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的伤有着元贞日日来府上调养,渐渐也好多,嘉绾自从回了四季春,就一直没有出来过,青泓去看了几次,关系也算是有所缓和。
不过这件事之后,王府里又发生了一桩大事,含月早产失子后,病体孱弱,一直不好,久病于床榻,青泓知道了后也只是冷然叮嘱叫最好的郎中来医治,一躺就躺了月余未下床。
含月的气势渐渐退去,就连平日里和她走的近的嘉绾都未曾去见过几面。
琳琅夜晚去书房禀报时,青泓也只是郁郁不乐,自顾摩挲着龙壁双核球:“含月的父亲,被革职了。”
琳琅盯着他手中的核球,惊讶而出:“老爷被革职了?”
青泓倒是颇为惊讶:“怎么?你如今都把主子卖了,你是你,含月是含月,你俩便是再无关系了,还叫老爷啊?”
琳琅眉眼弯弯,悠然一笑,俯身一拜:“奴婢是从闺房就伺候主子的,奴婢只是不希望主子一步错,步步错。”
青泓轻轻“嗯”了一声,满意道:“你倒是关心的很,不过如今含月病着了,你可有打算?”
青泓的话可是问到了琳琅心里头去了,她等着就是这句话了,机会终于来了,她拿捏着腔调,委屈道:“奴婢没有打算,只一心一意伺候好主子,盼她回头是岸足矣!”
青泓死死的盯着跪在地上的琳琅,脸色的笑容浅浅退去:“既然你没有打算,那本王就替你打算打算,如今含月父亲已经被革职,朝中的势力已去,可是她还活在府中做着监视本王的一颗棋子,这些年她背着本王做了多少害人的事情,岂止是柳格格的孩子?本王眼中决容不下任何泥点子,既然她日日缠绵病榻,那本王就帮她一把,让她早日挣脱病痛?”
说话间,青泓丢了一瓶似有鸽蛋大小的景泰烧蓝蝴蝶纹刻的小药瓶子,琳琅好奇捡起来细细打量,突然想到了什么,心下一惊,惊恐道:“王爷您是要…!”
青泓以为琳琅被他的话震慑住了,不觉衔了一缕冷笑:“你是个聪明的人,本王知道你会怎么做的,此药唤名神幻散,药性缓,久用之后如寻常咳疾,便是连郎中都查不出什么!”
琳琅差点把头都要埋到土中去了,怕的不敢起身,青泓瞥了一眼,又道:“你放心,不会叫你吃亏的,事成之后,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琳琅踉踉跄跄的出了书房,此时心中恐慌不已,从来没有杀过人的她如今要她去亲手杀了一个自己照顾了十几年的主子,到底是有点主仆感情的。
一连好几日,她都六神无主的样子,含月在病中无暇顾及,也只以为她是太累了,任由她去了。
这一日,她终于下定了决心,像往常一样,端着熬好的汤药忐忑不安的走进了烟台阁。
含月只勉强的睁开一只眼睛,她这几日一直病着,人都消瘦了好几圈了,只见琳琅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不由好奇:“怎么了,一连几日都是这个样子,难道底下的人见本福晋病体孱弱,欺负你了?”
琳琅摇摇头。温柔的舀着汤药送到含月口中。
“那是福晋们欺负你?”
琳琅又摇摇头。
含月有些没了耐心,加重了音调:“到底有什么事情,你明明白白说清楚就是了,整日一副死活死活的样子,叫本福晋看了也糟心。”
琳琅被含月虎的浑身轻震,搁下手中的汤药,“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悲悲切切道:“主子,主子您可怜啊!”
“本福晋可怜什么,你诅咒本福晋?”含月蹙了蹙眉头十分不爽琳琅的话。
琳琅重重的的磕了一个响头,紧接着从袖子间取出来了一个香包,两手捧着端到含月面前。含月定睛一看,才发现那香包正是福晋不久前赐予她的福袋,不觉心中隐隐不安,烦道:“这福袋是福晋赠予的,可有不妥。”
琳琅听了含月的话,哭的更为伤心眼泪是如何都止不住:“主子啊,这福袋中日日放的可是麝香啊!”
“麝香!”含月心头大惊,她虽然身处闺阁,但麝香她还是知道的,那是一种可以让女主无法生育,即便是有孕也会因此流产。
“放肆,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可是污蔑福晋的大罪。”含月十分虚弱,哪怕是发怒也不过如猫吼般。
琳琅趴在地上不敢抬头,她自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就是故意而为之,与其就这样平平淡淡的死去,还不如再好好利用利用,替她除了身边碍眼的的东西。
琳琅狠咬一口,起身接过福袋,灵巧的打开了袋子,从里头倒出了一团乌呼呼粉状,琳琅捻了一把在手中,细细推开,抬到含月面前,惨然道:“主子,奴婢觉悟半点虚假,可是请了京城最有名的郎中来看过,确实麝香无误了。”
含月看着眼前一团乌呼呼的粉沫状的东西,便心下了然,那便是麝香无疑了!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这样费尽心思还死我的孩子,与她而言又有什么好丑。”她怒急功心,凭着身上最后一丝力气,推翻了床边的汤药,无力瘫软在床中。
琳琅偷偷的瞄了一眼虚弱的含月,眼中闪过一抹狠戾,无声冷笑:“主子,您糊涂啊,那福晋是什么人,您还不清楚么,柳格格的孩子就是她亲手给害死的,一定是福晋知道主子老爷被革职了,所以在这般肆无忌惮的加害主子。
“革职!”含月又惊呼。
琳琅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慌忙闭嘴,不敢多言什么。
“父亲被革职了!”含月怔然使出全身解数,挣脱起身怒问道。
琳琅哭的悲悲切切,又福了福身子:“主子!。”
含月宛如五雷轰顶一般,失魂落魄,父亲的革职无疑是给了她最致命的打击,连最后的靠山都失去了,这下她才真是流落在北风雪地之中一只可怜野草,随风摇曳,无依无靠。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所有人都在利用我,福晋,王爷,皇上,全在利用我。”她瘫痪在床上,哀声呢喃着,仿佛没了人魂,犹如行尸,脸色也因为病着早已没了往日的娇柔美艳。
“主子节哀啊,主子只要安心养着病,日后还会有机会的。”琳琅俯身磕头悲悲切切道。
她还有什么机会,她的身子她心里清楚,是一日不如一日了,全凭一副药吊着命罢了,怕是油尽灯枯了,但她不甘心就这样轻易的去了,她不甘心啊!她还要再见他一面。
良久,她怔怔道:“去,回禀王爷,是本福晋多日不见王爷,甚是思念,无论如何求见王爷一面。”说完,她疲惫的缓缓转过身去,不在说话。
琳琅连声诺诺,立即去了书房回禀王爷。
起先青泓是不愿意去见她一面的,琳琅数次回禀之后,终于答应去看看病的不成人样的含月。
青泓去时,含月一早就得知了消息,执意换了一身红艳的服饰,即便是这般精心打扮,也难以掩盖她的病气。
连青泓都差点被她的模样吓到,哪还是昔日那个楚楚动人,娇俏可爱含月,面瘦枯黄,发丝干枯,一副病怏怏的样子,甚至比寻常病人的模样还要可怕,和昔日判若两人。
这样含月还是让十分心疼的:“月格格病着,何必这般费神打扮。”青泓心疼道。
含月从枯黄的面色中勉强挤出一抹笑容:“王爷您忘记啦,,您曾经夸妾身这样打扮最好看了。”
青泓不觉回想,他曾经确实夸过她这样的穿扮动人明艳,只可惜,如今物是人非,须臾,他惋惜道:“那是从前了,如今病着,能一样么?”
含月戚然一笑,闭言不语。
他看着含月这样戚然的苦笑,心里十分不悦,不禁蹙眉道:“月格格既然还在病中,就好好歇着,有什么话不能等好了再说,非要现在说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