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茶花开得正好,色彩不一且形态各异,京中瞄准风向的铺子们,都算好了要在这时出应季的各式东西。
镇国公府,世安院。
一位身着鸦青色褙子长裙的中年妇人正笑着说什么,而桌上摆了一溜布料首饰。
“这可都是霓裳阁才出来的新料子,都是上好的罗绸,一遍一遍打的色呢,姑娘们穿最是好看了。”这妇人是京中霓裳阁的掌柜,霓裳阁是世家女子常光顾的店。
每季的新品也是由这位马掌柜亲自送过来,供她们挑选。
罗绸摸来柔软顺滑,厚度刚好,这二三月穿最是适宜。
桌上摆了好几匹颜色不一的罗绸,沈若瑾挑了一匹烟紫色和一匹莲青色,沈心然也挑了自己要的颜色,沈心雅则是挑了葱绿色和秋香色的。
沈若瑾扫了一眼沈心然挑的,果不其然,是胭脂色和樱桃红,她向来最喜欢明艳的颜色,尤以红粉二色为甚。
“这些首饰也是才做出来的,第一个就送了镇国公府,姑娘们慢慢挑。”马掌柜又道。
沈心然闻言,下巴抬起的弧度微微高了一些,第一个就送镇国公府,这让她听着很是有些得意。
沈若瑾恍若未闻,拿起一支用细如胎发的金银线做成的攒花缠丝簪,几朵茶花簇在一起,细腻精致,她在窦氏鬓上试了试,见很是衬她,笑道:“母亲,这簪子你戴着很好看呢。”
那掌柜是个生意人,自是无比精明,当下也笑着附和:“是呢,这就像是给夫人您打造的。”
窦氏闻言,抬手摸了摸发间的花簪:“这都是你们小姑娘喜欢的,怕是我戴着便不庄重了。”
“哪有?祖母你看,母亲戴着是不是很好看?”
老夫人也点点头,表示赞同沈若瑾的话,窦氏这才放下心,笑盈盈地伸手,点了点沈若瑾的额头。
窦氏本来就是个美人,岁月也只是让她变得更加有韵味,这簪子更是使她看起来年轻了几分。
沈心然却面色有些不好看,那簪子她喜欢得很,此刻被沈若瑾戴在了窦氏头上,她心里一阵不开心。
偏偏有气又不能发出来,只能憋着。
自然是没人注意她,因为众人的注意力都在首饰布匹上。
这些首饰里还有几副头面,一看便知价格不菲,沈心然刚刚失了一根簪子,再不能手慢了。
于是看到喜欢的就往丫鬟盘里放,沈若瑾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无言地勾了勾嘴角。
好在每人都有一定份例,她拿的也都是沈若瑾不喜欢的。
托盘里还剩了一些,马掌柜又带回去了,临走时道:“姑娘们的衣裳一定很快做好,保证是现下最时兴的样式。”
这点倒是真的,说霓裳阁是个中翘楚绝不为过。
怀蕊院。
沈心然一回院子就坐在榻上生气,看得王姨娘一阵莫名:“然儿又怎么了?”
“什么叫我又怎么了?”沈心然闻言,火气更甚了。
“好好,那你生什么气呢?”王姨娘哄道。
“姨娘,你怎么就是个妾呢?”
王姨娘一愣,手也僵在了半空中。“然儿……你,说什么?”
沈心然此时眼神却有些冷:“姨娘没听清楚吗?你怎么就是个妾呢。”
“姨娘,舅父不是漕运使吗?你是他唯一的姐姐,你们肯定有联系的对不对?”沈心然像是想起什么,拉着王姨娘的手问道。
王姨娘还没从方才那句话醒过神,此刻又听沈心然提起娘家弟弟,惊到:“你这又是哪一出?”
“什么哪一出?你今天看到了,我想要的东西不也得不到吗?若我手上宽裕,那我想要什么就能自己去买了,还用得着那些份例?”
王姨娘急道:“你想要的不是都拿了吗?”
“哼,就今天的那些?那根簪子我就很想要,不也没拿到吗?”沈心然冷哼一声。
“那些份例够什么?霓裳阁随便一件东西就不够买,姨娘你又没有嫁妆。”
“你找你舅父做什么?要银子?”王姨娘惊疑不定。
“当然了,如果我以后身份不俗了,那不也可以帮衬舅父吗?”沈心然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你若要什么可以找我,我被抬进府时你外祖母怕我受苦,塞了银子给我。”王姨娘拉着沈心然道。
“我哪次找你你不是说留着给我加到嫁妆里的?每次都给那么少,怎么够?”沈心然撇撇嘴。
见王姨娘还想开口说什么,她摆摆手道:“姨娘你如果不愿意让我联系舅父,那我就自己去联系。”
王姨娘也是铁了心不让,语气坚决道:“我会去信让你舅父不给你的,你若要用银子直接来找我。”
沈心然见她如此,拉下脸也不再言语。
王姨娘转身出门,女儿那句话真的把她伤到了,她觉得有些心寒。
她的出发点都是为了然儿好,可那孩子根本不理解。
她何尝不想往上爬,可这么多年,她的锐气早被磨平了,也歇了不该有的心思。
她现在最担忧的,是然儿。
她像极了年轻时的自己,她是真的怕然儿想不通,走她的老路,一步错,步步错。
人不该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也好,人也好。
沈心然是个动作迅速的,说了要写信去王家,便叫人来问是谁送信,又是送到哪里的。问清楚后,便写了信叫人快马加鞭送去了。
漕运使并不在京中,而是在平阳,距离西京有两日脚程,倒也算不上太远。
漕运使可是个肥差,油水丰盛,上任的官员哪个不是吃得肚皮鼓胀?故而虽是外派的官员,却是个众人趋之若鹜的官职。
这块肥肉落在了王姨娘胞弟嘴里,自是要好好抱着啃。
写完信送出去后,沈心然就满心喜悦地等着回信了。
她是被逼的,若姨娘是主母,怎么会没有嫁妆?那她也能像沈若瑾那样,想有什么便有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