆听,因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嘉绾到底是不是父皇的人。
桑榆心中顿时漏了一拍,害死柳抚醉孩子的居然是含月!转念一想,心中又是无限惋惜,曾经多么娇柔明艳的一个女儿家啊,如今却香消玉殒了,可悲啊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