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色的纱绸,从醉月楼顶顺滑而下,外围的栏杆处都包裹着各色的纸,在微风的吹拂下如同仙女身披的绸缎在空中翩翩起舞,楼内的每张八仙桌上都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点心和上好的茶。
醉月楼里的姑娘们喜笑颜开,有的抱着筝,有的抱着琴,还有的抱着琵琶,个个打扮的风姿绰约,在客人没到来之前在台上紧张的练习着各自熟知的曲目,她们都想在这一年一次的花魁大赛上夺得花魁之称,这不仅仅是个美艳的称号,也还表示着一年一次仅一个人被赎出的机会。
华灯初上,繁星点点,醉月楼里的客人们蜂拥而至,那些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坐着马车,骑着骏马,持着扇子,把玩着玉石各自呼朋唤友,都来到楼里。
醉月楼的老板娘如月,在楼上看见这样盛大热闹的场景,笑着合不拢嘴,她看着那些纷至沓来的贵人,仿佛看见了一颗颗行走的金银珠宝,她根据服饰在不停的在心里盘算着这个值多少钱,那个人能出多少。
“这还没开唱呢!着什么急!”风谦铭被张玉玠拉着一路小跑,冲到楼上,风谦茗在后面不满的抱怨着,过了一会,他们找了个位置坐下。
这座位极好,它在楼内高不低,靠着窗户,不仅能看见外面车水马龙的朱雀街,向楼下看去,还能欣赏到楼内台子上姑娘们的花容月貌。
张玉玠扇子一打,道:“虽说这还没开唱,可是这座位再晚就抢不着,来这楼里几回,就这最好,可就是怎么也得不到这座位,这回早些来,才能坐在这。”
风谦铭环顾了四周,果真如张玉玠所说的那样,笑道:“好小子,我跟你经常来这,我怎么就没发现,你倒是把这楼内摸得一清二楚,要不是老板娘还站在那,我都以为这楼是你们家开的呢!”
“哪里哪里,只是来的次数多,又观察的仔细罢了。”张玉玠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他们在楼上向下瞧着台子上满脸堆笑着的姑娘里,有着花锦织那张熟悉的面孔,自从那次在高台上摔下来,被风吹掉了面纱,噱头没了,她就在醉月楼里露脸弹唱,她的样貌在楼里虽然算不上出众,她的虽然有着脸圆,还带着一些婴儿肥,身材也算不上特别纤细,但她明眸皓齿,外加一副好嗓子,而且在这楼里几乎夜夜都唱至最后一人离开,见到真容后,如月总以为会因为她那较为一般的样貌而流失客源,但事实恰恰相反,客人只多不少,还传出了“夜凤凰”的名号。
风谦茗看着她,如果这次她得了花魁,隐瞒身份离开这地方,被江凌玥还是其他什么人只要不是世家的人带走就好,隐姓埋名,平安度过这一辈子,这也算是了了师父的一件心愿。
张玉玠摇着扇子,向楼下的姑娘一一瞥去,当他看见花锦织的时候,他愣在那里,今天的她打扮的比平时还要美,她画着远山黛眉,口上涂着朱砂似的口脂,两腮抹着浅红色的腮红,半身的衣衫上纹着流云图案,下半身穿着淡粉色的襦裙,上面纹着小巧的画眉鸟,一双纤纤玉手抱着琵琶,端坐在那里,小口一张一合着向周围的人谈论着什么,人声鼎沸,他听不清。
他很想将花锦织拥在怀里,然而现在的他,在人人看来只是一个会花天酒地的废物,他还没有能够除掉张灏的势力,只能选择按兵不动。
那日,他在议事堂无意间听见张灏和心腹统领谈论要娶花锦织为妻,以此得到得到花家的绝密功法的事情,他由此得知了花锦织的身份,内心一边很想让花锦织赶紧逃命,逃离张灏的魔爪,然而他一边担心她花家的身份一旦败露,她还有在这世上的立足之地吗?再进一步想,如果让江凌玥将她带走,他恐怕这一辈子再也见不到花锦织。与其再也见不到她,还不如让张灏娶了她,能够陪在她身边,日日能见到她,也是好的。
两个人各怀心思,张玉玠问道:“你觉得这次花魁大赛谁能赢?”
风谦茗笑道:“你这话到问的多余了,那自然是谁的呼声越高,这赢得几率当然也就越大。”
“你说呼声高的,那自然就是‘夜凤凰’花锦织,也不知道哪位公子哥有这等好运气得到她。”
“要我说,我觉得江凌玥的几率大,他都得到花锦织的青睐,而都知道他与花锦织相交好,他有着很大的优势,毕竟他出的钱数可比在场所有人可以少一半呢。”
张玉玠笑了笑,道:“那我们就拭目以待吧!”
这时,楼下人说话的声音比原先还要热闹,连醉月楼的老板娘如月都下楼来迎接,如月看着来到楼里的张灏笑道:“呦,今日真是稀客,也不知什么风把张大公子给吹来了。”
风谦茗看见张灏进来,用手肘戳了戳张玉玠,道:“少见少见,你哥哥都被这热闹场子吸引过来,看来这‘夜凤凰’的名气不小,连你哥都想着来听一曲。”
“这张灏怎么来了,他不是经常在对面争艳楼里狎妓而从不听曲,他今天能来还真是少见。”
“对啊,王兄,看来这张灏也是奔着‘夜凤凰’这颗掌上明珠来的,你的竞争对手又多了一个。”
“看醉月楼这场子热闹,我也就来凑凑。”他向如月答完话,就在台前找了个极靠前的位置就坐。
花锦织在进纱幕前看了一眼张灏,他也算是模样出众,鼻梁高挺,眼眸深邃,身着张家的武服,显得他不怒自威,但在他的眼神中隐隐透漏出一股阴鸷,她想起早晨如月和她的交谈。
如月问道:“你现在已经成功勾引起江凌玥的心,你打算怎样处置他?”
花锦织回道:当然是趁他要带我走时,在台上用毒针将他毒死,让他眼睁睁的看着他心爱的人杀了自己,让他也尝尝心灰意冷的痛苦,以报家姐之仇。”
“这法子虽好,但风险很高,这‘月鬼’阴险狡诈,万一你不敌于他,岂不是身处危险,我到有个法子,你大可以一试。”如月笑着对她说着。
“什么法子,愿闻其详。”
“这死又有什么痛苦的,人死这魂魄跟着就没,可怕的是诛心,人还活着,心却死了,今天晚上的花魁大赛,你别选他,让他眼睁睁的看着他心爱的人和别人离开,这岂不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情。”
花锦织顺着她的话,掂量了一会,道:“确实这是个好办法,不过我要跟谁走呢。”
“害,这点你放心,我都物色好了,张家的那大公子就不错,今日这场子这样热闹,他保准来,你就和他走。”如月对她这样说着。
“张家的人,也和我有着血海深仇,谁都可以,就张灏不行!我不会跟他走的!”花锦织对她安排很是不满,准备起身就走,如月见状,安抚着她坐下,又道:“我知道这一点,但你想想看,你会制毒,潜入到他们张家,将毒往水里一下,这不是就能够轻松灭了张家,这也算报仇血恨而且还不费吹灰之力,因为你的身份没有暴露,这谁都不知道是你干的。”
花锦织听到这里,隐隐有些心动,这不失为一个一石二鸟的好计划,既可以灭了张家,又能够杀了江凌玥。江湖上想杀江凌玥的人多了去了,随便出几个银两,来个借刀杀人,不光让他心死,还让他身死,想到这她点点头,算是同意了如月的计划。
张灏看着走入纱帐去准备登台的花锦织,想起早晨躲在暗处听完她们的交谈后,将千两黄金命手下摆到如月跟前。如月见到那黄金,立刻两眼发直,忍不住上手摆弄起来。
他又想起花锦织那张单纯的脸,不由得笑起来,毕竟是个被她姐姐护着长大的小姐,这想法还是过于单纯,不过这样也好,省了我不少事情。
正在想着,楼内的喧哗声更大,原来是江凌玥和苏岩走到楼内来,如月道:“江公子这也来了,进来坐。”
他们靠着在张灏的身边坐下,苏岩看见张灏,笑道:“张大公子也是来得花魁的吧,这花魁可不能让给你,我师兄可是志在必得呢!”
“说笑了,花魁得不得的不重要,重要的是玩的尽兴而已。”张灏满不在乎的回答着他的话,他在苏岩的话中已经探查出来:江凌玥这次也带了不少的银两,势必要和他一争高下。
江凌玥有点心不在焉,上次风墨衍护完翠红那姑娘后,就被禁足不能出门,风家主也下令不让他和风墨衍再来往,虽然知道他在风家不能够有什么危险,风谦茗也已经诊断过,但他还是担心他的伤势如何。他环视了一下满楼的客人,红色的纱与金色的灯笼互相照应着,人声鼎沸,记忆忽的回闪,想到花锦织的脸,几次相处下来,他隐约觉得,她和倒在血泊中的花烬雨有些相似。
而这天下之大,相似的人又是何其的多,他忘不了花烬雨死前盯着他的眼神,让他感到,她才是一个受害着,而这些满口正义的,才是施展暴力之人,这不由得让他有了一丝愧疚,或许他对花锦织的那一份心动,只是因为愧疚而起的吧。
来来往往的宾客几乎都已坐满,那些个公子哥还在小声交谈着:“我觉得这次花魁肯定就是花锦织,张灏和江凌玥这架势,看来都是冲她来的。”
“说的是,那我们还有机会吗?”
“我打算没有机会都要试一试,说不定天上就掉馅饼了呢?”
“有没有机会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看他们的争斗。”
“我也是,我也是,今天这场戏一定很精彩!”
如月见客已经来的差不多,向小厮示意,楼内的小厮报起出场顺序:第一位有请崔莺姑娘上台献曲。
话声一落,楼内交谈的声音也渐渐隐去,崔莺缓缓上台,行了一礼后,弹起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