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北王府后院。
广白闷声提水,不发一言。南星一手一桶水,小跑两步追上,用肩膀蹭蹭他,广白轻轻蹙眉,转头看向南星,无声地询问:“干嘛?”
南星与他认识这么久,自然知道他的性格,笑嘻嘻地道:“小白,你那儿还有桂花糕么?就是世子上次给的,啧,我到现在还记着那味儿呢。”
广白停下来,盯着南星眼睛道:“你若再叫我小白,我便不给你了。”
“诶诶,别呀,小…广白,我长你几月,叫你小白怎么了?”眼见广白稍好的面色又不妙了,他连道:“成,不叫还不成吗,那桂花糕你可得记得给我。”
广白闷哼一声,算是答应了。
南星就是跳脱的性子,又自顾自说起话来:“广白这性子也不知道是像了谁,哎,大概是整日呆在世子身边,变得更闷了。啧啧,啧啧啧。”
广白眼神都没偏一下,对他的话充耳不闻,似是没有听见,脚步却更快了些,想早点回房歇息。南星也不恼,笑嘻嘻追上去,与他并肩而行,二人皆是身着黑衣,差点便与这夜色融为一体。
月光溶溶。
翌日一早,负责打水的小厮刚准备开始干活,却见两个水缸里已盛了满满当当的水,他揉揉眼睛,还以为是自己刚睡醒看不清楚,待再看,却真是满满两缸水。
他嘀咕两句,压下满肚子的狐疑,自去做别的事了。
不管是谁做的,反正他会轻松些就是了。
转眼就是三月三,这是朝中休沐,踏青的日子。
镇国公府,捻栀院。
一大清早众人就开始忙活起来,西景历年来便极为重视这三月三,春乃万物之出,踏青便是踩着伊始,放春三月观于野,这日不仅朝中会休沐,更是所有人都出门去郊外的时候,所以各家适婚的男女们,都会卯足了劲抓住这次机会相看,这三月三与七月七,当属未婚男女们最爱的日子。
“姑娘,您今日可要好生打扮。”雪兰看着睡眼惺忪的沈若瑾,不由道。
沈若瑾现在只觉没睡醒,恨不能不去,偏雪兰雪竹一脸跃跃欲试地看着自己,她心中了然,也没精神和她们争,摆摆手道:“你们看着办吧。”
得了准信儿的雪竹雪兰相视一笑,动作麻利地挑起衣裙来,这一季的衣服多是新衣,平时都熏得好好的放在柜子里,此时两个丫鬟一看,几乎要被迷了眼。
二人略微思量,挑出了一套莲青色裙衫服侍沈若瑾换上,被这么一折腾,沈若瑾睡意醒了大半,看着身上的衣衫,笑道:“这件不错,好看。”
雪竹笑着应到:“可不是,上次姑娘就说过这套好看,还是崭新的,正好这次穿呢。”
沈若瑾闻言轻笑,坐在镜前任由她们梳妆去了。
雪竹替她绾了一个朝云近香髻,沈若瑾目光在众多簪子里逡巡,挑了一支珐琅彩花卉簪,雪竹见状,从妆奁里拿出一对珐琅彩茶花耳坠,细细地为沈若瑾戴上,又给沈若瑾略施薄黛,看着看着,总觉还是有些素雅。
沈若瑾见她无动作,轻问道:“怎么了?”
“回姑娘,奴婢总觉得您这样,还是有些素净了。”
沈若瑾轻笑:“素净不好么?我觉得挺好的。”
雪兰道:“姑娘,您这般年纪,要那么素净作何,有了!”雪兰上前一步,在柜子里拿出一个项圈,上面挂了一个精巧的平安锁,再一看,戴上它的沈若瑾,气色似是都跟着好了起来,明丽许多。
雪兰点点头,“这便对了。”
雪竹也笑:“真是呢,这浅色配上金饰煞是好看,姑娘您看。”
沈若瑾也起身,看向镜中的自己。三千青丝被挽成一个灵巧的朝云近香髻,其间一支珐琅簪与耳上坠子相得益彰,腰际的山茶花枝纹更衬得她身量窈窕,裙摆处花瓣刺绣足见慧心巧思,更妙的是这衣裙颜色是从领口处慢慢加深,直至裙摆才变为莲青,沈若瑾本就生得清丽非常,这一套衣裙又是设计巧妙,更衬得她十二分的颜色又多了三分。
“姑娘真好看,真不知哪家的公子有这个福气,能得咱家姑娘的欢心呢。”雪兰一向性子活泼,顽皮话张嘴就来。
沈若瑾制止了想要开口的雪竹,笑道:“那也不知是谁家的儿郎,能讨我们雪兰欢心呢?”
雪兰被闹了个红脸,到底是脸皮薄,催到:“姑娘快些,误了时辰就不好了。”
沈若瑾带着二人,心情颇好地出了院子,路上遇见了也往世安院去的沈心然,沈心然今日明显也是用心打扮过的,身着一袭霞色绣花百蝶裙,发挽倾髻,头戴蝴蝶簪并几朵珠花,手上的赤金嵌红翡翠手镯略有些扎眼,这身装扮确实明艳,不过配上她那稍显媚人的五官,倒也是好看。
沈心然在看到沈若瑾那一刻,只觉整个人都不好了,自己费心打扮,却还是比不过她,索性连打招呼也极其不愿,率先走在了沈若瑾前面。
沈若瑾也不恼,只要是放着明面上来,她觉得倒没什么,只怕的是背后阴损的招数。
世安院。
众人都到齐了,沈尉亭沈迟晏自然也是同行,老夫人又叮嘱了一遍,才道:“今日你们母亲不同去,非要在家里陪我这把老骨头,所以好好跟着你们大哥,早些去吧,好好玩。”
沈若瑾几人笑着应是,便一起出了府门,马车走出一段,才发现今日真是极为热闹,先前都是经过达官显贵的府邸,此时到了正街上,吆喝贩卖和市井之声不绝于耳,沈若瑾掀开帘子,见两位兄长一左一右护在马车两侧,不由轻笑出声。
他们想早些出发,但其实众人都是这么想的,街道上随处可见马车,于是仍然走了许久才到东门处。
东郊踏青是每年不变的,所以东门处不出意料地排了长长的车马队伍,沈若瑾掀开手边的帘子,和沈尉亭说起话,慢慢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