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瑾这三日一直受经文的洗礼,整个人都觉清明了不少。
到了第三日,沈尉亭来接她了。
雪竹雪兰正在收拾行李,沈若瑾想了想,觉得还是应该去给定北王妃道个别。
她出了禅房,问了王妃的住处,便独自走了过去。
沈若瑾到门前站定,门并没有关,虚开了一半,她轻轻敲了敲门,听到王妃道进来,她才跨步走了进去。
顾泫澈正好也在,沈若瑾愣了一瞬,定北王妃一见是沈若瑾,面带喜色地让丫鬟上茶。
“不用了王妃,臣女是来道别的,祈福的时日已满,今日便要回去了。”沈若瑾行了一礼,含笑道。
“你今日走?正好我也是今日回去,不然你等等,我们一起回城。”定北王妃闻言,直说好巧。
沈若瑾无法拒绝,便道:“也好,有王妃招拂,臣女便却之不恭了。”
定北王妃见沈若瑾应下,又从她口中知晓她兄长还未到,便拉了她坐下喝茶。
“沈大公子年方二十一?比澈儿年长些。”定北王妃凤眸含笑。
顾泫澈生于腊月,比沈尉亭小了一岁。
自西景开国以来,便有律法规定,若为世家子弟,入仕时必须年过二十。
这其中因由有二,一是二十弱冠,心智各方面都更为成熟,对治国之事更有谋略;
二是西景开国皇帝高祖乃寒门武将,出身并不高,早年受过世家打压,登基后便压世家抬寒门,令许多寒门子弟入朝为官。
不过有先见之明的高祖,同样怕寒门坐大,累世之后成为玩弄权术的世家贵族,下旨寒门子弟若官居三品之上,便只能受恩两代,即父寒微,入仕后官居三品,其子同样可以在弱冠前入朝为官,可孙辈便无法行此便利,弱冠之后才可入朝为官,不为别的,因为二代之后,寒门不为寒门,已为官宦之家。
而三品,也很好地维持了世家与寒门之间的微妙平衡。
这便是轰动四国的“朝堂之变”。
明君治国,向来以智慧和品德服人心,高祖两方兼顾,确为治国之表率,才能让四方震动,因这实在是官场之一大步。
自此,历史上一直存在的,世家大族垄断官场,寒门子弟入仕困难的局面才被打破,虽各世家心有不满,然心知确实过往对寒门子弟多有不公平之处,而寒门子弟自不必说,更是欢欣雀跃纷纷作诗赋词赞颂高祖这一圣明之举。
入仕只有一条路,便是科举,若科举考过,寒门弟子可随时入朝,世家子弟则需待弱冠。
定北王本就是世家子弟,因为战功卓著而封王。
顾泫澈早便过了科举,是个文武全才。如今既已弱冠,翻年便要入朝为官了。
“下棋么?”沈若瑾正有些出神,忽闻顾泫澈清冷微沉的嗓音响起。
她随即转头,见顾泫澈正在小几上摆弄棋盘。
“会一些,但是…学艺不精。”沈若瑾点点头。她前世嫁给韩凌傲后,下了极多的功夫在琴棋书画上,她本身便聪慧,也有较好的基础,那两年又十分用功,故而学这些,说是一日千里也不为过。
所以,她说她学艺不精,实是谦虚了。
“无妨,坐吧。”
屋外寒风阵阵,屋内茶香袅袅,男子姿容俊雅,女子清丽脱俗,定北王妃看着两人,忽觉十分般配。
沈若瑾眉心微蹙,在思考下步棋该落何处。她悄悄瞄了顾泫澈一眼,见他仍旧气定神闲,似是只用了三成实力来对自己,她不由有些懊恼地咬咬唇。
顾泫澈面上不显,却早已将她的小动作收入眼底,对面的姑娘额前发丝散落了几根,有些调皮地在她眼前轻晃,娟秀的眉毛轻轻蹙起,睫毛长长,眼帘微垂,盖住了灵动的眼睛,她咬咬唇,原本的唇上的粉色白了一瞬,复又慢慢便粉。
他微微愣神,随即落子。
“臣女学艺不精,让世子见笑了。”沈若瑾站起来欠欠身,她输了。
顾泫澈亦起身,白色衣摆微荡,似是激起的阵阵水波。
“沈姑娘过谦了,你的棋艺很好。”顾泫澈开口,语调并无半分起伏。
定北王妃见状道:“你别谦虚了,既然澈儿说很好,那便是很好的,就连皇上与他对弈都十有九输呢。”
沈若瑾浅浅一笑,看了一眼天色,“想来哥哥也到了,王妃,世子,臣女先回去了。”
“也好,等下我们在寺门口见。”
沈若瑾点点头,走了出去。
沈尉亭果然到了,正坐在屋内等她,沈若瑾一见他,便笑道:“哥哥。”
“走吧,再晚了回城就天黑了。”沈尉亭一笑,摸了摸沈若瑾的头。
到寺门时定北王妃还未到,两人便等了一会儿,见住持也跟着走了出来。
“阿弥陀佛,施主。”沈若瑾没想到住持竟是过来找她的,不过很快也回了个执手礼。
“施主,老衲想请你借一步说话。”沈若瑾不解,但还是跟了过去。
“阿弥陀佛,施主,前尘过往,皆随风去吧。”住持缓缓开口,语气慈悲。
沈若瑾一惊,但很快便镇定下来,明光寺能被奉为国寺,那这住持方丈,必定也是得道高僧。
能看穿她这重生而来的魂魄,自是不奇怪。
她眼中似有恨意,开口道:“可灭门之仇,又岂是轻易可忘?难道在那一世,他们的命就不是命吗?”
住持闻言,仍是面带微笑:“一切皆有定数,施主能归来,便是施主命不该绝,更应该尽力而为,而非为复仇再来一次。”
“施主若能放下过往,必能一生平安喜乐,求仁得仁。”
沈若瑾沉默,半晌才开口:“我想知道为什么。”
住持不再多说:“若施主能想开自是最好,心有疑惑时可来找老衲,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语罢,转身走了。
沈若瑾站在原地,有些出神,放下过往前尘?真的有那么容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