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内鼓掌叫好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这些姑娘今日都拿出最好的技艺展现给在座的每一个人。
张灏看着一一上台的姑娘,在这些过娘弹奏结束后微笑着轻轻鼓掌。苏岩也跟着楼内的众人叫好,江凌玥眼睛看着那些姑娘,神却早已不知道飞到哪里去,这一点也不像平日里的他,按理来说今天能够在风墨衍资助的银两下足够将花锦织赎出去,和她过上旁人过上艳羡的神仙眷侣般的生活,而现在他脑中,总是想着那日风墨衍一声不吭的在戒律堂挨了等人高的五大板子,摇摇晃晃的走向房内。
前面几场献技过后,终于轮到花锦织最后一个压轴出场,还未等小厮报场,楼上看着台下的人都伸长了脖子,向前探去,张灏整了整衣服,端坐起来,江凌玥还在愣神,苏岩见状,拿剑柄打了打他,道:“该轮到她出场了。”“哦。”江凌玥这才缓过神来,向台前看去。
小厮报场道:“下面请锦织姑娘上台献技。”
话音刚落,本以为她会从面的纱幕缓缓走出,然而这报场完后却她却没有走出来,众人面面相觑,摸不着头脑。
此时的花锦织正站在风谦茗和张玉玠的位置旁边,赤着脚,脚腕上带着铃铛,蒙着面,抱着琵琶,报场后,她翻身从楼内的勾栏翻下,张玉玠没忍住,喊了一声:“姑娘小心。”这时那些人才向他喊的方向看去。
只见花锦织一手拉着从房梁上悬挂下来的纱绸,一手抱着琵琶,脚腕上的铃铛随着她的动作,发出清脆的响声,楼内的人们都屏住呼吸,看着这一幕,清脆的铃声响彻这整个醉月楼,喝茶的缓缓放下杯子,嘴里嚼着点心的停住嘴巴,扇着扇子的停下手中的动作。
她拉着纱绸,沿着楼内的勾栏边缓缓转圈,像一只轻巧地小鸟,缓缓转到台上,之后她弹着琵琶缓缓唱起歌来:忆昔西池池上饮,年年多少欢娱。别来不寄一行书。寻常相见了,犹道不如初。安稳锦衾今夜梦,月明好渡江湖。相思休问定何如。情知春去后,管的落花无。
这曲唱的凄婉,和前面唱的欢娱艳曲不同,但恰恰是这份不同,成了全场的点睛之笔,压住了前面的千篇一律。
她唱完后,周围先是响起一两声鼓掌的声音,这一两声鼓掌声就像冷水跳进热油里,彻底炸裂开来,这之后,所有人都鼓起掌来,叫好声音不断,小厮还未叫出价,从楼上就抛下来些许细碎的银两,抛下楼的银两越来越多,像是在下金银雨,台子上不一会就亮闪闪的一片,这花魁已经很明显的定下,其他的姑娘们都黯然失色,还未上台听得叫价,就都灰溜溜的退场,今年怕是已经没有机会再被赎出去,还在这里待着,就有些不知好歹了。
如月看着台子上的金银,眼睛发直,激动的跳起来,小厮在金光闪闪的雨中开始叫价:“锦织姑娘的底价是五百两。”
“各位客官可以出价了!”
“一千两”“一千两百”“一千五百两”
“两千两”张灏此话一出,众人都纷纷闭了口,没有人再出高价。
江凌玥在张灏旁边,道:“两千五百两。”
张灏轻笑,细细打量了江凌玥一番,道:“三千两。”
此时楼内安静极了,都看着台前的两个人在那里竞价,江凌玥依旧不咸不淡的道:“三千五百两。”
张灏轻道:“四千两。”
江凌玥道:“张大公子可真舍得花钱,随随便便就出四千两,来得这一个歌女。”
张灏道:“我看上的,那就是我的,管他花多少银两呢,我们张家从来都不缺钱。”
“好,我认输。”江凌玥几乎咬着牙说出了这句话——风墨衍能够帮到他的只有两千两银子。
见他没有再出价,小厮喊道:“张公子得到有着‘夜凤凰’头衔的锦织姑娘。”
“好!”“好!”
众人都齐声祝贺,张灏迫不及待的走上台,拉起花锦织的手,花锦织笑道:“张公子过几日就到你府上,用不着像现在这样心急。”
“我知道,只是我现在还不敢相信这么美的人,能够让我得到。”
他们正说着话,江凌玥也上到台前来,花锦织见到他,态度立刻转变,冷冷道:“你出价不如人家,得不到我,你还来干什么?”
江凌玥没有回她的话,而是将袖子里装的手帕递给她,道:“物归原主,还请姑娘,幸福。”
花锦织拿来后,丢在地上,道:“你以为我看上你了,可真是天大的笑话,瞧你这穷酸的样子,怎么可能有张公子家有钱?”
“有了我的手帕,这一半的价格都出不起,这一半的钱或许还是风大少爷资助你才对的吧。”
江凌玥没有回她的话,道:“苏岩,我们走。”
他叫上苏岩,苏岩向着张灏点了下头,跟着他离开醉月楼,众人看着台上的花锦织,果然都说歌女是无情的,谁有钱就跟着谁,不过有了张灏这个靠山,下半辈子或许是吃喝不愁了吧。
风谦茗和张玉玠看着台上变化着的局势,风谦茗有些恼怒,看着张玉玠。
张玉玠有些心虚的道:“我……不知道今日我哥会来,还这样抢走了锦织姑娘。”
风谦铭恼怒的是他哥抢走了花锦织,这万一她的身份暴露,她又将陷入困境,而看她的态度好像丝毫不在意这些,还有就是如果江凌玥伤心,他哥也会跟着难过。
风谦茗道:“我信你不知道你哥今天会来这里,你还是先陪你哥哥,我去看看江凌玥的情况。”
说罢,转身下楼。
张玉玠看着他下楼的背影,叹了口气,他的私心,或许真的害了花锦织。
江凌玥在前面快步走着,他不知道要去哪里,刚才的一幕幕在他面前闪过,也许真的只是自己自作多情而已,花锦织或许从来没有爱过自己。
苏岩跟在他身后走着,两人来到一处桂树林,确定没人后,江凌玥转身拔剑,向苏岩刺去。
苏岩早有准备,立刻躲开,江凌玥双眼赤红,强忍泪水,一边出招一边问道:“是你让张灏来到醉月楼里夺走花锦织的,是不是?!”
苏岩轻笑道“他来不来,花锦织都会是张灏的,我只是小小的告诉他,你能出多少银两而已。”
“你为何要这样做?!”
苏岩回道:“为何,我当然是想要以此为门路进入张家啊,张灏说要这位姑娘,我就小小的推波助澜了一下而已。”
江凌玥从他满不在乎的神情中已经震怒,道:“你忘了师父在我们走出观内怎么说的吗?坚持本心,不如世家,而你现在这是在做什么?”
苏岩道:“师父他老人家说的倒是轻巧,说让我们坚守本心,不入世家,可是这一路走下来,我们都经力了什么,我们帮助弱小还要被那些弱小着所指责,我们左右劝和,勿起纷争,导致左右两边都将我们视为仇敌。”
“还有凭什么,你一个人能够在江湖上留有‘月鬼’的名号,而我却只配做你的影子,跟在你的身后,明明攻破花家的功劳我和你都一样大,而只有杀死了花家家主的你,得到好评,而我却留不下半点记录我的字句。”
“江凌玥!我不想再当你的影子了,就此别过吧。”
苏岩说完这句话转身就走,江凌玥在苏岩说话的时候,就已经停止出招,而是愣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想不到一直以来他的师弟都是这样记恨于他,他总觉得,让他不要在大众的视野里出现,对他就是最好的保护,这样受到伤害时,他就能率先出来够护他周全。
但他未想到,在他挡住所有不利的祸端时,同时挡住的,也有荣誉。
他虽然心里早有准备,苏岩最终会离他而去,但真正到这一步的时候他还是接受不了。
相比较起来他失去花锦织的痛苦,更让他痛苦的是失去苏岩。
江凌玥将胸前衣襟里放着的那一串玛瑙珠缓缓拿出来,他刚拿到手心里,那珠子穿着的线毫无征兆的断开,珠子散落一地,月儿快接近满月,透过桂花树细缝,照在那珠子上,透出红光仿佛喝足了血。
“苏岩……对不起……”他扔了剑,缓缓蹲下身体抱着头嚎啕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