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无可避。沈若瑾欠身行礼:“见过世子。”
顾泫澈并未撑伞,任由雪花落在发丝、肩头,他开口,嗓音清冽如二月冷泉:“不必多礼。”
定北王为西景异姓王爷,半生戎马,征战沙场威名远扬,与王妃只有一子,便是顾泫澈。
她虽认识顾泫澈,却也对他知之甚少,只知他父亲定北王战功赫赫,护佑边境百姓安宁,极为受人尊崇。且并未纳妾,与王妃鹣鲽情深,这一点更是令许多男子自叹弗如。
就算是父亲对母亲心怀愧疚,有了妾室后,也照样会去她们房中,不然也不会有她的两个妹妹了,想到这里,沈若瑾微微叹了口气。
“澈儿。”一道女声传来,打断了沈若瑾思绪。
一位贵妇人走了过来,身着淡黄色镶毛边妆花褙子,着深一色齐地八幅马面裙,鬓上戴金丝八宝攒珠簪,侍女撑着伞走在她身后。
正是定北王妃。
“王妃。”沈若瑾施了一礼。
定北王妃方才就见到这里有个小姑娘了,见她给自己行礼,虚扶了一把道:“免礼。”沈若瑾从善如流地抬起头来,定北王妃这才看清了她的脸,清丽秀美,气度不凡。
她最遗憾的就是生完顾泫澈后伤了身子,她和王爷一直都想要个女儿,每次见到别人家乖巧些的女儿,都会一阵眼热,此时见到沈若瑾,难免有些羡慕起来。
“你是哪家的姑娘?”定北王妃长眉微挑。
“回王妃,沈家的。”沈若瑾回道,态度不卑不亢。
定北王妃心道难怪,这等气度确也是只有世家贵女才有。她又问:“你也是来明光寺祈福的?怎么没和家中长辈一起?”
“是,家母庶务繁重,便由臣女来了。”
“难为你年纪小还能替母亲分忧,是个懂事的。”定北王妃颇为赞许地点点头,更加觉得还是女儿贴心。
“谢王妃夸赞,若无事,那臣女便退下了。”沈若瑾欠了欠身,定北王妃颔首应允。
从顾泫澈身边走过,沈若瑾这才发现,这位定北王世子身形颀长,竟比她高出了一个头不止。
她有些郁结,不过想到自己还要长,略微舒怀了一些。
定北王妃看着沈若瑾的背影,挑挑眉,再看看身边目不斜视的儿子,心道:这姑娘气度容貌都很好,就是小了些,看起来还没及笄。
顾泫澈见自己母亲若有所思的样子,习以为常地开口:“母亲,走吧。”
沈若瑾回房时已有些累了,用过晚膳沐浴后便歇下了,正睡得沉时,迷迷糊糊间听外面传来极为嘈杂的声音。
“外面怎么了?”沈若瑾被吵得睡不着,披衣坐起。
“听说是走水了,好多人在救火呢。”
“是吗?既然已经醒了,看这样子也不能睡了,走吧,我们去看看,顺便让府中侍卫帮忙救火。”沈若瑾穿衣下地,雪竹忙给她加了厚厚的披风。
其实不需要沈若瑾吩咐,侍卫已经自发参与到了救火当中,留了一部分人保护沈若瑾。
起火的地方是寺院的柴房,房中全是寺里僧人砍的薪火,柴房连着厨房,又是木质结构,极易燃烧,此时园中倒座火光冲天,屋顶都被烧着了。
沈若瑾见状,惊了一惊,将保护自己的侍卫全部遣了去救火。
她总觉有一丝不对劲。
寺里僧人几乎全部出动了,奔走挑水,场面一度十分紧张。
“照这样下去,这个火怕是要天亮才能灭了。”略显熟悉的声音响起,沈若瑾一看,见是定北王妃。
恰好王妃也向这边看来,见到沈若瑾,招招手让她过去。
“这火怪吓人的,天干物燥,这走水的事情也时常发生,不过这火这么大,却也是不容易见的。”定北王妃蹙眉开口。
沈若瑾心下微讶,她知道不对劲在哪里了。
因为今日下了雪!
她转头问雪竹:“雪是什么时候停的?”
雪竹想了想,“是姑娘睡下后一个时辰才停的。”
雪化成水,浸到木头中,木头受水潮湿,这种天气,哪里会有什么天干物燥之说?
她又抬头看了看屋顶与地面,屋顶火势不小,她脚下的地面仍是潮湿的,然而倒座的阶上却有火在烧。
同样是潮湿的地面,为何火会在阶前烧起?
又为何,烧起后,并不蔓延到外面?
最重要的一个问题,潮湿的地面为何会起火?
定北王妃见她不时盯着屋顶,又低头看看地面,一言不发做沉思状,颇有些纳罕。
“沈姑娘这是怎么了?”定北王妃忍不住开口。
“王妃,世子呢?”沈若瑾开口问道,脸上神色有些凝重。
“澈儿?他刚刚还在这里,怎么了?”定北王妃回道。
“王妃,我觉得,这并不是自然起火。”沈若瑾斟酌着开口。
定北王妃眉毛一挑:“哦?为何?”王妃明显不解。
“火势。”沈若瑾再不言语,面色沉静。
闻言,王妃明显被勾起了兴趣,却见沈若瑾不再往下说了,刚想开口问,却见顾泫澈走了过来。
沈若瑾一见他来,也不管两人熟不熟悉,便道:“世子,这火有猫腻。”
顾泫澈有些诧异,他自是看出来了,只是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没及笄的小姑娘,居然也看出来了。
不过惊讶只有短暂的一下,面上也不曾表现出来,下一瞬,他便接道:“嗯。”
沈若瑾心底微嘲自己,她都能看出来的,顾泫澈当然也能看出来,只怕刚刚便是去查看了。
顾泫澈见她不语,道:“等火灭了再说。”嗓音微凉,仍是云淡风轻的模样。
定北王妃见这火灭也还要些时候,便提议先回房休息一会儿,沈若瑾也跟着回了禅房,在床上辗转反侧了一会儿,才又睡了。
火势并不小,沈若瑾带来的和定北王府的侍卫,加上寺中僧人,众人齐力救火,脸上手上被熏得黑黢黢一块,才堪堪在天色蒙蒙亮时将火灭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