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越一言不发,混收藏圈子的最怕的尴尬事情莫过于出现这种巧合,不过邵越还是在心底给自己默默打气的,谁说董沁总是对的?皇帝还看走眼过呢。
呆在二楼的陈步长表面上一本正经,板出姜九生常有的姿态,实际上心里正酝酿着看戏心情,即使邵越的现在的情况是骑虎难下,他也没有要出手的意思,眼神里淡漠,仿佛底下的人人相对的中间人只是今年初见一面的陌生人,什么时候他也能表现出这种淡漠了?
邵越毕竟是新人,在这个圈子里的熟人不多,能在这个节骨眼帮他讲话那更是没有了,所有人惟恐祸患上身,纷纷躲得远远的,方才在其周围聊得火热的那帮人也看不见影子了。
不过很快就没什么人盯着邵越了,而是蜂拥到画前细细观摩起来。
很快人群中有些名声的“前辈”给出了答案,然后一批人开始附和着认同,这会场上的表态很明显,三拨人,董沁和相信董沁的那副才是真迹再是什么也没看出来硬站一方的一波人,另一波邵越一人独挑大旗,还有一波则是现在还楞楞的也没有明确表态的,这批人俗称“观众”。
红霞半倒海面像是饥饿的老鼠偷啃奶酪蹭上一层油,干裂的嘴巴抹得油光光,红光就像那层油,给单调的海面筑上一层诱惑性,姜九生就站在船顶的甲板上,上一次陈步长与他面对面站着,这回硕大的甲板只剩下一个人。
本想着给陈步长示范,结果中间卡出来个邵越的事,没办法只能留下陈步长处理好那头的事情,这边过去还得一天时间,希望那边他交代过的事情陈步长能解决好。
“大家伙都觉得我这幅是真的?”董沁发出一声笑,有点皮笑肉不笑的滋味。
反应最快的自然是站在董沁这方的人,邵越一人想说出花来也不可能,只能是沉默到底,旁边围观的但是不心急,只是伸长脖子想着接下来怎么收场?
董沁朝人群后的余骞氏甩去一眼,然后露出皎洁的笑容,反正余骞氏一看就知道没好事,果然董沁的下一句话差点把他噎死。
“余大记者见多识广,那么请您来说说吧?”
余骞氏差点一个手滑摔掉手里的玻璃杯,这么好的景色好美的酒差点可惜了,他仰头喝完杯里最后一口径直向董沁走去,而后不带一丝犹豫地开口,“专业的人都说了,我就一句话。”余骞氏侧过身对着董沁说道,“这真是一副好画!”
其他人听得云里雾里,只有董沁明白,余骞氏是想说他打得一手好牌吧!那还不是背后有某些人看着,董沁不自觉朝二楼看去,按以往他的作风可没这么硬派。
董沁笑笑然后趁其他人不注意慢慢朝余骞氏挪步去,在其耳边轻语道,“别忘了我的黑色大写加粗头条!”
陈步长再看一眼下面的人群,把手里的酒杯小心放在琉璃桌上,身后的人跟着陈步长一同出去消失在廊道里,与之一同消失的还有邵越。
翌日,邵越自然找上了王近升,可惜人不在家中,邵越是一夜没有合眼,不知道该生气什么可心中又愤愤难平,昨晚那一出邵越可谓是在这个圈子里一下子名声大噪,王近升是什么人,顺风耳千里眼,铁定立刻就听到消息了,现在八成是在躲,管他王近升在哪,邵越一屁股坐在人家门口台阶上,也顾不得什么好不好看,就像个稚气未脱的孩子要糖不成功撒娇生气的模样。
邵越就愣是想不明白,他的运气怎么这么衰,这王近升卖假货怎么就偏偏轮到他的时候就被曝光了?难不成其他卖的都不是,就这一件儿还被自己撞上了?
不过出乎邵越的意料,王近升居然没有躲在自家门里,而是真的有事外出了,等到黑色小轿车在门口一停,王近升一身黑色长褂跨下车,迎面就是急于冲上来给两拳的邵越,王近升的保镖出手更快,三下五除二就把人掐在一边石墙上顶着,邵越折腾一会也挣脱不了,旁边还有不少人围观,但真丢人,直到王近升示意手下收手,邵越才勉强直起身子转过来两眼瞪着王近升。
“王老板好大的身架啊,你知道我是谁吗?”
“知道,姜慧娟的儿子嘛。”王近升搓搓手一脸不屑,好似昨天的事对他根本没有打击。
“你是不是......”
“你说话客气点,你娘也上岁数了别老指望她给你擦屁股,孝顺点。”王近升与之前仿佛判若两人的气质,径直走过邵越又回过头小声在邵越耳边念一句,“我听说姜九生出国了吧,这回估计还在船上也帮不上你。”
“王近升,你卖假货犯法知道吗,信不信我......”
“揭发吗?去啊。”王近升伸手摸摸邵越的头发,充满挑衅的口气,“你有见过芝麻反过来吞汤圆的吗?它不成形啊!”
王近升有底气是自然的,那副画之前是拿到专业鉴定的,而鉴定的人恰好是古玩鉴别大师级别的人物,也是上面的人,这有鼻子有眼他就不信邵越会犯这魂跟上面级别的鉴定大师过不去,唯一的办法就只有邵越哑巴吃黄连。
“聪明点,知道你为什么比不上姜九生吗?因为他姓姜而你姓邵,一开始就输了!”王近升说完这句撤回手没再看邵越一眼就想走,结果邵越忽然冷静下来靠近王近升。
“有鉴定你又是怎么出假的?”
“我一直都有两幅啊!喔,你不知道!董沁那副也是我卖的,拍卖会的时候都跟你说了,已经有人买了,我看你太执着,还是给你个小鼓励,新人再接再厉啊!”
“你不怕我在外面坏你名声?”
“你这话我可不懂了,怎么我的名声就坏了?又不是我卖给你的。”王近升发出笑容,含义不明,而后直接大步迈进门了。
邵越清楚王近升这话一出的意思,王近升早就打算好了,事情一出谅邵越也是拿不出证据来的,那副浮画大可以说是卖给董沁的,谁会相信两幅都从王近升这里出手的?何况还是有专业鉴定报告,浮画的真假性不容置疑,这样一来邵越拿不出证据还继续传出不利王近升的话的话那就是诽谤,王近升立马就可以状告他,邵越难得放聪明,知道这件事他吃瘪已成定局,他绝不能再开口提起,现在只求风声快过去,越平静越好。
后几日,陈步长依旧把车停在西药店旁观察,邵越学乖了终于老实待在店里,不过接下来都是未知数,谁知道还会发生怎样的变故?
果然,十几天后变故发生了,邵越是安静了几天,但这安静只是表象,那天一帮人围堵在西药店门口,看样子个个都不好招惹,一副恶势力的模样,手上拿着铁棍站在西药店外一排,估计是碍于这地盘是姜九生的还有卫生局的人在不然早就毛起来砸店了。
姜九生坐在沙发一头,对面西装革履的斯考特,黑硬络腮胡被头顶的光照在纸上像一片小草地,两人中间的茶几上摆满了水果红酒甜点,还有一只微焦的烤鸡四仰八叉卧在托盘里,旁边的刀叉就绪,就等着光荣破腹。
“生爷这次怎么亲自来了?陈管事呢?”斯考特的甲国语不错,当然即使他不会讲甲国语,姜九生也能和他对上话。
“他有别的事要完成。”
“啊~看来是急事啊!”
“家里一只不太聪明的兔子又碰水了。”
“原来陈管事在给兔子烘干毛啊!”
“不,我让他直接把兔子丢了,这么难养就不养了。”姜九生说话声音依旧冷淡没有任何起伏,难为斯考特讲得眉飞色舞也只能听着每句对答的的陈述句。
邵越上回问钱庄借的一千五百大洋他都忘了这事,以为假画的事情过了就稳定了,变故来得防不胜防,一开始钱庄老板也听闻那件事,脸色大变赶紧找到邵越还钱,邵越才记起一支借口推脱,眼见着日期要到了,邵越没办法了,逼急的蚂蚁会咬象,这样一慌张邵越把心一横也不假思索来了馊主意,他又去别的钱庄借钱去填原来钱庄的空,然后又借钱借弥补这个钱庄的亏,翻来倒去的高利,最终他在外面欠了一屁股的债,直到那天好几家钱庄联合来西药店门口逮他才东窗事发了。