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缓缓前行,约莫一盏茶的时间才终于出了东门,出了城道路就宽敞起来,两边都是青翠绿色,青草和泥土的香气钻进鼻腔,令人神清气爽。
一共两辆马车,沈家三位姑娘共乘一辆,后面那辆车里则是三人的丫鬟。马车里已经备好了吃食,是新鲜的茯苓糕和马蹄糕,三人都未用早膳,吃了些糕点饮些茶水,也就到了西京东郊。
沈若瑾一掀帘子,发觉已来了不少人,其中还有许多相熟面孔,寻常百姓知道这边大多都是官家子弟,倒也不往此处凑。
带有沈府标记的马车一来,便有许多人都在关注,大家都心知肚明,踏青名为踏青,倒不如说是变相相看,而沈家又是皇后母家,加之府中还有两位公子三位姑娘尚未婚配,自是惹眼,于是几人脚一沾地,立马感受到了诸多视线的投射。
沈心然见此,不由暗喜,连带着下巴也微微扬了两分。沈若瑾将她看在眼里,倒也不出声,倒是看向一旁的两位兄长,笑道:“大哥二哥,有多少姑娘都在看你们呢。”
今日沈尉亭一身月白长衫,腰间挂一个鱼形玉佩,而沈迟晏则是身着墨绿直缀,二人皆面如冠玉,芝兰玉树,加之身份不俗,让许多姑娘家都羞红了脸。
闻言,沈尉亭温润一笑,沈迟晏伸出手敲了敲沈若瑾发顶,回道:“行啊,会打趣兄长了。”
沈若瑾回以一笑,恰好见到窦奷妤和窦长松走过来,便唤了一声表姐,几人互相见了礼,便一起朝前走去。
“舅母今日没来吗?还有表哥表嫂,怎地也没来?”沈若瑾有些疑惑。
“哦,是这样的,嫂嫂最近受了寒,出不得门,大哥在家中陪她,母亲原想着来的,只是铺子里有些事情,走不开,所以就我和松儿来了。”窦奷妤道。
沈若瑾点点头,看起周围的风景来。
京城东郊一向是风景绝佳之地,春有百花,夏有清荷,秋有盛菊,冬有寒梅。于是许多文人骚客常来此地,更有国库出资在此修建了一所别院及大大小小一干亭子,每年踏青都会供众人歇脚或观景用。
“姒儿,你看前面,那么多人围着是在做什么。”窦奷妤伸手指了指前面一处地方,沈若瑾看过去,见有许多人似是围成了一个圈。
窦长松接话:“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走。”
几人站近了,见一衣着朴素的妙龄女子正跪坐在地,敲着小鼓唱小调,那女子眉眼清秀,身段玲珑,看起来颇为秀致,而嘴里哼唱的也是江南小调:
“柳叶青青柳絮飞,踏春二三月。柳絮飞飞柳如眉,青青梅子似豆粒,夜来喜雨落锦城……”而她脚边摆了一个小碟子,看得出来,她应该是靠唱些曲子维持生计。
女子容貌妍丽,有江南的吴侬软语,糯糯的一把嗓音,又只是个普通百姓,自是有好色的公子哥起了歹心。
“姑娘怎地一人在此,哟哟,这可不安全,本公子送你回家如何?”一身穿锦袍的年轻公子哥儿上前,伸手就想挑起女子的下巴。
少女大惊失色,噌地站起,捏着小鼓的手指微微用力,低着头道:“多谢公子美意,只是小女子还要在这里唱曲,不敢劳烦公子。”
那年轻公子哥儿明显很是受用她这谦卑的姿态,啧啧道:“姑娘这一声公子可是叫得本公子心都软了,你说你个弱女子,怎么这么在外抛头露面呢?那本公子好人做到底,带你回本公子家如何?”
这言语不可谓不无耻,少女低着的头瞬间抬起:“你,你!”
“我,我怎么了?跟着本公子,保准你吃香的喝辣的,走吧。”那男人语气轻浮。
“光天化日之下,你竟调戏民女!你简直!”那少女气急,涨红了一张脸。
男人显然没了耐性,冷笑道:“哼!本公子带你走是看得起你!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裕太妃的娘家侄子!”
有许多感到不忿想站出来的,都在听到他自报身份后犹豫了,裕太妃是凌王生母,出身长庆侯府,围着看的人显然没有身份比他高的,一时竟无人敢替那少女说话。
不过有几人可是不怕,沈若瑾冷笑一声,眼见那人的手快搭上少女的肩头,沈若瑾开口:“慢着!”
闻言,众人都朝她看了过来,那少女眼眶含泪,也盯着她看。
男人不耐烦地转过头来,本想呵斥,却在见到沈若瑾时双眼一亮,露出猥琐的神色来,也不管刚刚让他停的人是谁:“哟!这位姑娘又是谁?”
沈若瑾强忍恶心,看也不看他一眼,沈迟晏见他目光猥琐,抬脚挡在沈若瑾身前道:“身为候府公子,竟做出此等事来,简直无耻至极!”沈若瑾自是认识他的,他是凌王表弟,刘方。这刘方素来好色,虽未娶妻,家中通房侍妾却许多,仗着自己是凌王表弟,暗地里作威作福,今日更是直接抢上了,简直不能忍。
那刘方眯了眯眼,视线在他们几人身上溜了一圈,嗤道:“你是谁?怎么本公子对你并无什么印象。”
言下之意,就是他们身份不够。
在这遍地都是官的西京,一般的官根本不算什么,刘方本就是没什么见识的酒囊饭袋,此刻不认识他们,便把他们划入了小官之家的行列。
“看来刘公子是想明天弹劾长庆侯爷教子无方的折子,出现在皇上的桌案上了。”沈尉亭也开口道。
闻言,刘方明显有些怕了,可又不想气势上弱了一截,便接着道:“好大的口气!你们是谁?敢跟本公子这么说话?”
沈若瑾心知今日若不表明身份,这刘方是决意不会放过那女子了,她微微移步,从沈迟晏身后走出来,开口语调清冷:“沈家。”
刘方一皱眉,沈家?这京城能有几个沈家?沈家不就是…
他脸色一变,暗骂了句晦气,也不再说话,带着小厮离去,转身之前,还用极其猥琐的目光看了沈若瑾一眼。
围看的人见他走了,曲儿也没唱了,都稀稀拉拉散开了。
“多谢几位救命之恩。”那少女擦擦眼泪,就想下跪,被眼疾手快的窦奷妤虚扶住了。
“你家住城里吗?姑娘怎么称呼?”
“是,小女子叫如兰,我原想着今日踏青,到这边来兴许会多赚些银钱,哪成想,遇到这种…”
“姑娘快些走吧,你也看到了,今日若不是我们刚好在,你怕是,哎。”窦奷妤微微摇头叹息。
沈若瑾却蹙了蹙眉,说道:“不妥,那刘方若知道这姑娘一人回去,定会借机把没做成的事做了,到时万一没人救她…”
窦奷妤面色一变,急到:“那怎么办?”
“不如这样吧,雪兰,你陪这位姑娘去马车里,等到我们回城时一并回去。姑娘觉得如何?”马车那边都有车夫,人也不少,应是没事。
那少女似乎不好意思,却也真的怕刘方去而复返,于是感激地点点头,跟雪兰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