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是他杀,不可能是自杀吗?”那孙捕头说出心中疑虑。
“当然,并且是窒息而死的。死者虽全身被烧得面目全非,不过仍然可辨,请看。”仵作说着,蹲下身将焦尸的头压向一侧。
“死者眼睑出血,嘴唇发绀,舌骨骨折,脖上有明显勒痕,且不仅出现在颈前,颈后同样有,若是自缢,着力点在喉咙处,后面不会有勒痕。”
他又指了指勒痕的走向,“这勒痕是几乎平行于地面的,自缢绝做不到如此。”
“又为何是死后被扔进火场?”这次是方才的小沙弥了悟。
“简单,被活活烧死之人表情极为扭曲,两手会下意识保护自己的身体,这具尸体的特征明显不是。且死者鼻、喉中皆无灼伤的痕迹,也并无烟灰、炭末附着,不符合被烧死的特征。”
仵作站起身来:“综合以上所述,所以草民推断,这尸体是死后被焚。”
众僧不免惊骇:眼看昨日还一起的人,今早便躺在这里,成了一具尸体,还是被人杀的!
顾泫澈开口,嗓音比之前似沉了几分:“他昨日去厨房前,还有谁见过他?”
闻言,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人答话。
半晌,方才那个小沙弥了悟才道:“我……我见过……”
沈若瑾挑眉:又是他?
似是看出了他们的怀疑,小沙弥连连摆手,解释道:“不是我不是我!我只是太饿了…去…去厨房拿了个剩下的馒头……”
沈若瑾叹了口气:“那为何你等这么久才说?”
小沙弥涨红了脸,支支吾吾道:“寺内有规定,日落后不可饮食……我…我怕说出来被责罚……”
沈若瑾又开口:“嗯,我也觉得不是你,若真是你,你便不会又叫人救火了。”顿了顿,又道:“可这违反寺内规定,你是一定要被罚的了。”
小沙弥闻言,肩膀耷拉了下去,有些恹恹地看了住持一眼。
“哼,你怎知他就不是凶手?哪哪儿都有他,说不准就是贼喊捉贼罢了。”孙捕头冷哼一声,说出自己的判断。
小沙弥脸涨得通红,急道:“不是我不是我!我真的没有!”
“那你们昨日可有说什么?”顾泫澈复又开口,并不理会这个孙捕头的话。
“说了的,圆慧师兄进厨房时正好见我在吃馒头,他见我年纪小,又实在是饿得紧,便没有要去检举我的意思,只说让我下次不要如此了。我吃完馒头,便回房了。”了悟这次倒是答得很快,许是知晓定会被罚,又急于澄清自己,没什么顾虑了。
“你离开时是什么时辰?”
了悟想了想:“亥时吧,那时已经没怎么下雪了,这边离我们住的地方并不远,所以我回去也很快。”
顾泫澈点头,了悟回房是亥时,发现起火是子时,中间隔了一个时辰不止,且发现起火时并不一定是刚刚烧起来。
沈若瑾想了想,问道:“你们中是谁和圆慧一间房的?”
“是我。”这次终于不是了悟了,而是一个年约三十的僧人,他走出,面上隐有悲痛之色。“阿弥陀佛,贫僧法号觉慧。”
“昨晚子时你在干什么?”孙捕头问道。他看了一眼沈若瑾,不知道这姑娘是谁,掺和这些事干嘛?
“自然是在房中休息,亥时息是寺中规定。”觉慧开口,面色有些哀戚,似是强忍心中的难受。
“你又是何时来救火的?”
“和大家一起来的,住持可以给我作证,我来时正好遇到他。”觉慧面色仍旧哀伤。
“阿弥陀佛,老衲来时的确与觉慧同路。”
“那敢问觉慧师傅,你是在寺内哪里做事呢?”沈若瑾开口,不失礼貌。
“贫僧掌香油之事,若有香客来供灯,便是贫僧引导。”
顾泫澈看了沈若瑾一眼,这沈姑娘确实聪慧,次次都问到点子上。
“可是若我没记错的话,了悟小师傅说,这里离你们住的地方并不远,可住持住的地方却是更远,那么觉慧师傅,你是为何在住持都快到了之后,你才出现的呢?”
“是没赶得及回来?还是你故意等着人来,替你作证呢?”
沈若瑾步步紧逼,觉慧脸上有些怒意,“这位施主莫要血口喷人!贫僧乃出家之人,绝不会做那种事!”
众人闻言,也连连摇头,表示不信。
孙捕头听这女子一通胡言乱语,也有些不耐起来:“你这姑娘真是,你懂破案吗?这不过是你的推测而已!”
沈若瑾脸色不变,“我并未说我说的是事实,这的确是我的推测。”
孙捕头冷哼一声:“你推测?你懂吗?”
“究竟是因为你觉得我不该猜测,还是因为,我是个女子,所以我的话不可信?”沈若瑾面色一沉,气势有些摄人。
她好歹做过两年王妃,又是沈家嫡女,气势自然很足。
孙捕头被这气势唬得一愣,反应过来自己竟被一个小姑娘吓住,登时觉得在众人面前丢了面子,叫了手下的人就要“请”沈若瑾退开。
“闲杂人等不许妨碍公务!”
雪竹见有人竟要来扯沈若瑾胳膊,情急之下一喊:“我家姑娘是皇后亲妹,我看谁敢!”
孙捕头一懵,皇后亲妹?镇国公府的嫡女?
“停停停!”
他想抽自己两巴掌,怎么这么没有眼力见?和定北王世子站在一起的人能是普通人吗?
沈若瑾不想理他,接着对觉慧道:“若说方才我是推测,可现在,我倒真想知道,为何觉慧师傅的鞋如此干净呢?”
顾泫澈也注意到了,觉慧一惊,面上还是镇定地开口:“阿弥陀佛,贫僧比较爱洁。”
“是吗?这双鞋是新的吧,难道觉慧师傅爱洁已经爱到不穿新鞋不见人的地步了?还穿着薄的鞋子?觉慧师傅很耐寒啊。”沈若瑾挑眉反问,旁边传来压抑的笑声。
这布鞋是黑色的,若是春秋穿还好,可这冬日穿,确实冷了。
觉慧额上出了一层薄汗,却仍是淡定自若道:“原来的鞋太破了,不可以再穿了,施主,我穿新鞋与这有什么关系吗?”
沈若瑾点点头,确实很镇定,如果忽略掉那层汗的话。
“打水的地方是条小溪,我没说错吧?溪边泥土湿润柔软,极易沾到鞋上。”她看了眼旁边僧人的鞋子,鞋的边缘皆是沾了厚厚一层泥土,而觉慧的鞋上,竟只有脚跟有薄薄一层!
“这说明,你根本没去打水!”
见觉慧不再开口,她又道:“你敢不敢,把你打水的桶拿出来,看看里面装的到底是水,还是灯油?”
觉慧腿一软,瘫坐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