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一阵沉默。
顾泫澈率先开口,打破了这种沉默:“你放火后便赶回房,你知道其实瞒不了多久,便想装作休息,却没想到,了悟起夜,见似有黑烟,查看后唤人来救火,这么快便被人发现,你有些急,藏好旧鞋,拿上你之前装油的水桶,匆匆从房中赶出,正好遇见住持。”
他停住,沈若瑾接着道:“算是误打误撞了,你怕火势不够旺,于是众人打水救火,独你,却打来了灯油。”
觉慧睁大眼睛:“你…你怎么知道!”
沈若瑾不看他,“很简单,正常的屋内起火,火并不会烧到阶前,而昨夜的火,却是在潮湿的地面上也有,这是流淌火,为什么会有流淌火呢?是因为有人,将油泼进去,泼到了地面上,引着了火。”
她又顿了顿,方道:“这也是我判断这火有猫腻的原因。如果你后来不添油,我未必会察觉有异。”
顾泫澈亦点头:“不错。”
孙捕头见状,命手下人将觉慧压了起来。
沈若瑾却接着道:“圆慧师傅一心为你着想,就算自己累极,也要拖着疲惫的身体去沐浴,只为了怕你不高兴。他对你真诚,给你机会,你却对他下此毒手,你简直……”沈若瑾摇摇头,不愿再说。
“枉为人。”顾泫澈开口,语气没有一丝起伏,面沉如水。
“圆慧师兄那么对你,你竟心狠至斯!如果我再等一等,和圆慧师兄一起回房,他便不会死了……”了悟带着哭腔开口。
“阿弥陀佛,了悟,这不怪你。觉慧,你身为出家之人,应离不予取、离杀生,你却……阿弥陀佛。”住持面有一丝悲痛。
“带下去!”孙捕头一扬手,觉慧便被衙役带走了。
天色已经亮了。
至此,明光寺杀人焚尸案真相大白。
孙捕头明显还心有戚戚,想说点什么,奈何沈若瑾根本不看他,倒是顾泫澈开口唤他,他忙应了。
“孙捕头,你不该有偏见,沈姑娘只是表达自己的看法,且,你也看到了,她并未说错。”他瞥了孙捕头一眼,“你应该把那些精力放在观察和思考上,而不是指责他人。”
孙捕头连连点头,面色很不好看。
“就算沈姑娘不表明身份,只是个普通百姓,你也不该如此。”
沈若瑾有些惊讶,她没想到顾泫澈还记着,并且替自己说话。
她欠身行了一礼:“多谢世子。”
顾泫澈抿唇:“无事。”
孙捕头忙叫着手下的人走了,心里不由腹诽:这两人都是自己得罪不起的,他这是什么运气!一来就碰到两个世家子女,不过这二人倒真与旁人不同,竟还懂这破案之事。
众人也陆续散了,待清理好后,又是晌午了。
下午沈若瑾到法堂时,众僧见到她,都是与她行礼微笑,她帮忙找出杀害圆慧的凶手,他们都心存感激。
定北王妃也在,沈若瑾走过去,站在她身边。
“我听澈儿说了,你很聪慧。”定北王妃开口,凤眸里全是赞赏。
定北王妃长相大气,是个十足的美人,又因常年身居高位,且府中并无什么糟心的事,保养得极好。她眼里盛满赞赏,无端让凤眼长眉的威压减了几分。
对这位沈姑娘,她真是越看越喜欢。聪慧又有气度,关键是长得还美。
她要是有这么个女儿,不知得多开心了。
“王妃谬赞了,臣女不过是有些小聪明罢了。”沈若瑾清浅一笑。
瞧瞧!还如此进退有度,“这怎么是小聪明呢?你今年多大了?”
“回王妃,过了年九月便及笄了。”沈若瑾回道。
定北王妃点点头,笑道:“我平素也只与年龄相近些的夫人们一起,不曾如何了解过你们小姑娘,倒是听说过你,没曾想,是个这么通透的可人儿。”
看来她是真的很喜欢沈若瑾了,连称呼都改成了我,而不是本妃。
沈若瑾自是也发现了,她上一世与这位王妃并没交集,却也没听说定北王妃有这么好相处啊。
定北王妃可能也觉得自己有些热情了,也不再言语。
住持已经来了,定北王妃与沈若瑾一起进去,跪在了蒲团上,听住持讲经。
定北王妃见沈若瑾听得认真,诵经时也十分有诚意,好感又加深了些。
顾泫澈正在禅房之内,翻读一本《般若波罗蜜多心经》,手指白皙修长,指甲被修剪得极为整齐干净。
他放下经文,站起身踱步到窗前。
那位沈姑娘真是不同于别的女子,胆大心细,也不以权势压人,尽管受那孙捕头嘲讽,她也并未表明身份。
其实有时候,亮出身份真的可以少很多麻烦。
顾泫澈凝眉,听寺内经声阵阵。
住持召集了僧人,正在为圆慧念往生咒。持诵需清净三业,在佛前燃香,长跪合掌,日夜各念诵二十一遍。
佛光普照,临终往生阿弥陀佛的西方极乐净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